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雨知秋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楚正是第一个发现雨生不见的。

他本想问雨生课业上一个弄不懂的问题，去到雨生的房间时。杯中茶水凉透，人也不见踪影。不论他如何呼喊，就是不见回声。他才发现，雨生失踪了。

他发现的时候只觉得浑身冰凉，手脚麻木，疯了似的派暗卫出去找。

暗卫不肯，他们是奉命保护四殿下安危的。如果他们走了，四殿下再被歹人绑了去怎么办。多事之秋，四殿下的安危第一。

他们不去，楚正拉着徐公公满大街的找。暗卫怕楚正出事，只能跟出去。

他们在大街上找了许久，遇人便问，都没有消息。找到楚正快要绝望的时候，暗卫传来了消息，顾姑娘和皇上在一起。

楚正悬着的心才放下，他本想去胡府要人。在徐公公劝说下，为不打扰他们的计划。加上他相信皇兄会保护好，楚正才没有去找。

饶是如此，第二天楚正看见雨生的时候。直接一把扑上去，眼泪成串的掉。

“雨生姐姐，对不起。我没照顾好你，我总是让你处于危险之中……前不久的蛇是这样，今天也是这样……”

他哭的正伤心，没看见他皇兄在一旁阴沉的脸。

雨生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好了，别哭啦。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你的错。而且，我不是好好的回来了？”

楚正还是哭的稀里哗啦，止都止不住。他长的本来就可爱，现在一哭。像个包子一样，更可爱了。雨生自觉他这样在众人面前哭不成体统，却没办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他。只能叫徐公公将他抱下去，去客栈里安慰他。

明明被绑的人是她，最需要安慰的人难道不是她吗？雨生不理解，但不妨碍她安慰楚正。

他们下马车之后，杨唤英就和楚渊商量着怎么捉拿胡舟元。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在翌县外潜伏的兵只够保证自身安危的。

他们有两个选择，可以从原州调兵，路程一个时辰。二是带着皇帝印信，去找翌县的将军一起，捉拿贪官。

但是他们不知道，在翌县里面有哪些人是胡舟元的人。这样势必会打草惊蛇，而胡舟元知道自己死罪一条，未必不会负隅顽抗。第二条路的风险很大 。

所以他们选择两条路并行。

将翌县外的兵调进来，先保证自身安危。快马加鞭派亲信去原州调兵，同时，悄悄联系翌县武将官员。

他们这么做，胡舟元迟早会得到消息。一场恶战在所难免，杨唤英的妻女都在原州，他不担心妻女的安危。

自己跟着皇上，干的好可以将功折罪，干的不好也不至于丢了性命。他相信，皇上是个明君。不会因为他手下出了一个品德败坏的人而迁怒于他。

事实上，楚渊也正是这么想的。不过相较于杨唤英的孑然一身，他并不是了无牵挂，他有要保护的人。

楚渊唤来暗卫，下了死命令。大战的时候一定要保护好顾雨生和楚正。

暗卫们感觉到今天主子有一些不同，主子以前从来不会让他们拼死保护一个女子的。而且，主子似乎因为他们没有保护好顾姑娘的事有些怒意。

作为主子的暗卫，他们一直都知道主子最看重，要细心保护的那几个人是谁。哪些是他们拼死也要保护的，哪些是无关紧要的。他们都十分清楚，但今天似乎又多了一个。暗卫们细心记下，顾姑娘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是不输于四殿下的。

布置完一切，楚渊静静的等待着。

一个时辰后。

胡舟元带人围了客栈，他双目猩红，目眦尽裂。肩膀上受了刀伤，像是刚逃出来的。他很愤怒地说:“我待你们那么好，你们为什么背叛我，用朝廷的兵马来抓我!”

杨唤英义正言辞道:“因为你贪污老百姓的银钱!”他深吸一口气道:“多少百姓，一年到头只能赚的薄银几两。而他们的父母妻儿，或许就等着这几两纹银救命。战乱或饥荒年代，人们食不果腹，曾自相残杀。为官者，更应知晓百姓的不易，为百姓谋福址。你身为一县之长，不仅不思进取，反而贪污**。简直可恶至极，枉为百姓父母官。”

他一口气说完这一大段话，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停下来大口喘气。而楚渊等人则是向他投了赞许的目光。

……

他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

胡舟元啐了一口，“冠冕堂皇，贪官何止我一个。贪官是杀不尽的，因为人到了高位。一旦手握权柄，就难免不被权力侵蚀。你们说的如此好听，不过是假仁假义，我就不信你们从未收受贿赂。”

