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回到北国皇宫已是来年春天了,一来欧阳宸怕沉璧身子累着,不敢走得太快,二来他也是有意放慢速度,带着沉璧游山玩水,舒缓她那颗早已疲惫不堪的心。
宫里的人大约都知道沉璧小产的事,王太后专门派青雅姑姑前来宽慰了沉璧许久。沉璧总觉得欧阳宸瞒了她一点东西,于是让青若请来了甘太医。
“甘太医,本宫这个身体状况怎么样?你实话实说就好,我倒还承受的住”
“呃,娘娘自小体寒,这次微臣听说娘娘在数九寒天又入了水,如果不好好休养,怕是,怕是以后再难有孕”
沉璧其实曾经想到过这一点,但想归想,如今听到了确切的答案,她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她的身体她自己知道,前些年,夙夜忧叹,费心筹谋,这几年,在欧阳宸的呵护下,她才好了许多,却不曾想过会出这样一档子事。
“嗯,本宫知道了”
“娘娘,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一点是娘娘从今以后可不能再心悸忧思了,这样的一场病,已经把娘娘您多年攒下的底子都掏空了,微臣会给娘娘开几服药,娘娘一定要按时喝药,安
心静养,方可保娘娘无虞”
“有劳甘太医了”
“不敢”
安心静养?沉璧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她倒想,可是那些人会让她如愿吗?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她还有多长时间?算了,这个关头,多想也无用,走一步算一步吧。
“娘娘,燕美人求见”
“请吧”
燕美人一见到沉璧首先冲过去握住了沉璧的手,沉璧细看发现燕美人脸上似乎还有泪痕。
“娘娘,您,您还好吗?我都听说了,是什么人这么狠毒,竟折磨娘娘至此?”
“我没什么,倒是你,这么着急,看起来好像受伤的不是我而是你一样”
“平心而论,这些年,我算是受了娘娘不少庇佑,自然是希望娘娘好”
“嗯,我好着呢”
“可,可小皇子,小皇子,还是没了”
“以后还是会有的”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燕美人听的,还是说给她自己听的。总之她觉得看燕美人在这里痛哭流涕的样子,更心塞了。于是赶紧找了个由头,把燕美人打发了出去,虽然她是好心。但沉璧此时只想静一静,她需要好好考虑一下,刘轩背后的那座靠山了。心里是这么想的,但终究还是敌不过体力不济,想了没多一会儿,在姚恒给她的安神香的作用下,她便倚着美人塌睡着了。
欧阳宸进来的时候,正巧瞧见这一幕。他拿来一条薄毯轻轻地盖在了沉璧身上,把她还在半空中悬着的腿,也小心地放了上去。然后坐在旁边的软垫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沉璧,眼神在沉璧身上不知逡巡了几个来回。
恒河界一事,他的三皇叔欧阳宇突然现了身,弄得他很头疼,这位三皇叔对他而言是有恩的,当年先帝驾崩,他的羽翼未丰,还是欧阳宇坚定地站在了他这一边,力排众议,他才坐稳了北国的皇位。早年东征西战,欧阳宇也未曾懈怠,亲自领兵作战,如今能顺利吞并西夷、东狄,他的这位三皇叔功不可没。可是唯一有一点,三皇叔的野心太大了,一直并不满意欧阳宸对南国的态度。所以现在欧阳宸心里很矛盾,一方面觉得他的三皇叔不是这样的人,另一方面又叫阿杰他们继续跟进,眼下局势还不明确,崤关破了,可能能让南国那些蠢蠢欲动的人稍微安分一些,但是维持不了多久的。一旦南国主动进犯,欧阳宸断没有再继续拖延的理由。他的三皇叔想必也是这个想法,想要逼他对南国下手。只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和刘轩联手,动了沉璧。这是欧阳宸的底线,他是一个很理智的人,但是只要他遇到和沉璧有关的事,他便再也不能保持理智了。
沉璧不知做了什么噩梦,欧阳宸才一走神,她就不住地呜咽了起来,嘴里还迷迷糊糊地一直说着:“对不起”
欧阳宸赶紧上前抱紧了沉璧,看到她目光无神的眼睛,微微颤抖的嘴唇,他的心就痛得惊人。原来是他一直把沉璧想的太坚强了,她强忍着心中的痛苦,和他平心静气地说了那么多,原来只是一种伪装,她从来都没放过自己。
“好了,好了,我在,我一直在呢,玉儿”
一声玉儿,让沉璧迷离的眼神终于渐渐地恢复了平日的清醒,“皇,皇上,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看看我的皇后,怎么不行吗?”
沉璧也不知道方才她的梦话他听到了几句,心里有点发虚,
“你,你都听到了?”
“嗯,都听到了,现在你还想怎样骗我?玉儿”
沉璧在心里只得苦笑,和聪明人打交道实在是太累了,“不骗了,我说实话,我确实还没从失子又失亲的痛苦中走出来,再给我一些时间吧,我会慢慢好起来的”
“玉儿,你不明白吗?我不是想听你说这些,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把所有的事都背在自己身上,我宁愿你软弱一些,也不想看着你故作坚强了,你可以依靠我,你可以相信我,我会帮你完成你想做的事,玉儿,你现在懂我说的意思么?”
