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云州城内最有名望的人当然不是云州太守,此人名叫姚恒,少年英才,为天佑三十八年的新科状元,因为天性散漫热爱自由,所以不愿留在朝廷做官,而是选择云游四方。他既写得一手好文章又画得一手好画,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在整个北国都算得上赫赫有名的大才子。尽管他有才又有貌,为人却一点都不骄纵,平易近人,谦和有礼。所以在沉璧提出她的想法的时,欧阳宸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最合适的人选就是他,只是不确定他是否在云州城内。
阿杰的办事效率奇高,欧阳宸和沉璧到府衙门口的时候,他们要找的大夫和药铺老板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不过看他们的神情似乎充满了恐惧,就知道阿杰绝对是采取了非常手段。
府衙内几乎没什么人,应该是得到消息都走了,此时云州城最高品级的官便是现在这个府衙的主簿了。这个主簿显然是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明白为何府衙门口突然出现了那么多人,却远远地瞧见一对年轻的男女正定定地看向自己。他不清楚自己心中为何出现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就是那对青年男女绝非一般人。
欧阳宸和沉璧暂时没进去,他们在等一个人。其实他们现在的处境很尴尬,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他们说的话,没有人会去服从一个陌生人的命令?就算是告诉他们真实的身份,口说无凭,只会被当成满嘴胡言的疯子。与其花费精力证明自己的身份,不如等他来,他来了一切问题就会迎刃而解。所幸他们等的那个人此刻正在这云州城中。
“他来了”
沉璧抬起头,看见一架马车停在了不远处,阿杰和一位身着青色长袍的好看公子向他们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那位公子手持一把折扇,风度翩翩,在场的那些云州城的大夫似乎认出了他,纷纷向他投去了求助的目光,“姚公子”。没错,此人正是姚恒。
姚恒在见到欧阳宸的刹那微微一怔,他作为新科状元必定是见过北国皇帝欧阳宸的,只是没想到堂堂北国皇帝竟会出现在云州。那个带他来的黑衣人也只是说了云州的瘟疫,以及请他亲自来见一个故人。
“皇”他开口的瞬间,就收到了欧阳宸的一个禁止的眼神。
“子厚,我是柳宸,多年不见,你怕是早已忘记我们的同窗情意了吧?”
柳姓是欧阳宸母亲的姓。姚恒聪颖,一下子就明白了欧阳宸是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怕惹上麻烦。
“咳,自是记得的,子厚不是薄情寡义之人。敢问柳兄此次找子厚来所为何事?”
欧阳宸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是温柔地看向了旁边的沉璧。姚恒这才注意到欧阳宸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小美人。
“玉儿,你跟子厚说吧”
沉璧言简意赅地告诉了姚恒她的想法以及实施的方案,然后她又指着府衙的主簿对姚恒说:“姚公子,现下城中群龙无首,还在的最高的官便是那位主簿大人,烦请姚公子与那主簿大人说上几句,让他不要怀疑我们的身份。时间紧迫,我怕再耽搁下去,事情会超出我们能控制的范围”
沉璧的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饶是阅遍美女无数的姚恒,也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
“姑娘说得在理,子厚定当竭尽全力”
趁着姚恒与那主簿谈话的间隙,欧阳宸突然对着沉璧说道:
“姚恒为人高傲的很,就算是当年我费劲口舌地劝他留下来做官,他也是说拒绝就拒绝了。怎么到了夫人这里,他却变得惟命是从了?”
听到欧阳宸这阴阳怪气的口气,沉璧就想翻一个大大的白眼给他。某人的心眼真的是比那针孔还小。
“姚公子深明大义,自是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的,方才就算是你说,他也会爽快答应的。与我何干?”
