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雨知秋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沈云月去了长公主府邸，长公主还是那般雍容华贵的样子。

听她说来请罪，只淡淡的笑了笑，对旁边的丫鬟说:“古有负荆请罪，才更能表示诚意，想来沈姑娘此番前来一定是有诚意的，你说是吧。”

丫鬟附和道:“那是当然的，沈姑娘是大皇子的心腹，沈姑娘的心意就代表大皇子的心意，大皇子会没有诚意吗？”

长公主满意的点点头，又故作为难的样子，“话虽如此，但我也不能让一个姑娘负荆吧，你说是不是?伤了她雪白的肌肤可不成，但规矩又不可不立。”

丫鬟俯身行礼。“长公主仁慈，依奴婢看，不如让她罚跪?这样可好?一来沈姑娘也轻松了些，也可表示姑娘的诚意。

长公主笑的真心了些。“我看不错，用这法子也不会留下疤痕，沈姑娘觉得呢？”

沈云月只想立刻走人，可她想起大皇子的话，而大皇子此时需要长公主的帮助……

直到看见沈云月跪下，长公主才露出满意的笑容。不是她故意折腾她，只为山上那点事还不至于，她还没那么小心眼。

只是她那大侄儿与她走的太近，这些年大皇子身边就没有别的女人，连一个通房也没有。至于沈云月的心思，昭然若揭。

不怪她看出来，女人最懂女人心里想些什么，沈云月一个女儿身，却为大皇子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甘愿当他的剑。

不是喜欢是什么?她与他身边的那些手下不同，她是丞相府庶女，本不该是刀光剑影的一生。

可惜了，也正因为她只是个庶女，身份与他是不匹配的。大皇子想要太子之位，必定要一个家世显赫，在前朝能帮助他的家族的人做妻子。

驸马妹妹有一女，年龄与大皇子相仿，正是大皇子妃的不二人选。

大皇子想得到她的帮助，自然也要许诺她一些好处。否则，皇宫里有这么多皇子，她何必非要选他。

长公主低眸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沈云月，她长的实在很漂亮，这样一张脸确实有本事让男人为她倾倒。

她必须好好敲打她，剑只是剑，不该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不跪满两个时辰不许起来。”说完，长公主离开了院子，留下奴婢看守。

其实沈云月也并非一无所察，单一个大臣的女儿遇险，不至于让长公主如此。那么唯一的原因只能是长公主对她本身有意见，可她并未和长公主有仇，就只能是她碍着别人的路了。

猜到了原因之后，沈云月才跪下的。因为她知道，现在如果不让长公主出气，长公主对她只会越来越甚。同时，她也没有信心，那个人是否会站在她这边。

日头越来越毒，沈云月跪了一个半时辰，体力早已不足。

此刻她只想喝口水，但她知道，那些婢女不会给她喝，她们因为怕晒，已经躲到阴凉的地方去了，时不时探头看她是否还跪着。

沈云月只觉得嗓子要冒烟，头顶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眼前也头晕目眩。

“怎么把自己搞得这样狼狈。”

沈云月向声音的源头看去，后者一席白衣，椅在树枝上，清风俊朗，像夏日的一汪清泉。

看见她看他，他用轻功飞下树，雪白的衣诀向她飞来。

沈云月却感觉眼前越来越花，头晕，连白色的身影也有了重影。“我……我想喝水……”这是她晕倒前的最后一句话。她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沈云月醒过来的时候在梁裕丰的府邸，那天是楚渊救了她，太医说她因在烈日下暴晒差点中暑。如果不是救治的及时，恐怕会有性命危险。

楚渊受长公主之邀参观观府邸 ，却出现了这样的事，长公主脸上挂不住，据说那天脸都是黑的。梁裕丰知道消息后立刻赶了过来，那是他第一次和长公主对峙。

长公主惊讶她这个乖巧的侄儿居然因为沈云月对她不敬。同时，对沈云月更为忌惮，对大皇子说的话就不勉有了几分说教。

“大皇子可不要忘了，你是要争皇位的人，岂能为一个女人乱了心神。”

“本宫心里有数，无需长公主提醒。只是长公主也要注意分寸，她毕竟是丞相府的人。”

“一个庶女，本宫怕什么，只怕大皇子，醉翁之意不在酒。日子长了，忘了自己是要干什么的了”

“长公主多虑了。

“希望如此。”

长公主说完转身离去，梁裕丰立在原地。“醉翁之意不在酒么，他可不是会因为一个女子乱了大局的人，太子之位他筹划了多年，不能有半点差错。

他要成为最有权势的人，才不会任人欺凌。当年他救下沈云月也是因为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觉得他们是同一类人。他们有着相同的经历和一样的脾性，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这也是她能一直为他效力的原因。”

“喜欢她，不可能的事。想要当帝王的人就不能被情情爱爱给困住，他要滔天的权势，要万人之上。”

沈云月本想去向梁裕丰道谢，但被家丁告知大皇子出去忙公务了。

沈云月只好回丞相府，在街上遇到了坐在马车里的楚渊，风吹开了布幔，沈云月暼到了一眼，那人生的确实好看，含情眼生的勾人心魄，街上的小姑娘都被迷住了，好像看见仙人下凡。

两国敌对已久，沈云月本想躲着，没想楚渊直接掀开了布幔。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你的伤好些了没?”