“嗯,我懂,只是玉儿并不想做一株只知攀附的菟丝花,互相扶持,强强联手,才是我渴望的爱情”
“可是那只会让你受伤更多,只会让我更加心疼,玉儿”
“不会了,以后我不会再做这样冒险的事了”
“唉,”欧阳宸最终还是妥协了,他对沉璧根本就束手无措。
……
“咦?”欧阳宸走进书房,却发现书桌上工工整整地放着一封信,他问了杨易和几个伺候他的宫婢,没有人知道这封信是何时又如何出现在这里的。他打开信,上面写的竟是有关沉璧的前尘往事。欧阳宸一看到沉璧两字,就没法把这封来历不明的信放下了,他一字一句地读过去,短短百十来字的信,他足足读了半个时辰。上面说,沉璧从前和南国皇帝傅谦有一段旧情,傅谦到现在还一直对沉璧念念不忘。
沉璧的事若是欧阳宸有心想查,早在多年以前就查了,但是他觉得没有必要,如今这封信就这样出现在这里,他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是有人故意要挑拨离间。可是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欧阳宸并非圣人,他得知沉璧与傅谦有旧情,他就嫉妒地发疯,再想到之前沉璧对他退避三舍的态度,他的心里顿时就长出了一根刺,他甚至怀疑沉璧尽心尽力保全南国,全是为了傅谦。信上还说,若是他不信,大可亲自到玉堂求证,沉璧枕头下的暗格里有一支紫玉钗便是最好的证据。
欧阳宸差点就不管不顾地冲出去了,但是他想到了沉璧那张苍白却又坚定的脸,这么多年的感情,他自己也能感觉得到,沉璧对他确实是真情实意的。既然如此,还有必要,拿着人家的旧情不放吗?况且自己也不是和淳于柔生了欧阳彻吗?沉璧都不在意,他还有必要这样小心眼吗?
欧阳宸总算在震惊嫉妒之后找回了一丝理智,他把那封信烧了,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可是嫉妒的种子却开始在他心中生根发芽,想了很久,他还是决定亲自去玉堂一次,他想亲耳听到沉璧怎么说。
……
“娘娘,皇上来了”
嗯?又来,难道前天糊弄他的那些话又露馅了?不应该啊,明明是顺着他的意思说的,沉璧实在想不通。
“玉儿,你,你……”欧阳宸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我,我怎么了?哪儿又惹您生气了吗?我这几天可哪儿都没去,老老实实地呆在玉堂呢”
“玉儿,你从没有跟我讲过你儿时的事?”欧阳宸眼神躲闪,含糊其辞。
沉璧刹那间就想到了欧阳宸应该指的是她和傅谦的那段旧情,淳于柔当年那封信最终还是落在了他手里,该来的总还是会来的。
“皇上,是想问我和傅谦的事吧?不用急着否认,您看到的那封信上说的都是真的,我和傅谦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若是没有当年兵临城下那件事,我或许已经成了他的妻子,或者我们俩都已经化作了南国的一抔黄土。他对我很好,我也很爱他。您等着,我枕头下的暗格中还藏着他送给我的紫玉钗,本想着做个念想,这么多年,竟也忘了。”
沉璧拿出那个装着紫玉钗的匣子,“您瞧,这里还有些信,是我和他年少时往来的情书。除此之外,这玉堂里里外外都是您的了。您还想问什么一并问了吧”
欧阳宸默不作声,沉璧却没有给他继续沉默下去的机会,“算了,既然皇上不想问,我自己都交代了吧。我初到北国,明里暗里地防着你,确实是包藏祸心,我想利用身份之便为南国提供北国的情报,当我发现这个主意完全行不通时,我就转换了方式。我利用你对我的爱,逼你答应了我一些要求,你知道的。两条腿走路,自然要比一条腿来的保险。还要继续吗?皇上”
欧阳宸漆黑的眸子眨也不眨,沉璧知道若是欧阳宸此时手里有一把剑,这张桌子早就灰飞烟灭了。她说的这些话,半真半假,有些是她图一时爽快,故意气欧阳宸的。她早就想对欧阳宸坦白了,可是一直都没有机会。她太了解欧阳宸了,今天他来找她,他心中对这件事已经有了定论,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可她也没料到,自己说话的方式好像有点儿太过了,事情现在有些失控了。
果然下一刻欧阳宸就已经粗暴地拽住了她的手臂,扛起来往床上一扔,沉璧那脆弱的身子骨吃痛,冷汗顺着她的脊背直流,她咬牙撑住,愣是一声没吭。欧阳宸那双直冒火的眼睛,像是要把她烤化。然后他开始扯她的衣服,沉璧知道此时若是反抗,事态会更失控,于是她继续保持不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衣服被一层层扯开,露出了里面的肚兜。欧阳宸一手禁锢着她的双手,一手又去扯自己的衣服。再接着就是密密麻麻的吻,掠夺般地扫过沉璧的肩颈,又来到了她的嘴唇,他对欧阳宸的吻既不回应也不反抗,却因为她的伤还没好全,渐渐地她觉得自己的口腔里有了血腥气,一股热流突然从胸口上涌。她只能努力地挣脱了欧阳宸,“噗”一口血喷到了地上她那件被欧阳宸扯下来的衣裙,显得格外醒目。
欧阳宸顿时就清醒了,沉璧随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转过身,对上居高临下地欧阳宸,“这样够了吗?若是不够,请皇上继续,嫔妾还承受得住,到底不过是多吐几口血的事”
迟来的后悔,愧疚,心疼齐齐涌上欧阳宸的心头,他简直想抽自己两巴掌,他实在是太过在意沉璧了,太害怕失去她了。
“对不起,玉儿,我是个混蛋,我不该这么对你的,可是我嫉妒,我嫉妒得发疯,只恨自己没有在你的生命里比傅谦早出现几年,我实在是太害怕了,我害怕你不爱我,所有这些都只是你的逢场作戏,害怕我们的一切都成了镜花水月,我会失去你”
“所以现在你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欧阳宸穿好自己的衣服,拿起沉璧平时穿的那件寝衣,给沉璧套上,低声地说:
“玉儿,我爱你,爱你爱到深入骨髓,无药可医”
看着欧阳宸离开,沉璧这放下了心,这一关她过了,除了吐血不在她预想的范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