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雨知秋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一个月后，终于接到了楚萧锦不日就要回来的消息。

彼时，雨生正在花房侍弄花草。听到楚萧锦还有三日就回京的消息，心头颤抖了一下，这也就意味着，她可以见到先生了。

只是她现在的处境，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多想也无用，时间还是一天天过去。

而梁裕丰和沈云月，早在楚渊拒绝他们的第二天。回了凉国，至于楚渊有没有答应梁裕丰的计划，就不得而知了。

在这一个月中，雨生只见过太子一次。彼时王管事不在，花房的领头婢女知道她得罪过太子。

特地差她送一盆兰花去太子房中，雨生知道她的心思。犯了错的人，还去太子面前晃悠，无非是想让她被太子再次厌弃。

雨生自问在花房一直安分守己，不曾得罪过她。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恶意就是来的如此突然。或许是想看她笑话，或许是想让她被逐出太子府。

总之，此时她去揽云院，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雨生想方设法推脱这个差事，装病，示弱，都没有用。甚至她还狐假虎威了一番，说:“你也知道我曾是太子殿下的贴身婢女，就不怕太子殿下尚念旧情么？”

纵然她和太子殿下并未有什么旧情，但她希望能用这个恐吓她们一番。但是，并没有，换来的，只是她们的哄堂大笑。

“哈哈哈，她在说什么？旧情？笑死我了，她怕是不知道，被太子殿下罚过的人，从来没有召回去的先例。”

“她在期盼什么？太子殿下还记得她？怎么可能，太子殿下只会讨厌她。”

面对众人的嘲笑和鄙夷，雨生一颗心降到了冰点。她一言不发的抱起兰花，在路上慢吞吞的走着。

无论她走的多慢，这条路还是会有尽头。雨生抬头看木匾上仓劲有力的“揽云院”三个字 ，从前从未发觉，揽云揽云，揽的是哪一朵云呢？既然这么喜欢她，为什么不答应她，而是放她走?

没有人回答她，门口的侍卫也认得她，没拦，放她进去。

揽云院她只来过一次，还被掐了脖子，实在不是什么很好的经历。而这次 ，雨生只想快点离开。她加快了脚步，一路上并未看见有人。她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将兰花放到床头。

便飞也似的离开了，然而命运没有这么容易放过她。她还疑惑，为什么房间里没有人。

直到慕风之的一声呼唤，她才反应过来。人都在凉亭中，凉亭离她所在的地方有点距离。慕风之唤她过去，她本想装傻直接离开。谁知道对方一句:“顾雨生，我都看到你了，既然停下来了，怎么还不过来？”

雨生:“……”

她就多余停顿这一秒，连个装傻的机会都不给。

雨生还是固执的朝门口走去，但被侍卫拦住了。

侍卫大哥说:慕公子在喊你，我听到了，你快过去吧。”

雨生:“……”

她现在想掐死慕风之。

雨生收起自己坏心情，努力挤出一个笑脸，然后朝慕风之走过去了。

凉亭之中，慕风，纳兰绝都在，楚渊当然也在。

楚渊穿的是她初见时的一席青衣，飘飘乎遗世独立。太子殿下总是这样，旁人看不穿他的心思。

见雨生来，他未曾说什么。事实上，从沈云月说出那件事之后，楚渊也未曾对她说什么，只是将她挪远了些。

几人坐在石桌上，冬日的太阳温和。愈发显得这几位未来朝堂上的顶梁柱光彩照人。

慕风之见她来，问:“你刚才怎么不理人？”

雨生低眉回答:“公子言重了，雨生只是没听到。”

慕风之低笑了一声，“行了，我才不信。不管你因为何事躲着我们，我叫你来，是想告诉你一个消息，要不要听啊？”

雨生不说话，没说要听，也没说不要听。

一旁的纳兰绝接道:“行了，你不要卖关子了。”

“雨生，他想告诉你的是，楚萧锦快回来了。”

雨生如死水一般的眼睛，乍然起了波澜，她按下心中的激动。故作镇定的问，“公子说的是真的?”

慕风之奇道:“自然是真的，你莫不以为我们会诓你不成?”

雨生再怎么强装镇定，也掩盖不了语音里的惊喜之情，她问:“楚公子还有多久可以到京城?”

