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那场突如其来的惊吓,如同疾风暴雨,将沈杯汝本就脆弱的心神冲刷得七零八落。他瘫跪在冰冷的地上,泪水未干,身体还因极度的恐惧和后怕而微微颤抖,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湿漉漉的,狼狈不堪。
然而,预想中更深的斥责或是惩罚并未降临。晋弃看着他这副可怜兮兮、全然依赖于自己一念之间的模样,似乎颇为满意。他并未让他立刻滚回那冷清的椒房殿,反而俯身,手臂穿过他的膝弯和后背,稍一用力,便将他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沈杯汝惊喘一声,下意识地伸手攥住了晋弃胸前的衣襟,指尖冰凉。这突如其来的亲近让他无所适从,却也……无法抗拒。
“瞧你这点出息。”晋弃低笑一声,抱着他,步履沉稳地穿过御书房的内门,径直走向后面专属于帝王的寝殿——养心殿。“吓一吓就成了这副样子,今夜便宿在这里吧。”
宿在……养心殿?
沈杯汝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说不清是惶恐,还是……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不敢深想的悸动。他等了一天,煎熬了一天,不就是期盼着能见到陛下吗?虽然是以这样一种猝不及防、甚至堪称屈辱的方式开始,但最终……他终究是等到了。陛下没有厌弃他,还……留他过夜。
他被轻轻放在养心殿那张宽大、铺着明黄锦褥的龙榻上。榻间弥漫着与晋弃身上如出一辙的、浓郁的龙涎香气,霸道地侵占了他的所有感官。他蜷缩着,依旧有些惊魂未定。
晋弃在他身侧躺下,很自然地将人揽进怀里。那怀抱温暖而坚实,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奇异地抚平了沈杯汝一些残留的战栗。
“还怕?”晋弃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带着一丝慵懒的鼻音。
沈杯汝轻轻摇了摇头,将脸埋在他胸前,不敢说话,生怕一开口,这片刻的、如同偷来的温存便会破碎。
晋弃似乎低笑了一下,也没有再追问。他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抚着沈杯汝单薄的脊背,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过度的猫儿。
寂静在殿内弥漫,却不再像之前那般令人窒息。
过了一会儿,就在沈杯汝以为陛下已经睡着时,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带着一种闲适的、讲故事般的语调:
“朕忽然想起那只沈猫猫了……”
沈杯汝的心微微一跳。又是那个荒诞的、关于一只有着“超级大胸”的猫的故事。
晋弃似乎来了兴致,手臂收拢了些,将他更密实地圈在怀里,开始娓娓道来,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戏谑与……某种难以言喻的宠溺:
“话说那沈猫猫啊,前几日不是用他那聪明绝顶的大胸,帮猫国解决了狗族入侵的危机吗?猫国国王龙心大悦,赏了他一座全是小鱼干的金山!结果你猜怎么着?”
沈杯汝屏住呼吸,茫然地“望”着他。
晋弃自问自答,声音里带着笑意:“结果邻山的鼠族不服气,觉得沈猫猫是靠‘不正当手段’取胜,连夜挖了十八条地道,想要偷走小鱼干金山!”
沈杯汝下意识地微微张开了嘴,尽管他知道这故事荒谬绝伦。
“沈猫猫多聪明啊,”晋弃的指尖无意识地卷着沈杯汝的一缕黑发,继续编造,“他根本不慌,直接把他的超级大胸往最大的那条地道口一堵——嘿!严丝合缝!把那群老鼠憋得呀,晕头转向,最后只好灰溜溜地原路返回,还得帮他把地道填好!”
他讲得绘声绘色,仿佛真有其事。沈杯汝听着那离奇的情节,感受着耳边胸腔传来的震动和那带着笑意的气息,紧绷的身体不知不觉地放松了下来。他甚至能想象出(尽管他早已失去想象具体画面的能力)一只白色的、有着奇怪胸脯的猫,神气活现地堵住老鼠洞的模样。这画面太过滑稽,让他唇角忍不住极轻微地弯了一下。
“还有呢,”晋弃似乎察觉到了他细微的情绪变化,讲得愈发兴起,“有一次猫国发大水,别的猫都吓得往树上爬,沈猫猫直接跳进水里,用他那对沉甸甸、浮力超好的大胸当救生筏,一趟一趟地把不会游泳的小猫崽全都驮到了安全的地方!后来啊,猫国上下都尊称他为——‘胸怀天下沈猫猫’!”
