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檀姝拉过刘三花,让她站到自己身边。
“我的老天奶诶,这都什么事啊?!”
刘三花细数今日的倒霉事,越想越觉得应该祭拜山神,说不定这些破事就是因为山神恼怒了。
一泡黄尿撒了进去,她家姑娘还看了男人的脏东西,现在几近半数的师傅还要花时间要抬着颠公下山……
她慌慌张张不知道先处理哪个,见沈檀姝就在身边挨着她说话。
“等会一到家,我就拿艾叶泡水给你洗洗眼睛!”
“洗掉脏东西,别长了针眼。”
刘三花急得团团转:“我再去庄子上摘点桃树叶,那个是驱邪的……”
沈檀姝被她逗笑。
她笑完扣住刘三花的肩膀:“好了,娘,这些以后再做,现在当务之急是收拾眼前的烂摊子。”
刘三花泄了气,看着泉水束手无策:“这还能咋整?尿进去都……全都是了。”
有些师傅念着和屠强老爹的旧情,说着自己没拿银子,话毕就抬着屠强下山了。
有的实在是兜里没子,没办法,被屠笑说服,留在原地没走。
大概半数都走了。
刘三花看在眼里,叹息道:“这些好了,人手不够,只能先停工了。”
沈檀姝点了人头。
“行了,既然你们都愿意留下来,就继续赚银子,好好干!”
“你们干多少我就给多少!”
“现在先原地休息。”
沈檀姝拉着刘三花:“娘,你现在立马去把村里能叫到的人都叫上来……”
刘三花不解。
沈檀姝摸着她的手:“你把人叫上来就知道了,你下山之后找个人递口信进京,运来客栈的春苗。”
“就跟她说,让录夏把文如雪请回来。”
刘三花摸不着头脑:“你到底要要干啥嘞?录夏……文如雪是谁?”
“我怎么没听你说过这些人。”
沈檀姝推着她下山:“娘,下次跟你说,你先去下山,我在这里等着乡里乡亲上来。”
刘三花被她催着,知道是急事,脚上快了不少。
不小心滑出一段距离,拉着树枝站稳身子后,急匆匆继续往下。
沈檀姝打算给池子放个几天的水,把脏东西都冲掉。
最好再刷刷这里的石头。
为了防止屠强以后拿着这事坏湘水行的名声,必须要很多人在场看着他们仔细清洗。
那些人最好是周围村子的人,最好还有一张好嘴,能往外传,替她宣传。
沈檀姝站在太阳底发呆,屠笑在所有工人的期待的眼神下,上来跟她谈价格的事。
他笑眯眯开口:“小娘子啊,留下的人都是老实人,做事实在不偷懒,你看我们能不能再商量商量银子?”
“那事都是屠强干的,跟他们没关系,他们上有老下有小,之前又两个月没开张,就靠着你给的银子养家糊口呢。”
“您看行不,银子还是给一样的?别因为那个疯子迁怒我们老实人。”
沈檀姝也是服了,这个屠笑也是真有脸。
但坐着的工人衣衫褴褛,热切地望着她。
都是辛苦人。
本来预算也没超,给就给吧。
但她可不能别人贪了,跟着屠强离开的老师傅说自己没拿到银子,让她找屠笑。
沈檀姝上下打量屠笑:“定金是你拿着?”
“你拿给我,我分给师傅们。”她伸出手,掌心朝上。
屠笑脸色变了:“娘子可是说笑?我们匠帮就这样,都是我管着银子,规矩不好坏了。”
沈檀姝懒得理和这个老油条硬扯:“你们匠帮?你们不是留下来不跟着屠强了?”
“既然不跟了,那规矩谁爱守谁守。”
“你不把定金交出来我就不给之后的工钱。”
底下师傅慌了,没想那么多,叫着屠笑给还订金,别惹了沈檀姝气恼……
沈檀姝把温热的银子握在手里掂了掂,好笑地看向面上一片黑沉沉的屠笑。
她面向所有工人:“那好,我们就继续做这个生意。”
“定金先分下去给你们,至于之后的工钱,等到做完之后我再一个一个亲手交到你们手上。”
“都给我好好干!”
“你干多少我给多少,别想着偷奸耍滑。”
沈檀姝:“做生意嘛,大家都别想坑人啊。”
她似笑非笑看向屠笑,意有所指。
屠笑站在人群前面,强撑着笑脸,勉强稳住师傅们。
沈檀姝这一出让几个老师傅都变了脸色……开始怀疑起屠笑是不是吞了他们的定金,还怀疑之前的工钱有没有水分。
不少村民得闲,听到刘三花嚷嚷,都上山来凑了热闹。
“小姝啊,咋回事?”缺了几颗牙齿的老太太都拄了拐杖上山。
沈檀姝解释了一番,让她们帮忙洗洗池子,刷刷里面的岩石。
“婶娘叔伯们,奶奶爷爷们,拜托了。”
乡里乡亲的,谁不会碰到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众人都应了:“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多大点事……”
刘三花反应过来,立马道:“那边有颗桃树,现在初春长了叶子,你们几个跟我去摘几把,给池子去去晦气……”
“你们是不知道那个疯男人多恐怖……”
年纪大的老人闻言也是一脸鄙夷:“真是不要脸啊……”
“三花啊,要不你还是替小姝请个师傅……做做法,现在也不迟的?”
刘三花闻言停下脚步,凑到缺牙老太太旁边:“现在请还成吗?”
