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大获全胜的消息不日便传回了北国,北国上下一片欢欣鼓舞。欧阳宸重赏了此次出征的将士,特别是那些在战争中不幸殒命的士兵,并亲自带领诸位大臣夹道欢迎周围凯旋,于琼华殿设宴为周围接风洗尘。一时间这至高无上的荣宠使得周将军的大名蜚声内外,同样也成为了北国百姓在那段时间茶余饭后的谈资。
许是东狄国的事一结束,欧阳宸就闲了下来,除了每日必须的上早朝,固定时间的批奏折之外,他一得空就往玉堂跑。他一来,玉堂上上下下十几个人就不得清闲,心里的那根弦一直紧绷着。沉璧被他烦得要死,却也无可奈何。
这日沉璧好不容易得了空,躺在美人塌上吃青若剥好的荔枝。忽的听见青若说,过几天就是北国的女儿节。沉璧想了想,才发觉日子居然过的那么快,明明新年还是前不久的事,怎得眨眼间就已经过了一月有余。北国的女儿节是农历的二月初三。沉璧是南国人,是以对北国的女儿节很不熟悉。既然听到青若提起,便随口问了一句,“那你们北国这女儿节往年都是怎么过的?”
青若这才想起来她们的这位皇后娘娘是南国人,对北国的风土人情知之甚少。于是一本正经地科普起来。依照北国的习俗,每年的女儿节都会举行盛大的歌会,各个地方都有,规则略有不同,但大抵是一致的。他们会选出唱歌最好的人,再通过激烈地角逐,争夺一个“歌魁”的名号。若是哪家女子有幸得到了这个称号,那么她接下来的生活可以说是不用愁了,她会得到堪比正经人家小姐的待遇。所以每年的竞争很是夸张,各路“豪杰”使出浑身解数,各种手段,只为了赢得对手几分,不过在旁观者眼里倒是更有看头。
沉璧被说的有点热血沸腾,“那宫里呢?宫里是怎样的?”
青若有点失望的说道:“宫里自然比不上外边,可没有什么歌会,最多是各位娘娘一起坐坐。不过最近几年,太后觉着宫宴奢侈且大费周章,就下令取消了”
“宫里举行歌会是不太合适”沉璧的眼眸往下垂了垂,有点丧气地说道。
“娘娘不知道,奴婢小时候在民间曾有幸参加过一回,当时的场景女婢到现在还历历在目。盛衣华服,美轮美奂。但是奴婢的阿姐说,我们家乡的歌会比起大时那还是相形见绌,大时的歌会才称得上是北国盛景呢!”
“大时?”沉璧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神思却早已遨游到九霄之外,她仿佛亲眼看到了青若所描绘的北国盛景。还没等她遨游回来,一个奴婢的声音就已经替她结束了这段“旅行”。
“娘娘,贺照,贺将军求见”
贺照?沉璧脑子动了动,禁卫军首领,贺照!上回淳于柔那事欧阳宸不是丢给他去查了吗?当时说好的是十天,可眼下却已经过去了月余。得亏是欧阳宸前段时间一直忙着东狄的战事呢,没得时间理他,否则就依欧阳宸那说一不二的性格,他这声官服早就被扒下了。难道他查出了些东西?可是他就算真的查出了什么,此刻应该也是去向欧阳宸汇报,为何要多此一举地来找我呢?沉璧实在是想不明白。
“属下贺照冒昧打扰皇后娘娘了”
沉璧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不打扰,敢问贺将军找本宫何事?”
“娘娘,淳妃娘娘”说着贺照突然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看了青若和几个宫婢一眼。
沉璧挥了挥手,先让她们出去了,“现在将军可以直说了”
“淳妃娘娘那事儿,属下回去后又顺着那死去的小吏的周边仔仔细细地查了,别的渠道也查了,总算找到了一个可疑之人,那人也在禁卫军中当差,据说和丁五关系不错。和死去的小吏有段时间来往密切,属下瞧着这线索都对上了,就派人抓了他,严刑拷打下他对所有的犯罪事实都供认不讳。属下为防他受人胁迫替人顶罪,让他将当晚绑架娘娘的过程叙述了一边,然后再和娘娘曾经提到过的经历作对比,他说的很详细,几乎分毫不差,与旁人的供述也能互相印证。应该就能断定他是娘娘那晚所见之黑衣人。”
“理由呢?谋害皇后罪名不小,他出于什么原因非得这么做不可?”
“属下问过了,他说他是从前西夷国皇帝的死士,西夷皇帝有恩于他。西夷灭国以后,他改名换姓,耐心潜伏在北国,为的是保护西夷国公主淳妃娘娘。他还说淳妃娘娘对此事毫不知情,全是因为他听说上次淳妃禁足一事,认为娘娘是幕后黑手,于是自作主张地策划了绑架,目的是为淳妃除掉娘娘这个竞争对手”
沉璧心里有一种直觉,她总觉得这件事来得容易了些,可是所有的东西都严丝合缝,十分有逻辑,让人挑不出一点错。
“那上次贺将军说查到那个小吏和淳妃有金钱往来是怎么回事?”
