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雨知秋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二月末，楚渊要下江南巡视。秉着人身心舒畅时可以忘记许多烦恼，楚正也一同前往。

他们坐船而行，一路上，楚正被风景和美食治愈。话比之前在皇宫振振不乐的样子好了许多。

他们到了苍州翌县，雨生的家乡。雨生在青来书院曾和慕风之说过，她的家乡是扬州。其实是骗他们的，雨生并不想别人知道她的来历。雨生下船时才发现，时隔多年，物是人非她都快认不出来了。

一下船当地方官便出来迎接，官员跪了一片。楚渊不想大费周章，点了一个知府陪他。知府姓杨，名唤英。

杨唤英诚惶诚恐，尽心尽力地向楚渊介绍各地美食，县志。

楚正问了杨唤英翌县哪里最好玩，杨唤英脱回答:“朝仙山”。朝仙山是当地有名的仙山，传说当年有一位仙人在此处飞升。此山因此而得名，引得无数人前往一睹风采。同时，朝仙山在日初之时，山上云雾深深。伴随着朝阳引起的火烧云，绚烂至极。也又不少人是为看早晨壮观之景来的。总之，来了翌县，不去朝云山就是白来了。

楚正听的心旷神怡，跃跃欲试，摩拳擦掌的说:“好，我们就去哪里!”

杨唤英笑道:“殿下不要太心急了，爬朝仙山不是一件小事，要半日的路程。而且云雾只有在日初或傍晚时才能见到。这样一来，不免留在山上过夜，不做好万全的准备，是去不得的。”

楚正的小脸垮了，“啊……这么麻烦啊？”

杨唤英安慰他:“殿下可以明日再去，届时我会陪着殿下。有什么要带的，下官为殿下准备好。今日舟车劳顿，想必殿下也累了，不如先去用饭，可好?”

楚正点了点头，“嗯，好。”不过……他掉转了话头，“你在外面称我和皇兄为公子，称这位姑娘为顾姑娘。”他指了雨生，“可明白了？”

杨唤英瞠目结舌，结巴道“殿下与皇上千金之躯，这怎么使得。”

楚正:“让你怎么做就这么做，不要啰嗦。我饿了，带我去饭馆吧。”

杨唤英下意识的看向楚渊，楚渊微不可查的轻点了头，杨唤英放下心来。说:“我这就带殿下……哦，不楚小公子去用饭。”

楚正满意的点了点头，“嗯，这才对。”

说完，大摇大摆的进了雅间。当地最有名的菜是一道醋鱼。是这里的招牌菜，杨唤英兴致勃勃的介绍。楚正尝了一口，味道怪怪的，别的菜还行。但雨生不准他多吃，他还在调养身体，只能每样吃一口。

吃完，楚正偷溜到雨生旁边。小声的对她说:“刚刚那道醋鱼不好吃，却是他们的招牌菜。为什么？别的菜明明都比它好吃。”

雨生解释道:“每个地方的口味，风俗都不一样。你吃不惯，可能别人觉得好吃。不过……”她顿住了，好像是想起什么悠远的回忆，整个人处于思索的状态。

楚正好奇道：“不过什么？”

雨生回答:“不过你在这里，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我。”

楚正:“为什么？”

雨生:“因为这里是我的家乡。”

楚正蓦然地瞪大了双眼，连楚渊也侧过头看她。楚正惊讶道:“原来这里就是雨生姐姐的家乡，怎么不早说。”

雨生：“你不是知道了，我也没想过你们会来这。”

楚正道:“没事没事，现在知道也不晚。太好了，有一个当地人，肯定会有趣许多。”

雨生:“我离开这里很多年，有许多地方已经变了。我也认不太出，只记得那些老地方。”

楚正:“没关系，也会好许多 。”

楚正又想到了什么，道:“雨生姐姐，你以前住这里。肯定有房子吧，你们家的房子呢？我想去看看，可以吗？”

