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影沉璧 第37章 枣泥山药糕

那日，沉璧不知道是累了还是不想面对欧阳宸，居然真的在轿子里面睡着了。沉璧睡着的时候，像个小孩子，总是缩作一团，小的时候，为这个也不知道挨了多少骂。可她就是改不过来，久而久之，便成了习惯。

欧阳宸看着熟睡的沉璧，仿佛一个精致的瓷娃娃，这个瓷娃娃对待别人总是那么地善良美好，唯独对自己却很疏离、冷漠。谁说帝王之心是残暴无情、深不可测？自己也只是希望能再看到她纯真无邪的笑脸而已。究竟用这样下作的手段把她留在自己身边是对是错？

“皇上，”杨公公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欧阳宸赶忙掀开帘子，对杨公公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转头看了看沉璧，只见沉璧皱了皱眉，动了一下，又沉沉睡去。欧阳宸这才舒了一口气。

接着杨公公压低了声音说道：“皇上，玉堂到了”

欧阳宸点了点头，把沉璧身上的披风又拢了拢，抱着沉璧下了轿子，

“杨易，去给她们说，小声一些，别吵醒了皇后娘娘”

“是”

欧阳宸抱着沉璧进了内堂，把她轻轻地放在床上，给她脱了鞋子和外套，又替她掖好被角，才在床边缓缓坐下。

“皇后娘娘，醒了，记得给她煮一碗姜汤，今日她受了寒。哦，再准备些蜜饯，依她这个小孩子脾性，断断是不喜欢姜汤的味道的”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在他们说话间，沉璧似乎是感觉到有些痒，从被子里伸出了一只手挠了挠自己脸，随后又很快地放了下去。这一挠，把自己的头发扯到了嘴上，嘴里还嘟囔着什么。欧阳宸觉得好笑，忍不住轻轻捏了捏沉璧的脸，把她的头发放回原位，又坐了好一阵子，直到天色渐暗才回去。

欧阳宸走了没多久，沉璧也醒了。她一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被换过了，而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欧阳宸的轿子上。她赶忙问一边的小宫女，

“本宫是怎么回来的？还有本宫的衣服是谁换的？”

“回娘娘，是皇上抱您回来的，衣服是刚才奴婢给您换的”

“那，那皇上呢？”

“皇上他刚走没一会儿”

“什么？刚走没一会儿？那，那他没走之前在哪儿？”

小宫女指了指沉璧的床，“就坐在娘娘的床边”

沉璧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叹了口气，“叫你差点儿坏事”

“娘娘，这是皇上吩咐奴婢煮的姜汤，请您一定要喝了”

“姜汤？拿下去，拿下去，本宫最不喜欢那个味了”

“娘娘，奴婢还准备了蜜饯，娘娘喝了姜汤，再吃一些蜜饯，便不会觉得难受了”

“这也是皇上吩咐的？”

“是，娘娘”

“好吧，好吧，拿过来”沉璧捏着鼻子，一鼓作气，把一大碗姜汤灌了下去，又吃了好几个蜜饯，“这下应该行了吧，你不会受皇上责罚了”

“嗯，奴婢多谢皇后娘娘体恤”

小宫女刚要走，“哎，你等等，青若呢？”

“青若姐姐，生病了，所以这几日我来替她照顾娘娘”

“找太医来看过了吗？要不要紧？”

“太医说，不碍事，只要多休息几日便好了”

“嗯，熬的姜汤还有吧？替本宫给青若也送去一碗”

“是，娘娘早些休息，若是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婢”

“行，你先下去吧”

沉璧这一连几天，都没见欧阳宁，听宫里的其他人说，似乎是王太后比以前看着她更紧了，特别是知道沉璧因为跟着欧阳宁受了寒之后，就决心一定要好好磨一磨公主的性子。没有了欧阳宁在身边叽叽喳喳、吵吵闹闹，虽然清净了许多，但是沉璧反而觉得有些不习惯。以前在自己家，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可现在做了皇后，有些事情，再也不能像在家那样随心所欲、自由自在了。沉璧总觉得皇后两个字就好像一把枷锁，压在她身上，有时压得她喘不过气。

“娘娘，这是燕美人送来的枣泥山药糕，她说您一定喜欢”

枣泥山药糕？她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沉璧心里有些诧异，却还是拿起一块放在了嘴里，嗯，这味道，居然和从前母亲做的味道差不多，好久好久都没吃过了。

“那燕美人呢？她在哪里？”

“燕美人说，她下午就来拜访娘娘，她说她那里有好些琴谱，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娘娘这样的知音，一定要和娘娘好好切磋一下琴艺”

