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父奔雷传 第18章 《万道思》（一）

文渊学宫，武纬门，丁号沙盘室。

“齐格指挥弓手齐射，百里奔雷率领精锐牦牛骑兵冲击，宫之奇稳住步军压阵……”

盖世在沙盘上一番排兵布阵之后，志得意满地宣布道：“虎啸谷战役部署完毕！这次的背水一战采用全新的策略，肯定能帮助被困的巨人军团发挥出最大的战争潜力，活下来的你们和夸父将士将会感激我一生……”

百里奔雷：“你会亲自参战吗？”

“我？当然不会。”盖世摆手道，“我只是一个在中军账里为主帅运筹帷幄的文弱谋士，大脑才是我的战场。”

宫之奇：“我也是个文弱的谋士，为什么要冲锋陷阵？”

“啧啧，帅帐里容不下这么多吃闲饭的谋士。”盖世不悦道，“给你委派差事是在赏你口饭吃，这样用心良苦的安排都不懂得感恩，还傻傻的问这问那……”

被数落的宫之奇没有反击，而是平心静气地说道：“那么，这里面就有个问题了……”

盖世：“不可能，我的谋划能有什么问题？！”

宫之奇一脸坏笑：“如果你不亲自上阵杀敌，那即使赢了，我们还是高兴不起来。”

盖世疑惑道：“为什么？是因为你们没有我的领导就不行吗？”

“不是，”齐格也乐了，“是因为我们活着回来时还是能见到你。”

此话一出，三人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唉……”面对同窗的挖苦，羽人没有生气，反而唉声叹气道：“说白了，我们这些人只不过是大老爷们手中的工具而已：文士是诸侯们操纵天下的笔杆子，而武士则是他们杀戮敌人的战刀而已……”

“也是，学士们个个看似志怀天下，其实不过是权贵们的走狗罢了。”宫之奇收敛笑容，心有感触地说道：“我们就是平时帮忙、战时帮凶、外交帮腔、没事帮闲的一群寄生虫……”

百里奔雷：“既然志怀天下，干嘛要屈居人下？”

“唉，你真是个头脑简单的家伙。”齐格叹了一口气，面带忧虑，“从毕业走出学宫的那一刻起，我们这些所谓的学士将游离于社会的边缘。如果找不到谋生的差事，还比不过贩夫走卒呢，起码他们还能养活自己。”说着，小河烙悲观道：“也许，四肢健全的学士们说不定最后是因为没有找到出路而活活饿死的……”

“有手有脚还能饿死？！”见齐格越说越丧气，百里奔雷大声道：“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事在人为……”

“人定胜天？唉，你还是不懂啊。”宫之奇摇头，“我们的出路无非是：文士混得好的做智囊，差强人意的就只能做抄抄写写的刀笔吏；而你们武士吃得开的做将领，没出气的就只能做保镖，或者是干脏活的刺客。仅此而已。”

齐格无力道：“我们技士就更惨了，只会沦为一个个破落的小铁匠……”

百里奔雷的豪言壮语并没有能阻止颓势，好友们越说越悲观。

宫之奇：“更可怕的是，如果天龙人“天下一家”的痴梦成为现实，那我们所有人将不得不跪地磕头，自称奴才。”

齐格：“要是走到这一步，那真就到了毋宁死的关头……”

百里奔雷：“我才不信这个邪呢。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我就带你们杀出一片天！”

宫之奇看着血气方刚的小巨人，摇头道：“看来圣人说的没错，士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文士能说会道颠覆舆论，武人好勇斗狠拔刀就反……”

齐格：“有意思。果然那些游离在社会边缘的侠士们，才是统治者最不放心的一批人啊。”

“盖世，你们道士最会给人指道了。你觉得我们未来的出路在哪里？”

见最聪明的盖世在发出第一声感慨之后便沉默不语，而宫之奇和齐格对学士的未来又如此悲观，百里奔雷只能问道于他。

盖世：“你们的出路在哪里我不知道，但我这一生将为用心阁鞠躬尽瘁……”

用心阁，即永新阁。它是神州大陆最神秘的学士组织，也是天下士人最向往的精神家园。永新阁藏书为天下之最，种类最齐全，内容最丰富。

四百年前，东陆晟武帝称霸神州之后，严下苛令：禁止百姓以古非今，以私学诽谤朝政。令典籍每本三份，收藏宫中，其余焚烧。

此令颁布后，永新阁便应运而生。它号召天下的有识之士：天下书，利天下，当天下共修之。“天下共修，世代永新”是永新阁每一位修记毕生坚定奉行的座右铭，它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搜集、整理和创造知识，并将这些知识保存、延续下去。

“我会在二十五岁之前拿到用心章，成为永新阁最年轻的修记！”

“那还真是个伟大的目标啊。”

听到盖世的愿望，百里奔雷长吸一口气——从来就没有人能在四十岁之前拿到用心章。

羽人夸的海口越来越大：“我这辈子迟早会成为永新阁的首座，将有一座雷州城市以我的名字命名……”

“哈哈，不愧是我们学宫最年轻气盛的博士！”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苍老而爽朗的笑声。

“主教好！”

四人回头一看，来者是受人敬仰的文士枢机主教风道古。

“好好……”

老主教已满头白发，步履蹒跚地领着一个年轻的文士走进来。

“盖世，过来。”年迈的风道古笑容满面地对得意门生招手。

“老师。”盖世走到老主教跟前，毕恭毕敬地向他行礼。

风道古指着自己身边的年轻人，向他介绍道：“这位是东陆来的裴彻，他可是天章学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博士哟。”

盖世：“你好。”

裴彻：“你好。”

风道古：“裴彻要在学宫访学数月。盖世，你要替我招待好他。希望你们能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是。”两人恭敬地向老主教作揖。

“好好……”

风道古还礼后，乐呵呵地走了。

“老主教都这般年纪了，还有精力给你们授课吗？”

看着风道古在随从的搀扶下缓慢地移动，齐格说出心中疑问。

宫之奇：“他老人家早就到了退休的年龄，但学宫迟迟没有选出德高望重的人来接替，所以只能一拖再拖……”

百里奔雷：“你们文经门已经弱到连个头头都选不出来了吗？”

宫之奇笑了笑，说道：“这里面的门道可深着呢，能者居之的理想在现实中是行不通的……”

“你就是号称史上最年轻的博士？”

“正是！”

东陆来的客人单刀直入，但这话却撞在了天之骄子盖世的枪口上，他志得意满地回答道。

裴彻：“真的吗？几岁获得的博士学位？”

盖世趾高气昂道：“我十八岁就通过了论文答辩……”

“哇，好厉害！”裴彻衷心赞叹，但盖世还没来得及骄傲，他就话锋一转：“不过你现在只能算‘曾是史上最年轻的博士’了。”

盖世：“你说什么？”

“我给自己十六岁的生日礼物就是博士学位。”裴彻一脸遗憾地说道：“本来十五岁生日时就应该得到这个礼物的，只可惜我生病休学了一年……”

十六岁？！

骄傲的羽人震惊了！

而且，这小王八蛋还臭屁地说自己是因为休学浪费了一年才推迟拿博士学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