纳兰绝:“三日。”

听到这个答案，雨生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到几人看他，她又强行将笑憋回去，忍着笑意。

慕风之:“想笑就笑吧，不用憋着。”

雨生还是不敢太放肆，将笑憋回去之后。一脸严肃的说，花房派奴婢，送一盆兰花过来给太子殿下，现已放好，若无事，奴婢先告退了。

正想离开时，却是楚渊开口叫住了她。雨生觉得很意外，纳兰绝带着慕风之识相的离开了。

揽云月中一下就剩下雨生和楚渊。雨生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只能静静的待在一旁。

楚渊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眸此时上下打量她，毫不掩饰。

这种不加掩饰的眼神，只有在楚渊思考一个问题的时候才会有。

良久，楚渊清润的嗓音开口了。不带一丝杂质的，他问:“你喜欢我？”

如此直白的问话，却是带着一丝怀疑的，上扬的语气，代表这是一个疑问句。显然，他没有完全相信沈云月的话。

既然没有相信，那么此时就是雨生反驳的最好时机。

但当雨生对上楚渊那一双眼眸时，雨生什么都说不出口了。那是一双极漂亮的眼睛 ，仿佛只要她说话，就可以判断出她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可惜用不上，面对喜欢的人，雨生说不出谎。而且，这或许是唯一一次她可以剖白心意的机会。将错就错，执迷不悟罢了。

很多时候，沉默就代表答案。

楚渊见雨生不说话，手指攥紧衣物，脸上满是紧张的神情，便明白了。

他的手放在冰凉的石桌上，手指骨节分明，白皙修长。此时，他屈起一根手指敲击桌面。

一下，一下，清脆有力，敲的雨生的心也跟着震动。

他在思考，她的去处。他觉得，花房也不是她的好去处。

良久，雨生听见楚渊说，“三日后，你回楚萧锦府上吧。”

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倒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雨生向他跪下谢恩，第一感谢他这段时间以来的照拂。他在二皇子府中救了她，在宫宴中维护她。第二感谢他教他的道理，以及本事。他让她潜入大皇子别院策反薛玫，教他对主子的忠心。她让她学字，学药理，不吝啬资源。

最后，她希望能与他善始善终。这一跪，他们之间，再无瓜葛。三日后，她会回楚府，或许今后他仍是那个高高在上，英明仁慈的太子殿下。她只是别人府上一个不起眼的小婢女。

两人相差十万八千里，自然不会有人将他们放在一起。

雨生说完之后，楚渊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接受了她的致谢，同时也是一刀两断。

雨生离开了揽云院，在花房专心时候花草。等到最后一日，她向秋和姐姐，和徐管家辞别。

最后一日，楚将军要回京的消息传满京城。顾家触犯圣怒，兵权革职，由楚将军押灰。大皇子正式倒台，到了楚将军回京那一日。

京中百姓夹道欢迎，楚将军骑着高大骏马。跟在他身后的是他的儿子，少年英雄。年纪轻轻就上过战场，维护边疆安宁。此番回京，皇上必然是要授予官职的。

京中势力有眼睛的都看的出，楚萧锦回京，太子殿下又多了一份助力。二皇子根本不是太子殿下的对手，皇位非太子殿下莫属。只不可明面上说出来，却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楚将军离京日久，楚府只余几个洒扫婢女。楚将军既己回府，楚府自然是重开大门。

雨生没等到楚萧锦。半年多未曾回府，家中自然有诸多事宜需要安排。

他一回京城，慕风之便要设宴为他接风洗尘。所以第二日，她也未曾见到楚萧锦。

直到第三日傍晚，天色渐暗。路上行人提灯回家，她以为他不会来了。

却骤然接到徐管家的通知，外面有人接她回家。

听到这句话，雨生的心脏疯狂跳动。她迅速回房拿了包袱，不用徐管家说，直奔大门口。

她像一阵风似的，顷刻间就跑到了门口。看见门口停着带有楚将军府标志性的马车时，她反而停了下来。或许是近乡情怯，莫名的，她的脚步没有再迈前一步 。

时间仿佛挺住了，她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没有很久，因为车里面的人见外面没有动静，下车查看。

于是雨生猝不及防看见一张年轻俊美的脸，与她撞了个满怀。楚萧锦将人一把拉进马车，将车帘关上。

雨生尚未来得及反应，就看见马车里温文尔雅的先生，和不苟言笑的催言。先生正微笑的着看她，雨生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楚萧锦乐了，“我们好心来接你回府，你哭什么？被不晓得的人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