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雨知秋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二月二，花朝节。

花朝节是纪念百花的生日，也被称为“花神节”，在这一天，普通百姓会举行各种活动来庆祝，如游春扑蝶、种花挖野菜、制作花糕。晚上，会有灯会，放花灯等节目。

楚正身为皇子，是不可以出宫去看的。软磨硬泡这一招，对他皇兄没有用，对雨生有用。楚正带着雨生偷偷溜出宫去了，外带了一个人，七七。

雨生也不知道楚正哪来那么多精力，他们一起去看了变戏法，去京城最大的饭馆吃饭，去逛各种摊子。

临到终了，楚正竟然还有精力，催促她去买金银花晒干的花瓣回宫泡茶。

雨生拧不过他，每次想对楚正严肃一点，只要他露出委屈巴巴的眼神，可怜兮兮的看着她，雨生就没了办法，只能妥协。

天色已晚，他们要掐着回宫的时辰。雨生让楚正在原地等他，七七守着。快步跑去对面的商贩摊子买金银花。

等她买好东西回去，却看不见人影，两个人都失踪了。

雨生一颗心极速下沉，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她心头，如果楚正丢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回宫会面临什么。金银花散落一地，被人踩踏，雨生茫然的在大街上四处寻找。

终于，她在一处人多嘈杂的地方看到了七七的衣服一角。她并不确定，于是唤了一声七七，七七回头看了一眼，却并未停下脚步，反而是加快了速度。

雨生的眉头皱了起来，飞快的跑过去，但是被人群挡住。七七带着楚正在人群中反而如鱼得水，自由穿梭。

雨生稍显吃力，最终，雨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七七带着昏迷的楚正进了一家寻欢阁。

寻欢阁，是一家妓馆。馆外站着一排衣衫半挂的姑娘在外面拉客。雨生想进去时，被姑娘们拦住了，七七进去却没有人阻拦，显然里面有人接应。只是雨生没有看清楚那人的脸，到底是谁，绑架当朝四殿下。他们想利用四殿下做什么，威胁楚渊吗？

雨生思索了一番，用纸笔写了一封信，揉成纸团，请人送去官府报官。如果直接报官，官府且不说会不会相信她说的话，即使相信也不会让她走。她不能被官府困住。

她可以等，楚正那边却是等不得，她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官府收到信之后，立即出兵围住寻欢阁。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官府出兵之前，拖延时间。

雨生自知她的女扮男装骗不过别人，门口的姑娘不让她进去。她干脆大手一挥，塞了几张银票。姑娘们看见银票嘻嘻笑笑着让她进去了。

寻欢阁内是一派纸醉金迷，寻欢作乐的奢靡景象。衣着华贵的男子们一个个面露贪婪之色，肆无忌惮的搂着女子们的纤纤细腰。

女子非但不抗拒，反而一脸享受之色。手拿酒杯喂男子喝酒。更有甚者，用口嘴对嘴喂酒，那些富豪脸上的肥肉高兴的一颤一颤的。

雨生虽然已经十九岁，但还是第一次见这般……露骨的场面。

有些富豪的手甚至伸到了她的腰上，被雨生一手拍开了。那个富豪脸色立即变得很难看，富豪恼羞成怒的说:“都混到这极乐之地了，装什么清高，爷能看得上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的福气，不要不识好歹。”

雨生冷声道:“我不是你可以随便羞辱的女子，请你放尊重些，手不要了就剁掉，省的放着占空间。”

富豪十分凶恶的说:“去你的，你知道我是谁吗？敢这样和我说话，今天你能走出寻欢阁，我就不信苏。”

雨生厉声道:“什么苏?百年书香世家苏家的表亲?苏家什么时候出了一个你这样的货色，不要看人家有权势了就乱攀亲。苏家家主苏泉我也见过，和你就是两个极端，苏公子为人正直，如九天明月高不可攀，而你就是地上的癞蛤蟆，令人作呕。我实在想不到，你与苏家会有什么关系。”

“用你的脑子想想，我一个女子，既然敢明目张胆的来这烟花之地。就不会怕得罪人，我背后的靠山，自然是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要强硬，所以你们最后不要惹我，命只有一条，你们得罪不起。”

富豪被雨生的气势震住了，眼神狐疑的转了一圈。他们闹的动静太大，周围一圈的人，目光都朝这边看过来，看好戏似的瞧热闹。

有和这位富豪认识的，搂着一位美女道:苏二爷，你不是天天吹嘘自己是苏家的嫡系嘛。说苏泉都要让你这个叔叔几分，怎么现在就怕了一个黄毛丫头。这丫头靠山再大，也大不过当今京城苏家，天子宠臣啊，大家说，是不是?”

周围传来排山倒海的应和声:“是……”

“谁的权势能大过苏家啊！”

“对啊。”

“苏家的女儿可是要当皇后的!”

苏富豪的脸涨成猪肝色，他道:“谁，谁怕啦。”他指了指这青楼的老鸨，“你，你过来。”

被指到的老鸨一脸疑惑道:“我?”

