六厘米 第17章 试探

五月的加州阳光灿烂，沈知言却整日待在实验室里，几乎感觉不到季节的变换。

他刚结束与导师的会议，打开手机，看到林晚照发来的消息：“书看完了，很多地方看不懂，但很有趣。”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是两个月来，他们第一次恢复联系。简短，克制，却让他感到久违的温暖。

“需要讲解吗？”他回复道，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自然。

几分钟后，她的回复来了：“会不会打扰你工作？”

“不会，刚结束会议。”

他走到实验室窗边，望着外面棕榈树在微风中摇曳。加州的阳光总是这样明媚，几乎有些不真实。他想起北京春天那种柔和的光线，想起林晚照办公室窗前那棵老槐树。

手机震动，林晚照发来一张照片——那本书的某一页，上面有她的批注：“这里不明白。”

沈知言放大图片，看到她清秀的字迹在旁边提出的问题。他忍不住笑了，回复语音消息耐心解释那个量子物理的概念。

“用橘子解释量子纠缠的人，果然很擅长讲解。”她回复道，附带一个微笑的表情。

这个小小的调侃让他心头一暖。她还记得那个夜晚，记得他用橘子做的比喻。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夸人了？”他回道。

“一直都会，只是以前不愿意夸你。”

这句话带着若有若无的暧昧，让沈知言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犹豫着该如何回应，林晚照又发来一条消息：

“开玩笑的。你那边很晚了吧？早点休息。”

对话就此结束，但沈知言却久久无法平静。他反复翻看那几条简短的消息，试图从中读出她的心意。

这种小心翼翼的试探，持续了整整一周。

他们聊书的內容，聊加州的天气，聊北京的变化，聊一切安全的话题。每一次对话都礼貌而克制，但沈知言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改变。

周五晚上，沈知言在实验室加班到深夜。窗外下起了加州的罕见夜雨，雨点敲打着玻璃，让他想起离开北京前的那个雨夜。

他拍了一张雨夜的照片发给林晚照：“加州很少下雨。”

很快，她回复：“北京今天也下雨了。”

紧接着又是一条：“你走的那天，也下着雨。”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记忆的闸门。沈知言想起在机场的等待，想起一次次回望却始终没有看到的身影，想起飞机起飞时心中的那份决绝。

“那天我在机场等了一会儿。”他最终回复道。

这次，林晚照的回复来得有些慢：“我知道。对不起。”

三个字，却让沈知言的心轻轻一颤。他从未想过会收到她的道歉。

“为什么道歉？”

“为很多事。”她回复，“为那天没有去机场，为之前说过的那些话，为...很多。”

沈知言注视着手机屏幕，雨声在窗外淅沥作响。他该说什么？该告诉她没关系？还是该问她为什么改变主意？

最终，他选择了一个安全的问题：“最近好吗？”

“老样子，工作，加班。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有时候会觉得，生活中少了点什么。”

这句话让沈知言握紧了手机。他走到窗边，望着雨中模糊的校园灯光。他们之间的对话从未如此接近真相，接近那些一直被回避的情感。

“我也是。”他最终回复。

这一刻，电话那端的林晚照正站在办公室的窗前，望着北京的雨夜。手机上那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她眼中泛起湿意。

他们沉默着，通过电波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太平洋的距离在这一刻仿佛不存在，他们站在各自的城市里，却共享着同一份思念。

“我下周有个学术会议，要去波士顿三天。”沈知言打破沉默。

“会很忙吗？”

“应该会。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发些照片。”

林晚照的嘴角微微上扬：“好啊。”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保持着这种微妙的联系。沈知言每到一处都会发照片给她——波士顿的查尔斯河、哈佛的红砖建筑、麻省理工的奇特建筑。

林晚照则会回复简短的点评，偶尔分享自己生活的片段：办公室窗外的夕阳、新接的案件、甚至是一顿简单的晚餐。

这种联系轻柔而持续，像细水长流，慢慢冲刷着他们之间的隔阂。

六月的一个周末，林晚照和沈知遥一起去逛书店。

“你最近心情好像很好。”沈知遥观察着她，“有什么好事吗？”

林晚照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有吗？可能最近工作比较顺利。”

沈知遥挑眉：“得了吧，我还不了解你。工作顺利可不会让你时不时看手机还偷笑。”

林晚照轻咳一声，转移话题：“这本怎么样？听说很不错。”

“别转移话题。”沈知遥凑近她，压低声音，“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有。”林晚照立即否认，耳根却微微发红。

沈知遥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突然问道：“和知言有关？”

林晚照手中的书差点滑落。她迅速稳住，强装镇定：“为什么这么问？”

“直觉。”沈知遥耸耸肩，“而且他最近给我发消息时，总会问起你。”

林晚照的心跳加速：“他问什么？”

“就问你好不好，工作忙不忙，最近怎么样。”沈知遥注视着她，“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林晚晓沉默了片刻。书店里很安静，只有翻书的沙沙声和轻柔的背景音乐。

“我们最近偶尔会联系。”她最终承认，“聊些书和日常琐事。”

沈知遥的表情变得严肃：“晚照，你知道我一直把你当最好的朋友，也把知言当作最重要的弟弟。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

“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沈知遥轻轻摇头，“知言那孩子，看起来冷静理智，其实比谁都执着。如果他真的认定一个人，就会全心全意，不留退路。”

林晚照握紧手中的书，感受着封面的质感。

“而你，”沈知遥继续道，“总是想得太多，顾虑太多。如果你不能确定自己的心意，就不要给他希望。”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林晚照。沈知遥说得对，她一直在试探，在犹豫，却没有真正面对自己的内心。

“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林晚照轻声说。

沈知遥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我不是反对，只是希望你们都想清楚。年龄、距离、周围人的眼光...这些都是现实问题。”

那天晚上，林晚照独自在公寓的阳台上思考了很久。城市的灯火在夜色中闪烁，每一盏灯后都是一个故事，一段人生。

她拿出手机，点开与沈知言的对话界面。他们的最后一条消息是今天早上，他发来的波士顿港口的日出照片。

她键入：“如果我们...”

又删除。

再键入：“也许我们可以...”

再次删除。

最终，她只发了一句：“今天和知遥去书店了，看到一本你可能会感兴趣的书。”

安全，克制，不会越界。

沈知言的回复很快来了：“什么书？”

“《时间简史》的插图版。”

“很适合我这种物理学家？”他附带一个笑脸。

林晚照也笑了：“适合你这个用橘子解释量子物理的物理学家。”

“那是我最得意的教学时刻。”

“也是我最难忘的一课。”

发出这句话后，林晚照感到脸颊发烫。这已经接近**了，是他们恢复联系以来最大胆的一句话。

沈知言的回复迟迟未来。林晚照开始后悔，担心自己太过冒进。

就在她准备发消息道歉时，他的回复来了：

“对我来说，那也是特别的时刻。”

林晚照握紧手机，感受着心中涌动的暖流。这一刻，她终于承认，自己对沈知言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应有的界限。

而太平洋彼岸，沈知言正站在宿舍的窗前，望着加州的夜空。手机屏幕上那句“最难忘的一课”，让他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也许，距离和时间，终将给他们一个答案。

而在此之前，他们将继续这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在安全与冒险之间，寻找属于他们的平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