这燕美人绝对不简单，两样东西正正是我心坎上的，今日她来，我须得好好打探一下她的底细才行。

“娘娘，燕美人到了”

“嗯，你先去给燕美人泡一杯茶，本宫随后就到”

等那小丫鬟走后，沉璧又坐了好一会儿，她在等太医院的甘太医。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本宫有件事想问甘大人，甘大人可听说过这后宫的一位燕美人？”

“微臣有所耳闻，但是微臣从未见过这位燕美人”

“你没见过？那你可知她的身份原是和你一样？”

甘大人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微臣不知，只是为了保证我们的安全，防止一人牵连出一片人，我们都是单线联系，并未与他人有所交集”

“那甘大人觉得这燕美人是否可信？”

“微臣觉得在没有摸清情况之前，我们还是应该小心为上”

“嗯，大人所言极是，那今天这趟就辛苦大人了”

“娘娘说这话真的是折煞微臣了，那微臣就不叨扰娘娘了”

甘大人也不知这燕美人的来历，看来我一定得谨慎一些了。

“有劳燕美人等待本宫多时了”沉璧款款向燕美人走去。

“皇后娘娘客气了，本是我来打扰娘娘清净，娘娘不嫌弃我，我已是千恩万谢了”

“燕美人的枣泥山药糕做的是极好，就连本宫的手艺都要逊色上几分”

“娘娘过奖了，我这手艺也是和别人学的，只学了些皮毛”

“燕美人原本是南国人？”

“嗯，早些年家父在南国有个戏班子，他在南国娶了我娘，后来家父因病去世，戏班子也就渐渐没落了。再后来，我就阴差阳错地来了北国，又阴差阳错地进了宫”

“那燕美人的箜篌是？”

“我的箜篌是和我娘学的，这些琴谱也是我娘留下的东西，今日我把箜篌也搬来了，不如娘娘就赏脸和我一同去瞧瞧？”

“燕美人不必如此见外”

“娘娘，这弹箜篌讲究的是一个静字，可否让她们在一旁等候？”

沉璧脑子一转，也知道这是燕美人有话要讲，不方便旁人听。

“这是自然，你们就留在这儿等吧，本宫和燕美人切磋一下琴艺”

到了小院里，燕美人先是仔仔细细地观察了周围一圈，没发现什么人，才小声地对沉璧说：“娘娘，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吧？”

沉璧点了点头，燕美人接着说：“我的情况和方才说的一般无二，我是今年二月进的宫，这宫里除了我应该还有一些人是南国的影子，我来之后不久，就接到陛下的密令，暂停一切活动，全力保护您的安全。枣泥山药糕……”

说到这里，沉璧发觉燕美人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像是自嘲般地叹了口气，却依然说了下去：“是您爱吃的”

“娘娘，您知道当年我被陛下选上的原因是什么吗？”燕美人指了指旁边的箜篌，“就因为我箜篌弹的极好。娘娘，陛下对我恩重如山，我今生无以为报，他要我保证您的安全，我就算豁出了我的命去，也不会让您受到伤害”

听到燕美人这发自肺腑的一番话，竟让沉璧的心里有些感动。沉璧冰雪聪明、心细如发，她怎会感觉不到燕美人说这些话时，别样的情愫。又是一个痴心人！

燕美人自觉方才说的有些失态，“娘娘莫要见怪，一时情急，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娘娘海涵”

沉璧握住了燕美人的手，“你说的很真实，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只是在这宫中，你不必事事都以我为重，保护我之前一定先保护好自己，好吗？”

“娘娘言重了”燕美人低下头，良久没有说话。等她再抬起头的时候，沉璧已经坐在了箜篌前。燕美人直直看着眼前的人，觉得她仿佛天女下凡。听到沉璧的琴声时，她瞬间觉得之前沉璧夸自己的箜篌弹得好只是客套了。她心里想，娘娘的琴技这般高超，人又那么善良，自己这辈子怕是永远都比不上了。老天真的是眷顾娘娘，用这世间上所有美好的词来形容她都绝不为过。难怪陛下的心里只有她。

沉璧弹完一曲，笑着问燕美人，“燕美人，本宫这水平可好？”

“回娘娘，嫔妾本想和娘娘切磋琴艺，可是这样看来我只有讨教的份儿了”

“不知燕美人的琴是从哪里来的？本宫觉得十分不错”

“是陛下送的”

傅谦哥哥？沉璧今日与燕美人的交谈，让她想起了许多往事，原来傅谦哥哥从来就不曾放下过自己，忘记过自己。只可惜过去的终究回不去了，她爱傅谦，这辈子却没有和他在一起的缘分，不管欧阳宸对她多好，当她的心里有了另一个人的时候，其他人便再也装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