苏富豪不耐烦道，“对，就是你，看看她是不是你们青楼的女子。”

老鸨靠近雨生，仔仔细细四四方方的观察了一遍，最后道:“这位爷，这位姑娘确不是我们阁里的。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将她放进来的，我现在就将她赶出去。”

苏富豪眯了眯眼，道:“慢着，黄毛丫头，你的靠山是谁呀，说出来听听，我到要看看，有谁——是我都惹不得的!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他一脸猥琐的笑道:“说啊，说不出来，你今夜，就归我了。”

雨生并不惧他，如果这个人要用强，她就一瓶毒药毒死他。雨生高声道:“我背后的靠山就是楚——”后面萧锦二字还未出来，就被一道清雅的声音打断。

“她的靠山是我，你有什么不满吗？”

雨生循着声音来源，却看见二楼雅间一张极为俊秀的脸。

是——楚渊!

秦楼楚馆，烟花之地，楚渊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他也是来找楚正的?

但是楚正消失了没多久，他怎么知道楚正在寻欢阁，他又是怎么知道楚正失踪的消息的，才不到一个时辰。

雅阁帷帘拉开的那一刻，不仅是雨生，所有人都看见了。一位清雅俊美的公子，衣着华贵，气度不凡。

几乎是一瞬间，他们确定眼前人绝对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人。京城权贵子弟都互相认识，而眼前这人，却从未见过。但浑身华贵的气度作不得假，那是与生俱来的，无法抺除的。人们称之为“气质”的东西。

有眼尖的认出楚渊那一身月白色衣袍是云锦 ，用云锦的人非富即贵。更为重要的，是他腰间的一块翡翠龙纹玉佩。

翡翠玉佩不稀奇，即使成色极好。有些位高权重的世家也并非弄不到，真正弄不到的，是龙纹。龙纹图案只有皇室子弟能用，能用龙纹玉佩，说明眼前这个气度不凡的人是皇室子弟!

意识到这一点，忽然满堂寂静，鸦雀无声。

苏富豪豪也紧张的浑身发抖，他也知道自己惹到了一个惹不起的大人物，此刻他只想逃跑。

楚渊在二楼，倚着栏杆。对雨生招手，微笑道:“过来。”

雨生仿佛被人下了魔咒，一步一步地走到那人身边去。

直到楚渊人在她面前，雨生还是觉得没有真实感。像做梦一样，原本在宫里批奏折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简直如幻似梦，不可思议。

楚渊看见雨生仿佛失了神的模样，知道她在想什么。双手虚握住她的手，微笑道:“你的靠山在这里，还想去哪儿?”

雨生被楚渊牵进了雅阁，外面的人战战兢兢。思索自己刚刚有没有说过得罪人的话，特别是苏富豪。最起码今天，外面那些人不敢来招惹雨生了。

一进雅间，楚渊的手就松开了。徐公公还是眼疾手快的看到了两人交握的手。只迟疑了一秒钟就果断的当自己没看见。

一边遮住眼一边说:“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雨生无语道:“我们本来就没什么。”

徐公公促狭的笑道，说:“对，没什么，只不过恰巧来了青楼，恰巧遇见，恰巧牵了手。”

雨生和他说不通，选择问自己关心的。她问在一旁凝神的楚渊，“皇上怎么会到这里来？”

楚渊暼了她一眼，“这不该问你？”

雨生正色道:“皇上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立即封锁寻欢阁，防止四殿下被人带出去。”

徐公公拍了一下雨生的肩，道：“雨生姑娘别急，一切都在皇上的掌握之中。”

雨生震惊道:“你们知道七七是奸细?”

徐公公点点头，“是，四殿下过敏那日起，我们就知道。只是没查出她背后的主子是谁，四殿下回宫的事，天下皆知。那名宫女即使没见过四殿下，看殿下衣着也能猜出殿下不是普通人。而那名宫女脱口而出不认识殿下，以为是哪个冷宫里不受宠的小公子。”

徐公公叹了一口气，道:“冷宫里的公子，是不会有那么好的衣服的。”

雨生道:“所以你们从一开始就怀疑七七?”

徐公公:“应该说，从来没有信任过她。”

雨生突然问道:“那我呢？你们应该……也从来没有信任过我吧。”

徐公公焦急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们当然不会……”

话未说完，另一道声音出现，徐公公兀地止住了话头。

楚渊目光清澈，“你不一样。”

雨生:“哪里不一样？”

楚渊闭眼道:“你是楚萧锦的人。”

雨生明白了，因为她是楚萧锦的人。他们几人从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所以楚渊可以给予无条件的信任。

雨生:“所以你们把她调来四殿下宫中，是想顺藤摸瓜，查出幕后之人。到底是谁想害四殿下？幕后之人心思歹毒，一个无辜稚童都不放过。”

楚渊道:“不知道，但很快，蛇出洞了。”

心急之人破绽最多。

雨生道:“四殿下会有危险吗？他被绑走的时候被迷晕了。”

徐公公:“雨生姑娘不要担心，四殿下身边有暗卫全程陪着，一切的计划前提都是在保证四殿下的安全下。”

“四殿下是皇上的弟弟，皇上比你想象中的要在乎他。”

雨生一路上的提心吊胆，现在终于可以安心。

她问:“我们现在需要干什么？”

楚渊:“等。”

等蛇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