“胸怀天下”这四个字被他用一种极其正经的语气说出来,效果更是令人忍俊不禁。沈杯汝终于忍不住,将脸更深地埋进晋弃的衣襟里,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压抑着的、带着泣音的笑声。那笑声短暂得如同错觉,却真实地存在过。
晋弃感受到了怀中身躯那细微的颤动和那声几乎听不见的笑,眸中的神色在黑暗中变得幽深难辨。他收紧了手臂,下巴抵在沈杯汝柔软的发顶,继续用那低沉的嗓音,编织着一个个光怪陆离、却只为博怀中人片刻松弛的荒诞故事。
沈杯汝依偎在这个毁了他、又给了他片刻虚幻温暖的怀抱里,听着那些不着边际的童话,只觉得身心都陷入了一种疲惫又诡异的安宁之中。
他等到了陛下。
虽然过程不堪,虽然这温暖可能转瞬即逝,虽然明日醒来或许又是无尽的黑暗与折磨。
但至少此刻,在这个充斥着龙涎香气的怀抱里,在那些荒诞故事的包围下,他暂时忘却了眼盲的痛楚,忘却了自鄙的煎熬,甚至……忘却了那枚系在梅树上、无人知晓的姻缘符。
他像一只终于找到临时港湾的小船,在风浪的间隙里,贪婪地汲取着这点致命的温暖。
晋弃那带着戏谑和独占意味的低语,如同烧红的细针,猝不及防地刺入沈杯汝的耳膜,烫得他浑身一颤。
“朕的沈猫猫没有那么大,一只手……刚好握过来。”
这话不再是讲述那个荒诞故事里的虚构猫儿,而是切切实实地,落在了他的身上。沈杯汝的脸颊瞬间烧灼起来,连带着被触碰到的、单薄胸膛下的那颗心,都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碎胸骨。
他对自己身体的印象,还停留在许多年前,眼睛还能看见的时候。那时他虽清瘦,却并非如今这般形销骨立,胸口有着属于少年人清韧的、微微起伏的弧度,甚至……他自己沐浴时偷偷瞧过,是有一道浅浅的、羞于启齿的沟壑的。可自从目盲,自从被无尽的痛苦和药物磋磨,他只知道自己是越来越瘦,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他以为那里也早已干瘪得不成样子,丑陋不堪。
原来……还是有一点弧度的吗?而且……陛下竟然用手丈量过?还……觉得“刚好”?
这认知带来的羞耻感远比被直接辱骂更甚,混杂着一丝极其隐秘的、被“认可”了的悸动,让他整个人都僵在了晋弃怀里,动弹不得。
然而,更让他惊惶的还在后面。
【晋弃嘬猫奶瓶吐奶】
怎么敢……陛下怎么敢那样对他?那样凶悍,那样不容抗拒,将他像物件一样摆弄,逼出他所有不堪的反应,让他哭得声嘶力竭,现在却又用这样……这样仿佛带着怜惜的语气,说着如此羞人的话!
他不敢发作,甚至连抱怨都不敢说出口。所有的委屈和那一点点被这异常温柔勾起的、不合时宜的酸软,最终只化作了一声细弱蚊蚋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哼唧。他猛地侧过身,将滚烫的脸颊死死埋进尚且残留着**气息的锦被里,只留给晋弃一个系着湿透白绸带的后脑勺,和微微起伏、表达着无声抗议的单薄脊背。
这副赌气又不敢明言的模样,落在晋弃眼里,却比任何顺从都更取悦他。他低笑一声,伸手,不由分说地将那蜷缩成一团的人儿重新捞了回来,圈进自己怀里。
沈杯汝挣扎了一下,自然是徒劳。他被迫靠在那个温暖却让他心情复杂的胸膛上,依旧低着头,抿着唇,一副拒绝交流的姿态。
晋弃的手臂环过他纤细的腰身,大掌却并未安分,而是缓缓下移,覆上了他那片因为常年病弱而总是微微凹陷的小腹。掌心温热,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道,轻轻按了按。
沈杯汝浑身一僵。
随即,他听到头顶传来晋弃带着明显笑意的声音:
“哟,鼓起来了。”
沈杯汝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那“鼓起来”指的是什么——是方才被强行灌注进去、尚未清理干净的……那么多……此刻正充盈在他体内,将他那总是平坦甚至干瘪的小腹,顶出了一个从未有过的、极其微小的、却真实存在的弧度。
这认知带来的羞耻感几乎要将他点燃!他下意识地就想蜷缩起来遮掩,却被晋弃的手臂牢牢固定住。
晋弃的手指甚至还在那极细微的隆起上轻轻划了划,感受着那内里充盈的触感,语气里的笑意更浓,带着一种混不吝的、自我调侃的意味,慢悠悠地吟道:
“朕……非明君也。使天下沈猫猫,不敢言而敢怒。”
他篡改了杜牧《阿房宫赋》中的句子,将“天下之人”换成了独属于他的“沈猫猫”,语气戏谑,却又带着一种深沉的、扭曲的占有欲。仿佛他这“独夫之心,日益骄固”,所有的暴戾与索取,都只是针对怀中这一个人。
“独夫之心,日益骄固。”他重复着原文,指尖仍停留在那羞人的地方,低头,气息喷在沈杯汝通红的耳根上,“皇后说,是也不是?”
沈杯汝被他这番歪解圣贤文章、又直指方才之事的混账话气得浑身发抖,又羞又恼,那点委屈都化作了难以言喻的憋闷。他死死低着头,咬着下唇,从喉咙里挤出细弱又固执的反驳,带着未散的哭腔和赌气的意味:
“臣……臣没有怒……”
声音闷闷的,毫无底气,更像是在跟自己较劲。
晋弃看着他这副明明委屈得要命、却还要嘴硬的模样,终于忍不住,胸腔震动,发出了低沉而愉悦的笑声。他收紧了手臂,将怀里这具温热、柔软又带着他留下印记的身体,更紧地拥住。
“好,没有怒。”他从善如流,语气里却满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促狭,“是朕看错了。朕的沈猫猫……最是温顺大度。”
沈杯汝把脸埋得更深,不再吭声,只有那微微急促的呼吸和依旧僵硬的身体,昭示着他远非表面那般“温顺大度”。
殿内烛火噼啪,映照着龙榻上交叠的身影。一场疾风暴雨过后,是这般诡异又扭曲的温情。沈杯汝就在这羞耻、委屈与那一点点致命温暖的包裹中,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至少此刻,他被拥抱着。
至少此刻,陛下……在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