“上次也是属下疏忽了,一查到小吏和淳妃有所接触,就先入为主的想到了娘娘的绑架案。这次属下再去核实了一下,发现淳妃与小吏的金钱交易,确实是因为另一件事。淳妃禁足一月,都是禁卫军负责看守,淳妃买通小吏篡改当时禁卫军的值班记录,然后又买通了一个小兵让他掩护自己跑了出去,看了看当时还在宫中皇子所的大皇子。那小兵也被属下找到了,他说确有其事,属下看着他的样子不像说谎,他家中也确实需要钱来医治他母亲的病。”
“既是这样,为何要杀小吏灭口,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属下也有同样的疑问,可是他说淳妃禁足还偷跑出来,已经犯了错。若是让别人知道,一定又得受罚。他的目的是保护淳妃,自然也有义务替她处理干净知情者。”
“那他早不杀晚不杀,为何偏偏挑这个时候?”
“为了混淆视听,误导我们的视线,能让他有时间计划逃离。属下去的时候,他确实已经在准备逃跑了。若是属下晚去一步,他现在早已逃之夭夭了”
“可他一边口口声声说要保护淳妃,另一边为了自己的逃亡计划又将淳妃和小吏的事情暴露出来,贺将军不觉得他有些自相矛盾吗?”
贺照的面孔扭成了一块,“娘娘所言有理”
事情此刻仿佛陷入了死局,沉璧却突然想到那人当时与小宝交过手,若是让他再与小宝打一次,小宝应该能分辨出他究竟是不是黑衣人?此想法一从沉璧脑中蹦出,她几乎是同时又按下了否定键,这样做,自己前期所做的努力就白费了,小宝的身份会暴露。况且就算小宝认出他并非当晚的黑衣人,又能做什么?他的供词句句有理有据,而且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想必已是抱了必死的决心。总之这案子不管怎么查千丝万缕都扯不到淳于柔身上去。自己若不是偶然闻到淳于柔的香水味,恐怕也会被蒙在鼓里。只能说是幕后那人太过可怕,这份心思,不是人人都能有的。罢了,比起抓住凶手小宝更重要。说不定还能让他们放松警惕,下一回露出马脚。
沉璧的脸色缓和了不少,“方才所言也只是本宫的推测,事情不见得真有本宫想的那么复杂,贺将军,这段时间辛苦了”
贺照有些茫然地看了沉璧一眼,刚才那个入木三分的皇后娘娘仿佛已经不存在了。他被沉璧的这两下极端的操作弄得有些懵。不过到底也是见过世面的禁卫军首领,愣了没多久,也反应了过来。
“皇后娘娘,真知灼见,属下甘拜下风。只是这事属下查了许久,早已过了皇上的期限,能不能请皇后娘娘向皇上美言几句”
原来你是为这个而来。沉璧不动声色地说道:“贺将军放心,本宫从来都是恩怨分明的人,贺将军查案有功,本宫定会向皇上说明的”
贺照千恩万谢地拜别了沉璧,走出玉堂,又想到沉璧今日问他的那些话,他生平第一次有点崇拜一个女子。皇上这么看重皇后娘娘,并非贪恋美色,更多的恐怕是因为娘娘那细致入微却又通透无比的心思吧。贺照感叹道。
…….
入夜,沉璧正要庆幸欧阳宸不来呢,结果青若的乌鸦嘴念叨了一句。欧阳宸就应声从外边走了进来。他今天看起来好像和往常不一样,神神秘秘的。沉璧今天白天已经被贺照的消息轰炸过一遍,到了晚上脑子已经完全罢工了。欧阳宸进来,沉璧也懒得像之前那样去猜他的心思。于是三言两语地把今天贺照说的事情向欧阳宸复述了一遍,神情恹恹地看着他。
欧阳宸对贺照那事不感兴趣,却对沉璧如今这副懒散的样子十分感兴趣,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猫突然乖顺了起来一般,让人诧异。欧阳宸伸手将沉璧拉入自己的怀中,坐在软垫上抱着她,出人意料的是,沉璧今天没有反抗。欧阳宸包住沉璧的小手,无所顾忌地在沉璧温香软糯的小脸上啄了一口。沉璧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皇上,专程到嫔妾这儿来,就是为了非礼嫔妾?”
欧阳宸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伸手刮了一下沉璧小巧的鼻梁,“玉儿,我今天来真的是有重要的事跟你讲”
沉璧反唇相讥,“还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无非就是非礼我呗,皇上不天天都往嫔妾这儿跑吗?”
欧阳宸没接沉璧的话茬,而是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你想不想出宫玩儿?”
沉璧眼睛一亮,默不作声地看着欧阳宸,欧阳宸缓缓说道:“我们去大时,一起去看女儿节的歌会,好不好?”
沉璧觉得欧阳宸一定是有读心的本事,否则怎会知晓她内心的想法?今天白天沉璧心头盘桓着的那种压抑的氛围顿时烟消云散。
欧阳宸提出去大时的想法并不是心血来潮,他想找机会带沉璧出宫去已经很久了,他不想看到沉璧整日隐藏在皇后这个光鲜亮丽却又如同牢笼一般的壳子里,胆战心惊地活着。沉璧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字字都刻在了他的心上,他知道他永远无法做到放开她,让她离开他,所以至少让她有个短暂的休整时间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