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珩赠画之后,我们之间那层若有似无的暧昧薄纱仿佛又被撩动了几分。
他依旧保持着那种细致入微的体贴,而我在经历了水榭的“反撩失败”后,也学乖了些,不敢再轻易造次,但心底那份因他而起的悸动,却如同藤蔓,悄无声息地蔓延生长。
这日,我正对着那幅《春山访友图》揣摩笔法,萧景珩坐在他自己的书案后,手里把玩着一份制作更为华美、甚至镶着金边的请柬,神色有些意味不明。
“三日后,宫中举办荷花宴,为太后娘娘贺寿。”他忽然开口,打破了书房的宁静。
我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顿。宫中饮宴?那是前世的我几乎从未踏足过的场合。
“太后娘娘懿旨,命京中三品以上官员及家眷皆需赴宴。”
他抬眸看向我,目光深邃,“你……也在名单之上。”
我?我愣住了。我现在名义上还是“失踪”状态,沈家的“病重”小姐,怎么会……
“是沈相,”萧景珩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解释道,“他向陛下陈情,言你‘病情好转’,需外出散心,陛下特准你出席。”
父亲……我心头一暖,他果然一直在暗中关注着我,并试图为我创造机会。
但随即,一股紧张感又攫住了我。
宫中饮宴,规矩繁多,贵人云集,更是……方子浩和柳盈盈那种削尖脑袋都想钻营的场合。我若出席,岂不是自投罗网?
“我……”我有些犹豫,“能否不去?”
“恐怕不行。”萧景珩放下请柬,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这是太后的懿旨。况且,有本世子在,你怕什么?”
他这话说得平淡,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是啊,我现在不是孤身一人了。
“而且,”他俯身,凑近我耳边,压低声音,带着点戏谑,“你难道不想……亲眼看看,某些人见到你完好无损、甚至光彩照人地出现时,那精彩的脸色?”
他指的是方子浩和柳盈盈。这话精准地戳中了我的报复心。
是啊,躲着算什么?我就是要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告诉他们,我沈清辞,回来了!
“好,我去。”我迎上他的目光,坚定了决心。
萧景珩满意地勾了勾唇,直起身:“届时,你随本世子一同入宫。”
这便是要明确宣告我的“归属”了。我的脸颊微热,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两天,别院里明显忙碌起来。
萧景珩不知从何处请来了两位曾是宫中嬷嬷的老人,紧急教导我宫规礼仪,以及宴席上需要注意的种种细节。
同时,裁缝也上门为我量体裁衣,赶制宫宴的礼服。
萧景珩对此十分上心,连礼服的料子、颜色、款式都要亲自过问。
最后定下的是一袭天水碧的云锦宫装,颜色清雅不失贵重,纹样简洁大气,既不会过于招摇,也不会失了身份。
“很适合你。”
他看着展开的衣裙,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我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心里却泛起一丝隐秘的甜。
然而,这份平静在宫宴前一日被打破了。
我正在房中试穿新做好的衣裳,萧景珩也在。
门外传来管家的通报声,说是永嘉郡主派人送来了一份“贺礼”,祝贺世子爷明日宫宴顺利。
永嘉郡主?那个对萧景珩有意的郡主?我的心莫名一沉。
萧景珩眉头微蹙,显然对这份突如其来的“贺礼”并不感冒,但还是让人收了进来。
那是一个精致的锦盒,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把男子用的玉骨折扇,扇骨温润,扇面是空白的,寓意明显——请君题字,以示亲近。
这礼物,送得可谓是十分大胆且暧昧了。
我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和怒气涌上心头。连我自己都惊讶于这强烈的情绪反应。
萧景珩拿起那把折扇,只看了一眼,便随手丢回锦盒里,语气淡漠:“收起来吧。”
他甚至没有多看第二眼,仿佛那只是件无关紧要的东西。
然后,他转向我,目光落在我穿着新衣的身上,眉头舒展开,仿佛刚才那段插曲从未发生。
“这身衣服,穿着可还舒服?”他问,语气自然。
可我心底那点芥蒂却挥之不去。
我抿着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硬邦邦地问:“世子爷与永嘉郡主,很是相熟?”
这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这语气,怎么听都像是在……拈酸吃醋!
萧景珩愣了一下,随即,那双桃花眼里迅速漫上浓浓的笑意,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
他非但没有解释,反而向前一步,逼得我后退,脊背抵住了屏风。
“怎么?”他低下头,鼻尖几乎要碰到我的,灼热的呼吸交织,声音低沉而危险,“沈七小姐这是在……盘问本世子?”
我的脸“轰”地一下全红了,心跳如擂鼓。
被他这么直接地点破,我羞窘得无地自容,嘴硬道:“谁、谁盘问你了!我只是……只是好奇!”
“好奇?”他轻笑,指尖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与他对视,“好奇本世子与别的女人是否亲近?”
他的眼神太具穿透力,仿佛能看进我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我被他看得无所遁形,又羞又恼,想要推开他,手腕却被他轻轻握住。
“沈清辞,”他收起玩笑的神色,目光专注而认真,一字一句道,“本世子的折扇,只会为一人题字。”
他的目光灼灼,像带着火星,烫得我心尖发颤。
只为一人题字……这人……是谁?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我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面清晰地映出我怔忪而慌乱的模样。
所有的酸涩和怒气,在他这句话面前,忽然就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汹涌的、几乎要将我淹没的悸动。
他……他这是在向我表明心迹吗?
就在我心神激荡,几乎要沉溺在他目光中时,他却忽然松开了我的手,后退一步,恢复了那副慵懒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眼神认真、言语灼热的人不是他。
“衣服不错,明日便穿这身吧。”
他语气轻松,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转身便往外走。
走到门口,他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来:
“明日宫宴,跟紧我。”
看着他消失在门外的背影,我捂着依旧狂跳的心口,缓缓滑坐在榻上。
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他握过的温度。耳边,反复回响着他那句“只为一人题字”。
永嘉郡主的贺礼带来的那点不快,早已被这巨大的、突如其来的甜蜜冲击得七零八落。
萧景珩……你这个……混蛋!
可是,为什么心里却像打翻了蜜罐,甜得发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