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影沉璧 第27章 御驾亲征

等沉璧的糖桂花完全酿好的时候，已是元和四十三年冬末了。

前方战事吃紧，沉默的家书也少了很多，尽管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但沉璧清楚地知道事情并不向哥哥描述的那样。北国对于南国边防的进攻越来越频繁，南国也越来越难以招架。这一到冬天，天寒地冻，北国士兵常年在北方已经习惯了这种严寒的天气，可是南国的士兵却不同，冻伤使得南国士兵的战斗力大为削弱。这种情况难以避免，也得不到有效的解决，接连失败造成将领士兵士气低下。国内又刚经历过变法失败，一切都非常不稳定。内忧外患让一向十分沉稳的傅谦也焦头烂额。

终于熬过了冬天，傅谦思考了很久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御驾亲征。他想以此举来振奋南国士兵的军心也希望能够稍微改善南国的颓势。他在朝堂上宣布这个决定的时候，几乎引起了所有大臣的反对，就连一直非常支持他的宰相沉熙，也觉得傅谦的这个想法过于冒进。但傅谦却认为这是目前唯一能够最快改变南国局势的方法。

经过很多天的讨论，傅谦力排众议，确定了出征的日期。本次他打算第一个去的地方正是战事最为吃紧的平遥关，平遥关原本是南国与东狄的交界，地势平缓，视野开阔，这样的好处是北国士兵有什么动静可以很快的察觉到，可是坏处却也十分明显，擅长陆地作战的北国士兵在没有险要地势阻拦的情况下，也很好进攻。平遥关的位置对于南北两国来说都非常重要，因为一旦平遥关失守，南国的东边的大部分地方就相当于暴露在了北国面前，如果一路进攻下去，南国都城则危矣。

平遥关的守城大将秦雄是个打仗的好手，武艺高强，在北国士兵不断骚扰，南国士兵处于弱势的情况下还能保持现在这个局面实属不易。但这秦雄为人却非常自负，行事鲁莽，好大喜功。傅谦此去平遥关一是为了振奋军心，二则是想要给北国一个警告，告诉他们南国并没有他们所想的难么不堪一击。

傅谦要出征的那日，沉璧赶去送行。沉璧想起去年她也是这样送哥哥去恒河界的，没想到半年之后，她的谦哥哥也要去了。她知道傅谦所做的选择和自己的哥哥沉默一样都是为了南国的子民，只恨自己身为女子，否则必定要跟着一起去上战场杀敌。

沉璧到的时候，傅谦正在整顿军队。他站在高台上，威风凛凛，眼神坚毅果敢，浑身散发着帝王之气，只是这样看着便觉得他光芒万丈。沉璧突然明白了傅谦御驾亲征的用意，他亲自出征确实会给大家带来激励和鼓舞。他身上的那种气概，能让他身边的人感到安心，相信他一定会带领大家击退北国。

沉璧没有靠近，只是站在远处看他，等他整顿完才走过去。沉璧心里其实是非常沉重的，她很害怕，但是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怕给傅谦增加心理负担。她深吸了一口气，

“谦哥哥，玉儿来看看你”说出前几个字的时候她的声音都在颤抖。

“嗯”

“谦哥哥，这次玉儿不在你身边，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会的，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你不准受伤，随时要和我保持联系好吗？”

“好，一定三天一封信传到你手上”

“嗯”沉璧拉着傅谦的手，很久都不愿意松开，她的眼睛里已经噙满了泪水，却还是忍住没有落下来。

“好了，我要走了”傅谦温柔地看着沉璧说。

“嗯”沉璧踮起脚抱住傅谦，“谦哥哥，你答应我的，一定要做到啊！”

“好”

沉璧放开手，傅谦吻了下沉璧的额头，骑上马向沉璧挥了挥手，“回去吧”

沉璧没有走，“谦哥哥，你要好好的回来，你还要娶我呢！”

“嗯，我会的！”

傅谦走后的第三天沉璧盼星星盼月亮地盼来了傅谦的第一封信，信中所描述的全是他这次出征路上的所见所闻，有自己的想法也有军中发生的趣事，均是以非常幽默风趣的语气写出来的，沉璧知道这肯定是傅谦怕她担心才这样写的。第九天的时候，傅谦终于到了平遥关。

到平遥关之后，先是休整了两天，然后就开始到处跑观察地形部署军队。傅谦一去平遥关，果然平遥关的守城官兵都感到非常振奋，他们在傅谦的带领下，一鼓作气连连败退北国士兵，将北国士兵赶到了离平遥关三百里外的地方，并在那个地方也设立了关隘。傅谦等到平遥关战事稳定下来之后才离开，离开之前他为平遥关作出了非常精密的部署，并且千叮咛万嘱咐平遥关主帅秦雄注意事项和作战方案，他知道秦雄这个人英勇有余，思虑却不足，并令秦雄的副将从旁监督辅助，交代好一切之后，傅谦便又向下一个关隘出发。