雨生的眸光一暗，想起了一些不算好的回忆。那时雪灾，他们的房子被压塌。才从乡下逃到了县里，身上的盘缠也早已花光。身无分文时遇到了楚渊施粥，如果不是楚渊，她早就饿死了。

想到这，她抬头看向楚渊。而楚渊也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她。眼神疑惑，不知道雨生为什么突然这样看他，一种感激的目光。

雨生偏开了头，对到她大腿高的楚正说:“我的家，早没了。我是逃难到京城的。”

楚正一时被惊到，知道自己戳到了雨生的伤心事。抱歉的说:“啊……对不起，我不知道。早知道这样，不该提的……”

雨生微笑道:“没事。”她故作轻松的说道:“其实公子……”她看向楚渊，后者一脸不明白的看着她，雨生说:“其实公子也来过扬州翌县的。”

楚渊思索了一会儿，还是道“是吗？我不记得了。”

雨生慢慢道:“春和元年，苍州大雪。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持续了数月，不仅冻死了地里的庄稼，也冻死了许多百姓。无数灾民北上，整个苍州城饿殍遍野，民不聊生。这时当朝太子奉旨开仓放粮，广济百姓。”

“当时我随父母到苍州，盘缠已经用完。殿下在雪中施粥，我曾远远的见过公子一面。”

楚渊眉眼如画，轻声说:“似乎有些印象。”

雨生笑道:“公子或许不记得了，但公子在我心中，可是神仙般的人物呢。”

楚渊:“所以你在青来书院时就认出了我?”

雨生:“嗯，揽云院初见，便已经认出来了。”只是从未想过，后来会变成那样。就连揽云院这个名字，也早在提醒她的不该。

楚渊没说话了，雨生也无言。楚正一脸疑惑地道:“我听得云里雾里，原来哥哥和雨生姐姐早就认识。对了，雨生姐姐说曾经是哥哥的贴身婢女，又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回答他。

徐公公一把捂住了楚正的嘴，“小公子，奴才等会儿和您说，现在不问了，好不好？”徐公公在外面，又恢复了徐管家的身份。

楚正被憋的透不过气，呜咽道:“徐管家，你放开我，我要被憋死了。”徐管家立即松了手，顺他的背。楚正咳嗽了几句，一把抓住徐管家，“你记得等会儿和我讲。”

徐管家点头，“放心!”

雨生对两人无言以对。

楚正借来了一只小船，要去湖上玩。此湖名为翡翠湖，因湖水清澈，碧如翡翠，而得名。

翡翠湖的两边载满了杨柳树，杨柳低垂，柳叶弯弯。轻风拂来，清爽宜人。

楚正坐上船，直呼风景好好。湖上还有几膄画舫，也是出来玩的人。楚正兴致冲冲的邀画舫上的人一起出来玩。人家喝酒他喝茶，也算其乐融融。

等到天黑，杨唤英带他们去准备好的客栈。四间上等房，楚正却没回自己房间。拉着徐公公的手跑进自己房间，把房门一关。贼眉鼠眼的听故事。

楚正:“徐公公你快说，我皇兄和雨生姐姐到底有什么故事，我好奇死了。”

徐公公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说:“此事说来话长。”

楚正又给他倒了一杯茶，“说来话长您就慢慢说，我们有时间，不急。”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盯着徐公公，像一条可爱的小狗狗。

徐公公喝了口楚正斟的茶，说：“不错，上道！”

紧接着，他开始慢慢的讲述了。“他们从小见过这件事，我也是没想到的。我要说的，说雨生姑娘在京城之后的事情。”

“雨生姑娘在京城被青来书院的一个膳房师傅所救，卖身才能活下来。她签的是活契，二十岁就可以赎身。雨生姑娘在膳房跟着师傅学手艺，有一天却见到了楚萧锦楚公子。”他暼了一眼楚正。

“这位楚公子，你见过的。”

楚正点头:“是楚将军府的楚公子吧，听说他在边境守了三年，我很佩服他的。后来呢，后来呢？雨生姐姐怎么会跟着皇兄?”