沉璧说罢,便不再理他。直到姚恒领着那位主簿出来向他们引荐,沉璧这才恢复了一贯笑盈盈的样子。
“这位是刑主簿”
沉璧微微福了福身子,算是很有礼貌的打了招呼。然后姚恒又指着欧阳宸和沉璧向刑主簿介绍道:“刑主簿,这位是我的同窗柳宸,现在在郢都做官。旁边这位是他的夫人。”
“两位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刑主簿客套道。
“方才我和主簿说的瘟疫,还请主簿务必重视起来,请主簿按照柳兄所言去做”
“那是自然,郢都来的大人我等自然是要全力配合”
“好,那姚某还有其他重要的事去做,柳兄有什么问题尽管和刑主簿提就是”
别看姚恒表面上看着像个花花公子,没想到办事还挺靠谱的,不但替他们找来了刑主簿,而且还没忘了自己的任务。难得难得!沉璧心里赞叹道。
欧阳宸当然是不知道沉璧的这番小心思的,他当即与刑主簿一起去见了早已等候多时的大夫和药铺老板,有刑主簿在,事情当然会顺利得多,至少没人对他的话提出反对意见,毕竟普通百姓见了当官的总是会多出几分敬畏来。
欧阳宸让刑主簿把府衙后面的大堂改成了临时隔离病人的地方,让那些大夫留了下来。许太医不久之后也匆匆赶到了府衙,然后就是贺照带着那几个已经出现了症状的病人。许太医对大家说,这次的瘟疫来势汹汹,并且具有很高的传染性,所以大家在救治病人的时候,一定要注意防护,带上面罩。许太医说完,当时就有几个大夫,立马哭着喊着要回家。
“俗话说医者仁心,你们看看那些等待着你们救治的病人,你们狠得下心来亲手掐灭他们最后生还的希望吗?老朽行医40余载,还从未见过像你们这样贪生怕死的大夫!可悲,真是可悲!唉”
说道最后,许太医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气得他双眼发红。不过他这话像是一针强心剂一样,居然让方才还哭爹喊娘的几个大夫都安静了下来。
随后欧阳宸派出去的那些人都陆陆续续地来到了府衙,向欧阳宸汇报了他们掌握的最新情况。好的一方面是粮食、水和药材都十分充足,坏的一方面是仅仅过了一天,感染的人数就在迅速地翻倍,现在已经确诊的病人已经有百余人了,云州城是个大城,总共有一千左右的常住人口。小宝那边还没有消息,许太医研制解药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已经有病人出现了严重的咳血症状。众人都在焦急地等待一个结果,反正他们能做的都尽量去做了。姚恒还没回来,想必还在挨家挨户地奔波。
这天的傍晚已经有病人死了,众人甚至都没有悲伤的时间,火速将那病人的尸首焚烧殆尽。每个人都坚守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敢松懈。第二天,又有很多新的病人被送了进来,府衙的空地已经快不够用了。为了解决众人的吃饭问题,欧阳宸又征集了城中的许多餐馆,统一给府衙的病人和大夫做饭。这一天又有很多人死去。沉璧强迫自己忙起来,因为一想到他们最后的那些绝望的眼神,沉璧就难受,就觉得自己无能为力。
姚恒终于在第二天的下午回到了府衙,他也累的够呛,安抚民心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目前百姓们还算比较平静,他们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凡是出现发热症状的,都在积极地上报。没出现发热症状的,姚恒让他们最近都不要出去,呆在家中。
欧阳宸与贺照他们一起转运病人,沉璧在府衙随着许太医一起为病人煎药,做饭。可人毕竟是肉做的,一连几个时辰大家都处于一个高强度的状态中,有些人实在是支持不住了,累得晕倒了。沉璧他们带来的人有限,若是云州城的百姓们能帮他们一些就好了,可是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候,这不是强人所难嘛!沉璧顾不上自己的脸上,衣裙上沾满的脏东西。病人的数量在不断攀升,府衙已经住不下了。沉璧他们又在府衙的外边搭起了棚子,大家都疲惫不堪。
沉璧正蹲在地上,给一个病人喂药的时候,有一双手递给了她一块干净的手帕。她没空去想是谁,只接过了手帕,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这样下去可不行”一个十分好听的男声从沉璧身后传来。原来是姚恒!
“姚公子说的极是,我们的人根本不够,大家都太累了,需要休息,可是能怎么办?”
“我可以去试试”
“试试什么?”
“试着去说服云州的百姓,愿意出来帮咱们的人”
这也正是沉璧所想,只是姚恒他能成功吗?像是看透了沉璧似的,姚恒突然说道:
“就算不成功,我也要试试”
第三天,情况依然恶化着,姚恒那边也没有什么进展。欧阳宸匆匆看了沉璧一眼又急忙离去,大家都在坚持着。
第四天,死的人越来越多,许太医说人数会在第五天的时候攀上一个顶点。此时沉璧的心已经麻木了,她好像也感觉不到自己累了,只是拼尽全力地救人。大家的精力也接近耗尽。
第五天,云州城中的病人已经上升到了400余人,几乎占据了云州城百姓的一半。许太医说的果然有理,幸亏沉璧他们采取的措施及时,到了第六天的时候,人数罕见地没有上涨多少。姚恒也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许多健康的百姓纷纷赶来帮忙,虽然人不多,但对于沉璧他们来说已经是雪中送炭了。连轴转了好些天的众人,总算有了片刻休息的时间。沉璧只睡了半个时辰,她却感觉到有好几天那么久,醒来,便接着投入到了工作当中。
第七天,各项工作还在稳步进行着,死亡的人数还在持续增加,但是好在没有再感染的人。沉璧看着躺在府衙的病人,有上了年纪的老人,也有正值壮年的年轻人,甚至还有不过六七岁的孩童。解药没研制出来前,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死去,沉璧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许太医已经试了不下几十种的草药,宫里那边也在加紧研制配方,并通过许太医之手实施着。这次的瘟疫从感染到发病只需要5天的时间,众人都是与时间在赛跑,大家都在希望中坚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