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季节商量好了接下来的行动,纪宣宁理了理衣袖。
“那就这样,我去找我兄长说明此事,你尽快去找所谓的证据。”
季节好像刚认识纪宣宁一样看着她,有些不解。
“纪小姐,你这样做就相当于站在阁主这边了,你就不怕七皇子视你为眼中钉吗?”
纪宣宁听了他的话微微勾唇。
“我早就是他的眼中钉了。”
没听懂她的话,季节想再问,纪宣宁看出了他的意图。
“你不用再问了,你只要知道,我是绝对不会害顾朔的。你看看现在除了我,你宫内还有可以求助的人吗?”
面对她的问题,季节只得作罢。
“好吧,注意安全。”
夕阳的余晖为京城的青灰色城墙镀上一层暖金,一辆装饰低调的乌木马车踏着暮色缓缓驶来,不知哪来一阵风将车帘吹起,一张惊为天人的面容被人尽收眼底。
一个年轻男子,正闭目养神。虽未睁眼,但周身给人以一番沉稳气度。尽管坐着,背仍挺的笔直。
“大公子,好像是小姐。”
车夫的话让男子突然睁开双眼,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掀开车帘。
待看清前方的身影,
“宣宁?”
纪宣宁正往纪家的方向走着,忽然听到一道如清泉般清冽的声音喊着自己的名字,迷茫回头。
看到一张俊美的脸正望着自己,仔细看去,与纪景行有三分相似。
“哥?”
纪云舟一笑,“上来,一起回家。”
纪宣宁心一紧。
这是她穿过来第一次和纪云舟见面,对这个哥哥也不是太了解。
有些害怕被纪云舟看出端倪,但是又不能不上车。
算了,缩头一刀,伸头也一刀。不管了。
想通了,纪宣宁没有任何犹豫上了纪云舟的马车。
和这么一个大帅哥共乘马车,这辈子也值了。
坐到纪云舟对面,才发现纪云舟与顾朔真的是不分伯仲。
眼前的人面容清隽,肤色是常年在外奔波却依旧保养得宜的温润色泽,眉峰平缓,眼型偏长,瞳仁漆黑深邃,看向周遭时,目光平和得像一汪静水,可细看之下,眼底深处却藏着不易察觉的锐利锋芒,仿佛能洞察一切。
相比于纪宣宁的紧张,纪云舟显然好很多。
他仔细观察着纪宣宁,好像看穿了她的局促,温声道:
“怎么瘦了?”
突如其来的关心,纪宣宁鼻子突然有点酸。
怎么回事?难道是原身的情绪?
“没呀,没瘦,吃嘛嘛香。”
对于她的话,纪云舟感到有些好笑。
“还是那么孩子气。”
转而又问道:
“怎么没带冬菱,可是出来有什么事?”
纪宣宁再一次在心里感叹纪云舟的敏锐,仅仅一下子就猜到自己有事。
在心里组织着措辞,不知道该怎么和纪云舟说。
其实刚刚和季节打包票,打的那么胸有成竹,但是她自己心里根本就没底。
她也不知道这个纪云舟会不会帮顾朔,毕竟在她掌握的信息里,这个纪家可是哪边都不站的。
纪云舟也不催她,只静静地等待。
看了眼他的表情,纪宣宁斟酌着开口:
“哥,你可知道四皇子被皇上打入天牢了?”
“怎么了?”
纪云舟听了她的话没有露出惊讶。
他虽在外地办事,却也听闻大靖战神回宫述职后没几天就入狱了。
“是御史大夫高长林翻出十年前的黄金旧案,说人证物证都指向顾朔。”
纪宣宁说着说着语速逐渐变慢,“哥,我想帮他。”
纪云舟看着她,没说话。
纪宣宁有点心虚,纪云舟刚一回来,她就给找事儿。
“你想怎么帮?”
听到纪云舟的话,纪宣宁把下午和季节的打算与他和盘托出。
说完后,纪云舟沉默片刻,指尖轻轻摩挲。
暮色透过车窗落在他侧脸,温润的轮廓染上几分凌厉:
“十年前那批黄金,本是用于边关军饷,却在途经燕行山时失踪。当时负责押运的将领是李威,半年后就暴病而亡,案子就此成了悬案。”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几分:“我在外地时曾查到些线索,李威死前三个月,曾与七皇子府中的亲信有过密会。”
“七皇子?” 纪宣宁心头一震,“当年的事可能与七皇子有关?”
“只是猜测,尚无实证。” 纪云舟抬眼看向妹妹,目光锐利如鹰,“但高长林是七皇子的人,这次翻案定是冲着顾朔来的。你想查卷宗可以,但必须听我安排,万万不可擅自行动。”
这是答应了?
纪宣宁内心欢呼,面上却不显,对着纪云舟憨憨一笑。
“好的!谢谢哥。”
看着她的样子,纪云舟也笑了。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转而又道:
“你是如何得知藏锋阁的底细?”