徐公公道:“楚公子见她厨艺好，就想把她娃过去。雨生姑娘也同意了，后来楚公子因为一些原因，去了边疆。他将雨生姑娘交给皇上，那时皇上还只是殿下。楚公子希望殿下能把雨生姑娘调教好，成为他的心腹。”

“雨生姑娘跟着殿下，经历了一些事。确实成长了许多，但她也同时……”

“同时什么？”

徐公公看着楚正，艰难地说道:“她也同时，喜欢上了殿下。”

楚正瞪大了眼睛，原来是这样，难怪他觉得雨生姐姐和皇兄之间的气氛怪怪的，原来竟是这样的关系 。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惊喜道:“这是好事啊，雨生姐姐人那么好。又那么聪明，她和皇兄不是很相配吗？”

徐公公怜悯的看着他，摇了摇头。“你不懂，他们身份悬殊。而且，殿下那时有喜欢的人。”

楚正可惜道:“啊……原来这样啊，所以后来雨生姐姐去了边疆?”

徐公公点头:“嗯，她进皇宫，是为了拿卖身契的。”

楚正明白了，“所以她为了我，留了下来?”

徐公公:“是的。”

楚正握紧拳头，“那我就更不能辜负她，皇兄和雨生姐姐，还是不见面的好。免得她伤心，以后我会让他们尽量不见面的。”

徐公公:“那到不至于。”

楚正:“至于，你想啊！雨生姐姐都被人拒绝了，现在却因为我的原因要时常见到那个拒绝她的人，心里肯定不好受。”

徐公公心说:我看雨生姑娘那个样子，倒像是放下了，但他没有说出来。

楚正问他:“你觉得呢？”

徐公公点头，“你说的对!我先走了”

徐公公拍拍手起身，留楚正一日消化这巨大的消息量。他想起徐公公说雨生姐姐已经放下，如果雨生姐姐真的曾经喜欢过皇兄，因为皇兄心中的白月光而远走他乡的话。雨生姐姐现在还喜欢皇兄吗？

楚正清晰的认识到一件事，不管雨生姐姐现在喜不喜欢皇兄。远离皇兄是最好的选择，对!他打定主意，以后要做拆散二人的小队长!

第二日，杨唤英邀请他们爬朝云山。朝云山很陡，所以路上会很累。要带回储备干粮和水，轻薄的衣服不能穿，防止被树枝勾破 。山上天气变化多端，要带好雨伞。

楚正前一日睡的太晚，早晨睡眼朦胧的被雨生从被窝里提起来。一不防备还要钻回被窝里睡，雨生笑道:“不是你要爬朝云山的吗？”

楚正想起分开两人的大计，装头疼说道:“雨生姐姐，我头疼，今天不去了吧。”

雨生探了他的脉搏，看他从被窝时不时偷瞄几眼的小动作，知道他是装的。正色道:“杨知县为我们准备了一天，你说不去就不去了。不是白麻烦人家了么？而且你说要去翌县最好玩的地方，据我所知，这朝云山，就是当地最有名气的地方，不去可惜了。”

楚正知道现在不去自己没理，而且他说不过雨生。认命般的从被窝里把自己挖出来。穿戴好衣物后，看见正厅里的皇兄。

他皇兄今天穿了一身鹤绿色祥文锦衣，形貌昳丽，往那一站，芝兰玉树。确实是有俘获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的本事，如果他是个女子，定然也忍不住多看几眼。

再看看雨生，置若罔闻，好像没看见一样。楚正想，她现在，真的放下了么？他真的好奇，当初发生了什么。雨生姐姐才能如此干脆，不多看一眼。

雨生见楚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奇怪道:“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楚正移开眼，结巴道:“没，没有。”

雨生:“没有就好，快出发吧。杨知县等候多时了。”

杨知县摸汗，“没有没有，下官应该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