“成的成的,弄完之后再开工,我们这几把老骨头边洗着,神婆唱着……到时候再把桃树叶,艾叶扔进去泡泡。”
“泡完之后再把水冲掉……”
沈檀姝:……
随她去吧,不然能念叨几个月。
沈檀姝对着休息的师傅们,指着泉眼。
“我们现在把泉眼周围的土都挖掉。”
“放水!”
捣鼓到晌午,神婆被人抬着上了山。
山丘上的泉眼旁边的水四下流窜,已经被放了又堵上,中间的岩石已经被冲洗了两三遍了。
神婆到了。
刘三花指挥着把水堵上,又形成一滩水,把桃树叶,艾叶丢了进去,拿着木棍搅了又搅,势要把所有“邪”都驱掉。
年纪大的人在神婆的指挥下摆案台,插香,烧纸钱……
这里没有沈檀姝的事,她嘱咐让刘三花注意安全,把池子多洗几次,说完跑到下面蹲着休息。
吹着喇叭,敲着锣鼓的乐队走了。
沈檀姝头猛地一点,一下清醒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刘三花过来叫着沈檀姝一起下山。
她迷迷糊糊道:“什么时辰了?人都走了?”
刘三花:“神婆说明日就开工,今天先让水流着。”
“啊?”
“啊什么啊,现在天都快黑了,老师傅们都要休息了。”
沈檀姝瞥了瞥天色,只能点头。
希望后面的天气都好些。
-
开工之后,工程进展很顺利。
出了之前屠强的匠人外,沈檀姝重新又让录夏把另一个工程队了招了过来。
沈檀姝在开工那一天见到了文如雪。
很诗意的名字。
但却是一个如钢铁般强硬的女人。
她是逃荒过来的,带着十几个男女老少组成了现在这支匠帮。
沈檀姝之前还在疑惑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经历和名字完全不符。
但有的人就是如此神奇,名字是她,样子是她,所有的一切属于她而非代表她。
将近四十的妇女,一头乌发被一根简朴的木簪固定住。
凌厉的眼睛如寒霜如飞雪。
态度很专业。
一来就镇住怀着小心思的屠笑,和屠强匠帮的老师傅们也配合得很好。
沈檀姝和她的所有交流都十分顺利高效舒适,文如雪最后带领师傅们做出的东西也很让沈檀姝满意。
这才是当甲方,而不是给人当儿子!
她真后悔没有第一次就找上她。
整个工程进展十分顺利,以至于刘三花现在十分信任那个做法事的神婆。
沈檀姝对此无可奈何。
只能念叨着眼不见心不烦,日日跑上跑下,回家的日子少了。
今日要回去吃顿饭。
“你咋黑成一块黑炭了?”
“我的老天奶啊。”
刘三花一见她就开始哭天抢地。
沈檀姝天天跟着她们山上下河,每日都盯着,肉眼可见的,黑了很多。
沈檀姝不信,自己跑到镜子面前。
镜中的人也就黑了一点,哪有她说的那么夸张。
“哪黑了?”
沈檀姝无奈:“有你那么嫌弃自个女儿的娘?”
今日这片地区都在过的一个节日,沈檀姝不太了解,只知道要吃好喝好,还要吃粽子。
师傅们都回家了。
刘三花懒得理会她,嫌弃完之后就继续拿着竹叶包粽子。
沈檀姝随便找了一个位置摊着。
“姝姐姐,村口有位......大人找你。”
村里的小孩跑着跳着来给沈檀姝报信,得到了刘三花的糖。
沈檀姝懒骨头长出来,懒得动:“谁啊?”
刘三花见状立马把她揪了起来:“还不出去看看,是不是帮了我们忙的两位大人?”
“是的话,你记得请人家进家门吃个饭!”
沈檀姝无奈爬起来,往村口赶。
还真是。
她远远看着,看到立在马车旁边的白发老翁。
是李灵运。
沈檀姝脚上加快速度,来到他的面前。
“老大人,你今日怎么过来了?有何事?”
李灵运等了她好一会,都快对人吹胡子瞪眼了,但今日是来办正事的。
他催促这还傻愣愣站着的人:“快上马车,去你那块地上看看。”
沈檀姝上了他的马车,有些不解:“这是去哪啊?着急啥?”
李灵运把一条细长的卷轴扔给她。
沈檀姝边看他,边小心地展开书卷。
粗糙的纸张上详细画着......京郊,也是她们这几个村子的地形图。
整个湘山山脉占据了纸张的三分之二。
李灵运指着湘山脚下的一块地。
沈檀姝定睛一看,发现是自己租下的那块地。
“嗯?发现金矿了?在山脚下?”
声音中带着雀跃的欣喜。
沈檀姝都有些想不清了,她到底是希不希望有金矿。
真有金矿她就财富自由了,哈哈哈哈。
“别做梦了!”
李灵运活了六十几年了,一眼就能看她的当下的心思。
他指了指天边:“天都没暗呢,你就开始做起白日梦了?”
沈檀姝空欢喜一场,空忐忑一场,空抉择一场......
她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那你直说呗,好让我自己看。”
“一张地图,能看出什么?”
李灵运哼了一声,指着地图上最大的一条河流问她:“这是哪条河?见过吗?”
“当然见过,我还进去游过泳。”之后被刘三花抓到,被训了好几顿。
太危险了,那条河又宽又深还河水湍急。
是湘山山脉流下来的最大一条河,有着无数支流,绕过京都往还海里流。
沈檀姝指了指靠近的一条比较小的支流——小湘河。
“这条支流就在我们村附近。”
在地图上很小,在现实里很大,河距大概十几米?
她想了想:“就在湘水行旁边。”
“以后湘水行的废水就要往里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