傅谦这次去就是要把每个关隘都走一边，亲自给予每个守城将士自己的建议，并根据每个地方的实际情况为南国全国的军事部署做个总体的规划。一开始的一个月事情都进行的非常顺利，沉璧也确实按照傅谦所答应的那样每隔三天都能收到傅谦的来信，就在沉璧以为万事大吉，现在只需要安心地等他回来的时候，意外却发生了。

自傅谦去宁州关，沉璧已经有十天没有再收到傅谦的信了。一开始沉璧以为傅谦是忙忘了，可是时间越长沉璧就越害怕。有天，她实在忍不住就问了一下爹爹沉熙傅谦怎么这么多天都没动静。沉熙模糊的态度反而让沉璧生疑，一次，在沉熙与朝中其他大臣议事的时候，沉璧偷偷地去听了一下。

这一听，让沉璧的世界几乎都崩塌了。因为她听到爹爹说傅谦已经与他们派去的近卫失散了，在去宁州关的路上，他们收到了埋伏，打了一场硬仗，结束后却发现一小部分人和傅谦都不见了，应该是战斗的时候打散了，现在傅谦和那一小部分人还音讯全无。

沉璧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就瘫坐在了地上，她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安慰自己或许他只是走丢了，可是这话说的越多她自己却越不信，宁州关位于戈壁沙漠，天气恶劣，就算是走丢了也很危险。而且这么多天过去了，仍然杳无音信。他还活着吗？沉璧那几天不断在脑海中拷问自己，他还活着吗？他还活着吗？一遍一遍又一遍。

她忧虑过度的头发开始大把大把的掉，食不知味，睡眠质量也极差，动不动就做噩梦，半夜经常惊醒，就无法再入睡，经常一坐就是一整天。她的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瘦，沉熙和苏静瑶想了很多办法都不能让她感觉好一些，找了很多大夫调理她的身子也总是不见好。大夫说是心结，除非沉璧自己想通了走出来。

“玉儿呀，你，你如今这样，让娘怎么办啊？娘只有你一个女儿，娘知道你难过，可是再难过也要考虑自己的身子。”

“娘，道理我都懂，可是我做不到”沉璧嗓子沙哑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玉儿，你何苦这么折磨自己呢？娘相信陛下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你也要振作起来”

“娘，玉儿明白，娘，你就让玉儿一个人呆会儿吧，放心吧，玉儿不会有事的”

苏静瑶走后没多久，沉璧就开始发烧。只有在梦中沉璧才能见到她的傅谦哥哥，梦到他们从前的点点滴滴，梦到傅谦对她说过的话。如果傅谦哥哥他还在，一定是希望自己能好好的活下去，帮他完成他的梦想的吧。烧退了之后，沉璧想明白了，她开始好好吃饭，做很多很多事，经常累到一沾枕头就睡着，因为这样她就可以少一点去想傅谦。大家眼中从前那个爱笑爱闹的沉璧不见了，自傅谦失联后，苏静瑶觉得自己女儿虽然还活着可是她的心已经随着傅谦走了。可沉璧就是这样一个性子，任谁劝也没用。

时间从不等人，这已经是傅谦失踪的第二十天了，沉璧正在房里看书。兰儿突然冲进来一脸喜悦，“小姐，陛下，陛下有消息了”

“嗯”沉璧一时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的时候，书已经掉在了地上。她抓着兰儿的肩膀问：

“兰儿，你再说一遍？”

“小姐，陛下有消息了”

沉璧激动地眼泪都出来了，颤抖地说：“有消息了，他还活着，还活着！”

说着便跑去问爹爹具体的情况。原来那日傅谦与遭埋伏与大部队失散后，与几名死士和一小部分人阴差阳错地到了一个地势非常利于反攻的地方。虽然他们人少，但是那个地方戈壁很多，可以作为非常好的掩体。于是剩下的所有人利用几天布置了陷阱，然后引了北国士兵过来，与北国士兵大战一场。这一场战斗非常惨烈，因为人数对比过于悬殊，最终还是傅谦他们以微弱的优势赢了下来，到这时他们也已经剩了没几个人了，几乎是筋疲力尽弹尽粮绝。在戈壁中，他们还迷失了方向，挨了几天饿，而且没水喝。就在大家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们居然发现了绿洲，于是剩下的所有人在绿洲休整了几天，等体力恢复的差不多了，就继续寻找回去的路。天无绝人之路，在他们不断的努力下，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方向，最后就是遇上了来找他们的军队，被带回去，这才给这边传来信息。

傅谦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沉璧写信，他知道沉璧一定担心坏了。沉璧在重新收到久违的信之后，脸上的笑容终于回来了，谦哥哥还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她把这封信紧紧地抱在怀里，就像抱着傅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