“沈云月听家丁说是他把她从长公主府救出来的，于情于理也该道一声谢，便福了福身。“已经好了，多谢公子。”

“凑巧在长公主府救了你，为何我每次见你，总是把自己弄的一身伤?就算是为别人卖命，也该多关心自己。”

沈云月愣了愣神，还从没有人对她说过这些话，一时恍惚，抬头间，楚渊一双含情眼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是，我知道了，多谢公子提醒。”

“嗯。”

楚渊应完，马车从沈云月面前走过。沈云摸了摸自己微烫的脸颊，暗骂自己不争气，竟然被美色所迷。

宫中举办一场中秋宴，名为中秋宴，实则是长公主想请皇帝下旨，赐婚驸马妹妹的女儿与大皇子，巧借宴会之名，实则让二人好好见一见。

宴会还是邀请了很多世家小姐，沈云月也在其中。只是沈云月还不知道，今晚的宴会会让她彻底心碎。

中秋宴，宴会上觥筹交错，月亮像盘中圆润的月饼，意味着团团圆圆。只见长公主带着笑意走到皇帝面前，手中端了一杯酒。

今天难得大家都聚在一起，有这样热闹的气氛，趁着现在兴致高，本宫想想皇上讨一个恩典。

“什么恩典?”

驸马妹妹有一女，名唤彩玉，乖巧可爱，本宫看与大皇子甚为相配，想求皇上赐婚给二人。

“哦？大皇子意下如何？”

沈云月闻言紧绷着唇，望向话题中的人。那人神色无常，跪下谢恩。沈云月突然感觉心中传来一阵巨痛，他竟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丝毫没有迟疑。

暗暗苦笑几声，不过这样也好，以后也不必忧心他的种种了。席中依旧热闹非凡，但沈云月已经没有心情欣赏了，她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席。

走到一处凉亭，却看到已然有人在前。楚渊长身玉立，气质恍如谪仙。

“你喜欢他？”沈云月觉得莫名其妙，就算所有人都看得出，但是她喜不喜欢大皇子与他有什么关系？思及此，更不想回答他了。于是默不作声。

楚渊却轻笑了一声，我第一次见你，是你孤身一人来桃源宫取令牌。那时我想，怎么会有女子如此不怕死？

那日正逢桃源宫内乱，我不曾想，你闯到了我面前，一身白衣染血，眼神却坚毅无比。现在想来，都是为了他吧。

桃源宫那么多人，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却没有一个比得上你。为了一点利益争得头破血流，我本意是想建立一个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场所，却终究搞砸了。

觉得没意思，将桃源令给了你，那些人看见桃源令不在，反而团结了起来，要找回桃源令。

沈云月从衣袖中翻出了数月前取得的桃源令。她取得之后就交给了梁裕丰，但因为两国议和，这桃源令并未起作用，梁裕丰也就还给了她，现在，也应该物归原主了。

楚渊只淡淡的看了一眼。“不用了，你留着吧，我和你说这么多，不是想让你还给我。”

“那是什么？”

“还看不出来么？梁裕丰不值得你喜欢。”楚渊并没有说出口，那日深情坚毅的女子，已牢牢刻在他的心中。

沈云月惊讶的抬起头，梁裕丰不值得他喜欢，谁又值得她喜欢呢？但是一抬头就看见楚渊一双清眸正看着她，眼中装满了本不该有的深情。

沈云月再迟钝也该明白了，可她喜欢楚渊吗？她不知道。凭心而问，楚渊真的很好，一次又一次的救他于危难之中。

如果她先遇到的是楚渊，或许她会喜欢他。可他喜欢梁裕丰那么多年，一时间，也无法接受其他男子的心意。“对不起。”沈云月根本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楚渊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还是晚了么。”

沈云月不忍心回答，只将桃源令递到他面前。“这个，你收回去吧。”

楚渊没有接。“如果有一天你改变主意了，就带着他来见我。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见你。”说完，用轻功离去。

二人再次见面，已经是在楚国。

为什么说楚渊曾经非常疯狂呢？旁人都以为楚国太子出使凉国是为取得和平的，就连楚国皇帝也这么认为。

只有纳兰绝知道，楚渊出使凉国之前其实是主战的，出使凉国也不是为了取得一纸契书。

凉国皇帝包括他的五个皇子其中有四个，都是主战。有这样一个虎视眈眈的邻国存在，怎么能让人放心。

但是楚渊从凉国回来之后就放弃了这个想法，甚至暗中帮助梁裕丰，五个皇子中唯一的主和派。

梁裕丰也应当有所察觉 ，所以才会在这个关键时期，不远千里来到楚国。

他有信心楚渊会帮他。

沈云月真的不知道梁裕丰带她来楚国的意图吗？或许知道，但那个人不说她就不会点破。

她愿意吗？沈云月不知道，从那个人将她从寒潭中拉起。她此生唯一的心愿就是他能开心。

如果他能得偿所愿，愿不愿意，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日茶室中，谁也不知道她与楚渊说了什么，两人都未点破。满室茶香，复杂不明的情愫，随着烟雾悠悠飘远。

沈云月嘴唇微张抿了一口清茶，思绪随着茶香渐起。对面是一如当初，清尘如仙的楚渊，他还是喜白衣。她在心中想:“我来楚国，是否有那么一点原因，是为了楚渊呢？”

她也不知道，来楚国的原因有很多，夹杂着算计。心中的原因，到底是为了什么，早已说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