纪宣宁犹豫了一下,把之前被人掳走然后被顾朔救的事情说了,以及自己发现顾朔和燕惊寒是同一个人的事。
“我跟季节说了顾朔就是燕惊寒的秘密,他起初要杀我,后来听我说能找证据翻案,才肯与我合作。”
听了她的话,纪云舟没说话,过了一会开口:
“藏锋阁行事诡秘,燕惊寒的身份更是能掀起朝堂风波的机密,这件事不可再与人说。”
说完,从袖中取出一枚刻着 “纪” 字的青铜令牌递给纪宣宁:“明日拿着这个去找大理寺的周寺丞,他是父亲的旧部,会帮你避开耳目查阅卷宗。至于藏锋阁,你暂时不要接触,我会派人盯着他们的动向。”
马车在纪府门前停下,纪云舟先下车,伸手将纪宣宁扶了下来。看着府门内熟悉的灯火,他轻声道:
“如今咱们既然已经决定要帮顾朔,那么便是唇齿相依,你可想好,接下来的日子或许不通以往般安稳。”
纪宣宁握着掌心微凉的令牌,看着纪云舟沉稳的侧脸。
“我想好了。”
得到了她肯定的回答,纪云舟点了点头。
天牢深处弥漫着潮湿的霉味,石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缝隙缓缓滑落,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
顾朔靠着冰冷的墙壁静坐,锦袍虽沾了些尘土,却依旧平整,不见丝毫褶皱。他闭目养神,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丝毫掩不住那股与生俱来的矜贵气度。
“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战神吗?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方了?”
粗嘎的嗓音带着恶意的嘲弄响起,两个满脸横肉的狱卒端着一碗馊掉的饭菜走过来,重重摔在牢门前的石板上,汤水溅出老远。
顾朔缓缓睁眼,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人,没有愤怒,也没有屈辱,只有一片不起波澜的淡漠。
那眼神看得两个狱卒心里发毛,其中一个壮着胆子啐了一口:
“装什么装!现在就是条丧家犬!劫走黄金,还想活着出去?” 他说着伸手去拨弄牢门的铁栏杆,指尖故意往顾朔面前凑。
顾朔手腕微抬,镣铐 “哗啦” 一声轻响,精准地挡开狱卒的手指。他的动作极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那狱卒只觉指尖一麻,竟不由自主地缩回了手。
“天牢之内,岂容放肆?” 顾朔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冰碴,
“皇上只是暂禁我的自由,还没定我的罪。你们今日所作所为,就不怕日后清算?”
另一个狱卒本想上前推搡,闻言顿时僵住。
他们虽是奉命刁难,可顾朔毕竟曾是皇子,万一真能翻身,自己这些人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忌惮。
“哼,我们只是奉命送饭!” 先前的狱卒强撑着放了句狠话,拉着同伴灰溜溜地走了,连那碗馊饭都忘了带走。
顾朔重新闭上眼,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他指尖在膝上轻轻敲击,石壁上的油灯忽明忽暗,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明明是被困的姿态,却透着运筹帷幄的沉稳。
第二日,纪宣宁已换上一身素雅的襦裙,将那枚刻着 “纪” 字的青铜令牌紧紧攥在手心。
周寺丞听闻通报,连忙迎了出来。他看着纪宣宁递来的令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拱手道:
“原来是纪小姐,令尊与云舟公子皆是栋梁,老夫自当相助。只是……”
他面露难色,
“十年前的黄金案卷宗属绝密,按规矩需有刑部手令才能调阅,仅凭纪家令牌怕是……”
纪宣宁早有准备,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
“周世伯,这是家父亲笔信。他说当年黄金案与边关防务关联甚密,如今案情重提,恐有奸人借旧案扰乱朝纲,恳请世伯通融。”
她将书信递过去,目光诚恳,“侄女并非要篡改卷宗,只求一观,若能找到翻案线索,也是为朝廷除害。”
周寺丞拆开书信细看,眉头渐渐舒展,最终叹了口气:
“也罢,令尊的面子老夫不能不给。随我来吧,卷宗库看管森严,你只能在库房内查阅,不可带出。”
卷宗库阴暗潮湿,一排排高大的木架上整齐地码着泛黄的卷宗。
周寺丞指着最角落的区域:“黄金案的卷宗就在那边,你自己找吧,老夫在外等候。”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纪宣宁走到指定区域,却发现这里的卷宗杂乱无章,许多卷宗封面都已霉变,根本无从下手。
她耐着性子一本本翻找,指尖沾了不少灰尘,可找了半个时辰,连 “黄金案” 的影子都没见到。
“难道是被人故意藏起来了?” 她心中一紧,忽然想起季节说过当年负责追查的官员离奇病逝,此事定然有鬼。
她停下动作,仔细观察库房布局——这里的卷宗虽乱,却都是按年份摆放的,唯有靠近墙角的几个木架,卷宗摆放得格外随意,像是被人刻意挪动过。
纪宣宁走到墙角,发现最底层的木架与墙壁之间有一道细微的缝隙。
她蹲下身,伸手进去摸索,指尖果然触到了一卷硬纸筒。
费力地将纸筒拖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正是十年前黄金案的卷宗!
卷宗上还贴着一张小纸条,写着 “转存密档” 四个字,落款日期正是顾承煜上奏翻案的前三天。
“果然被人动了手脚。” 纪宣宁心中冷笑,连忙翻开卷宗快速查阅。就在她看到押运将领李威的证词时,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
周寺丞推门进来:“纪小姐,时辰不早了,该离开了。”
纪宣宁迅速将卷宗放回纸筒,塞回原处,起身时故意将手边的几卷无关卷宗碰掉在地。
“实在抱歉周世伯,我手滑了。” 她一边道歉一边弯腰捡卷宗,趁机将记在袖口内侧的关键信息快速扫了一眼——李威证词中提到押运队伍出发前,曾有位 “戴玉扳指的大人” 暗中视察。
“查到什么了吗?” 周寺丞问道。
纪宣宁直起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失落:“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许是我记错了年份。多谢世伯通融,我先回去了。”
她从容行礼,转身离开了卷宗库,眼角撇过什么,袖口下的指尖却微微颤抖。
周寺丞手上,戴着一枚扳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