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很快过去了,元和三十六年的春天来了。
万物复苏,春日明媚,和煦的阳光洒向地面,暖暖的,很舒服。
新的一年开始,沉璧又长高了不少,脸上的婴儿肥也褪去了一些,所以显得单薄了些。沉璧还和往常一样,得了空就入宫,去上太学,去见傅谦哥哥。有时,沉璧也跟着宫里的教习嬷嬷学些规矩礼仪,女红,还有专门的师傅来教琴棋书画,舞蹈音律。总之,相比以前,沉璧是忙了不少,沉璧虽有满腔愤懑,但是也不得不学。这南国的其他女子除了不需要上太学,哪一个不是和沉璧一样。想到这里,沉璧也便觉得宽慰了不少。
可人并非机器,也是需要时间休息和缓冲的。在沉璧高强度学习连轴转了好几天后,她觉得自己的耐心快被消磨光了。
这天和往常一样,沉璧跟着师傅学习绘画。沉璧一向聪慧,学什么东西都很快,可偏偏就这幅红梅图不得要领,临摹了3天之后的结果,却是毫无一丝神韵。沉璧心里十分痛苦,这种痛苦又没合理的途径宣泄,于是沉璧的画稿扔了一张又一张。
“诶,”沉璧叹了口气,终是放下了手中的画笔,坐在椅子上发呆。
“怎么了?”
沉璧微微侧头,发现傅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她身旁,她竟然毫无察觉。
“哦,原来是谦哥哥来了”沉璧无精打采地应付了一句。
“看惯了玉儿平时生龙活虎的样子,如今这样,可真是叫我不习惯呢”
“谦哥哥,就别打趣玉儿了。玉儿今日心情不佳,小心惹恼了玉儿”
“嗯,既然这样,这蜜桃乌龙茶我算是白准备了”说罢,傅谦还装腔作势地叹了口气。
“嗯?蜜桃乌龙茶!在哪里?”沉璧一听这话,顿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来人,把我让你们准备的茶和小食都放在这里”
“是”
沉璧看着眼前这丰富而别致的点心和她最爱喝的茶,之前阴霾的心情在美食的治愈下居然一扫而空了。沉璧二话不说,立马就吃了起来。总算是吃得心满意足了就微微靠在旁边的垫子上。
傅谦在沉璧吃东西的时候,捡起了沉璧扔在地上的纸团,发现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红梅图。他大概明白他的玉儿今日为何心情不佳了。
“玉儿”他试探性地叫了沉璧的名字。
靠在垫子上的那人,十分慵懒地应了一声,“嗯?”
“这红梅图是?”
“别提了,谦哥哥,玉儿从来都不是愚笨之人,可偏偏这红梅图却让我焦头烂额,你也看见了,我这哪画的是红梅,明明是一串串糖葫芦,全然没有梅花高冷孤洁之姿。人都说画梅花,全在神韵,神似了形自然也就似了,可我画来画去,毫无头绪。”
傅谦听罢,先是微微笑了笑,随即又说道:“依我看,要画好这红梅也不难”
“那谦哥哥可有什么好办法可以教给我?”
“无论是画梅花还是画其他东西,都在于一个心字。要心无旁骛,做到还未下笔时,梅花的形态神韵你已了然于心,不必过分苛求每一笔每一划,心之所向,便是所往。其实我们做人也是这样,看清自己内心真正所想,才能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不是吗?”
沉璧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傅谦今日这番话算是说进沉璧心里去了。
“谦哥哥,你说的真好,我好像有点懂了,一直以来,我都太浮躁了,为了画梅花而画梅花,却全然不知这样已完全失去了画梅花的意义,那我现在再试试看”
沉璧重新铺开了一张白纸,这次她没有再犹豫,几乎是提笔就画。没出一炷香的时间,一支傲立在水边的红梅就跃然纸上了,真应了林逋的那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傅谦看着沉璧的这幅画,握着沉璧的手,抓着画笔,“这里,还要再改一点,对,这一笔要稍稍重一些。你看,现在是不是好很多了?”
“嗯”沉璧点了点头,“谦哥哥你真是我的贵人”
“你的贵人?”
“嗯”沉璧收好刚才的红梅图,“谦哥哥,这画儿我装裱好之后,就送给你可好?”
“送给我?”傅谦有些疑惑,“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第一幅红梅图,对我来说意义非凡,自然是要给最重要的人了”
“既然如此,我就收下了”
“好”
傅谦顿了顿,问道:“那玉儿现在的心情可好些了?”
“好,好的不得了”沉璧向傅谦莞尔一笑。
“既然你心情好了,我便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如何?”
“谦哥哥,你又卖关子!”
“走吧”
傅谦命人准备了马车,二人来到了皇家在郊外的一处园子凝翠园。这园子是仿照那苏州园林造的,风景秀丽,亭台楼阁,长廊水榭应有尽有。原本是皇室夏季避暑的去处,可这才开春没多久,人自然是没多少。有的是些负责打扫和管理这园子的奴才和嬷嬷们,除了这些下人们,这园子里平日里常住的正经主子也只有一位。
这位主子是傅谨的某个妃子,很早之前就住在这里了,潜心礼佛,平日里也不与他人来往,久而久之,也就渐渐被人们淡忘了。傅谦自然是知道这些的,所以他也不害怕会遇上那位算是他奶奶的人。
“谦哥哥,这是哪里啊?”
“这是凝翠园,可以让我们玩儿且不被打扰的一个好地方”
“真的呀!这么好看的园子,真该早点来”沉璧颇为惋惜地说。
“好了,我们现在去后院,我带你去放风筝”
“放风筝!”
“嗯”
不得不说傅谦挑的这个日子真是个放风筝的好日子,微风且晴朗,凉爽却也不冷。沉璧拿着风筝,兀自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她向傅谦摇摇头,
“谦哥哥,我怎么不行呢?”
“傻玉儿,你这方法都不对,当然放不起来了,来我来教你,你看着”
傅谦一边说,一边手把手地教沉璧如何放风筝。
“诶?飞起来啦,啊!飞起来了,风筝飞起来了!谦哥哥,你快看!”
沉璧兴奋地指着飞起来的风筝,
“我就说我是很有天赋的,你瞧瞧,对吧?”
“对,我们玉儿是这天底下最聪慧的女子了”
“嘿嘿,对!我的谦哥哥也是这世上最好的哥哥!”
风筝在天空平稳地飞着,一切都那么美好。
突然沉璧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谦哥哥,你说风筝会不会也很难过?”
傅谦被沉璧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给问得呆住了,“啊?难过?”
“对,难过。风筝看似那么自由的飞着,可是它飞的再远再高,它的线都在我手里,它一定会很难过吧?”
“玉儿,原来这样想啊。你觉得它的线对它来讲是一个牵绊,对吗?”
“嗯”
“其实则不然我反而觉得它的线就相当于它的保护伞,即使它飞的再高再远,也有一根线可以保护它。风太大了,不至于把它吹走,风小了,不至于掉下来。这根线才是它安全的保障,可以保护它不受伤害。”
沉璧眨巴眨巴眼睛,歪着头,看了傅谦一眼。
“谦哥哥说的话总是让我无法反驳,但是今天我一定要让这个风筝自由!让它任性一回!”
沉璧说着就扯断了风筝线,风筝断了线,也便不再受控制,刹那间就飞的不知去向了。
傅谦甜甜地看了沉璧一眼,“你呀!真拿你没办法,行,今天就让它任性一回!”
说罢,两人相视而笑,“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