楚渊淡然道:“不曾。”

胡舟元不欲与他们狡辩，各执一词的人是说服不了对方的。他今天来就是来杀了他们的。胡舟元派人打进客栈。短兵相接，“哐”的一声。一场血战开启，杨唤英不会武功，躲至一旁看皇上打架。

边看边对胡舟元大声喊，“逆贼，你眼前的人是皇上。乖乖束手就擒，还能留个全尸。”

胡舟元只愣了一下，但他不信。觉得这是诈，他们已经骗过他一次。厉声道:“休想再骗我，皇上怎么会来这，满口胡言。”况且，他也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若是被抓到，只有死路一条。

杨唤英大声喊:“谁骗你，不相信，就等着死无全尸吧！”

两方人马打的热火朝天，胡舟元带的人是杨唤英人数的五倍之多。但楚渊和杨唤英带的人都是精英，所以战局僵持不下。

胡舟元知道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输，他把心一横，对天发射了一个红色信号弹。这是他留在县衙最后的兵力，今天不杀了这些人，难解他心头之恨。

胡舟元的人很快就来了，比杨唤英预想的还要多。局面瞬间倒向一边，对他们不利，杨唤英皱起了眉头。到后面，胡舟元隐隐有攻进来的架势。

但他们低估了皇上的暗卫，暗卫人数虽然少，都是以一敌百的精英。在对方人数的持续增加下，暗卫愣是一个人没少。反而拖延了许久。

胡舟元越打越心惊，这人到底是谁。为什么有这么多绝世高手，他想起来杨唤英刚刚说的话。难道他真的是皇上？一旦有了这个猜错，怀疑的种子就一发不可收拾。如果是皇上，他是绝对不可能赢的。想到这，他只想撤退，早点逃命要紧。

他唤回了所有人，事实上，他的人也折损的七七八八。知道胡舟元有逃跑，杨唤英也有些急。绝不能让他逃掉了。

然而下一秒，他在原州的兵已然赶到。战局成了压倒性的胜利，他们赢的毫无悬念。胡舟元被五花大绑，不知谁带的头，当他看见满街人跪下，朝楚渊喊“皇上万岁”时，眼里充满了震惊。自己活了半辈子，第一次见皇上，竟然是被判死罪的时候。

百姓看见客栈面前大片伤亡，甚为恐惧。但他们听到皇上来了的时候，个个激动不已。得见圣驾，此生之幸啊！

百姓争先恐后的挤到前面想得见圣颜，于是他们看见，人群中一个俊秀好看的男子。有条不紊的宣读胡县令的罪状，这时候他们才知道，原来他们的县令一直在贪他们的血汗钱。

百姓拳头都握紧了，牙齿磨的咔咔作响。他们压制住自己，怕自己忍不住上去撕了胡县令。他们拥护的父母官，却是刺向他们的尖刀。最后听皇上判胡县令和相干人等死刑。他们握紧的拳头松开了，取而代之的是震耳欲聋的“皇上万岁，皇上万岁!”

千人同口的声音一直持续了很久，响彻天际。杨唤英感慨的看着这一幕。为官者，若是能得百姓爱戴至此，此生无憾了吧。

胡舟元审完了，杨唤英战战兢兢的等自己的审判，他知道自己将功补过，最多降一级或者无罪。却没想到等来的是升任的指令。

说不感动是假的，那一瞬间，他对皇上的崇拜达到了顶峰。他发誓，以后也一定要做一个好官。

楚渊在翌县多留了几日，清理完翌县的烂摊子。新的圣旨已下，不日会有新的县令上任。海上的台风也已停歇，在茫茫海面上，昏黄日光中，杨唤英与他们挥手告别。

人生在世，有几个人能忍住诱惑。不被权力所侵蚀呢？杨唤英知道，他亦不能完全的忽视权力带来的好处。

在今日之前，他不知道自己能否一直坚守本心。当一个问心无愧的官，但今日之后，他知道自己可以。江山已遇明主，自己有幸得见，自然愿意追随。

他与胡舟元都是楚燕帝在位时的老官，楚燕帝年轻时尚有作为。日暮西山时，却贪恋美色，纸醉金迷。上位者尚且如此，又如何去要求下位者清正廉明。

不过还好，岁月让他终究遇到了他的圣主。这天下，假以时日，终究会河清海晏。他等着，倚门相看的那一天。

人生得一知己不易，山水有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