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建房子都是请的同村的亲戚朋友,人家都不要报酬。
乡里乡亲的,要把礼数做足。
但沈檀姝请的匠人是要花钱的。
沈檀姝不想那么麻烦。
“娘,算了吧,还上香,还请神婆?没必要吧,山神那么忙,哪里顾得上我们。”
“至于让工人们吃顿好的?结束之后在准备吧。”
沈檀姝从床榻上爬起来:“明日就开工了,今日还有得忙呢,我还得进城去接他们。”
刘三花没辙,她答应过这些事听沈檀姝的。
“儿啊,真不弄了?”
沈檀姝点头。
刘三花无奈:“成吧,以后有问题你就受着吧。”
沈檀姝进京接人,带着十几人在孟村租下的屋子里安顿下来。
刘三花王翠湖带着村里的几个亲戚来给他们做饭。
沈檀姝在临时整理出的简陋书房里,对着图样梳理工程顺序……
“嘭!小沈啊,这我就要好好说说你了!”
单薄的木门被一脚踹开,摇摇欲坠地挂在墙上要掉不掉。
挂在门上的锁直接被甩掉了。
沈檀姝吓了一大跳,手上握笔力道控制不住在纸张上留下重重的墨痕。
她火气腾腾抬头。
又是屠强。
沈檀姝压着火气道:“你又喝酒了?明天要上工了。”
屠强辩驳:“喝点就怎么了?干活这么多年,我就没出过事!”
“你莫说这些有的没的。”
“你说说,为啥不请神婆来祭拜山神?”
屠强喝得面上通红,粗重的喘息带出来浓得不行酒气。
“你小小年纪的懂什么?这么能不请婆子来唱唱……”
他凑到沈檀姝身边,沈檀姝难受地捂起鼻子,面上的嫌弃毫不掩饰。
屠强站在沈檀姝身边对着她耳朵怒吼:“要是我兄弟在山上出事,你陪得起吗!”
“啊!你给我想清楚,现在立马让人去准备着!”
“明天上山之前必须要拜过山神!”
沈檀姝站了起来,揉了揉耳朵,夺过他手里的酒碗往地上砸。
碗当场碎了,酒水和碎片四下飞溅。
她阴恻恻威胁道:“屠强,你给我听好了。”
沈檀姝哪能不知道他的意思,不就是没事找事吗?!
一直在找她事,敢情她是花钱请了一个大爷来伺候着。
“第一,师傅们在山上出事是因为你带着他们在夜里喝酒!”
“别什么烂事都往我身上扯!”
“第二,银子是我出的,要么滚,要么听我的!”
“不想干就早点滚,别浪费我时间。”
她是真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对给钱的甲方指手画脚,什么事都想插一脚。
沈檀姝的声音不比屠强小声,眼睛狠狠瞪着人,气势汹汹。
架势不比屠强小。
屠强咽了咽口水,感觉脑袋晕乎乎的,强撑着和沈檀姝对喷。
“你算什么东西!敢对我这么说话?!”
“家里没人教你?死爹了死娘了?”
他手指着沈檀姝,凶悍狠戾,骂得不堪入耳:“你个臭婊子……”
沈檀姝冷着脸,发觉屠笑在外头:“屠笑,你给我滚进来,把喝酒的死猪搬走!”
“你再不进来,你明日就带人回去吧,等会就把定金还给我。”
屠笑哪还能愣着,立马进来假模假式给沈檀姝告罪:“娘子莫怪,我大哥是喝醉了酒——”
沈檀姝瞥到屠强就难受,直接对着屠笑吼道:“别废话,搬出去!”
屠笑笑脸接着她的冷屁股,连连答应。
他真是怕她反悔把定金拿回去,他一拿到手就分了大半了,让他去找回来?
“娘子莫怪,明日,明日我定督促着师傅们好好干。”
“出去。”沈檀姝居高临下嫌弃地瞥了两人一眼。
屠笑边赔笑边把人扶出去。
沈檀姝翻了白眼,去把窗子打开通风。
屠笑刚背过身面色就沉了次下来,扶着屠强走了一段路,把人直接扔在院子的枯树下。
面无表情的甩了甩手。
屠强喝了不少酒,刚刚在屋子里和沈檀姝梗着脖子叫,费了不少力气,这会子已经不省人事了。
屠笑站着幽幽盯着屠强,不多时,抬脚毫不犹豫地往屠强身上踹了几脚,力道不小,屠强没意识还叫嚷了几声。
踹了两脚,屠笑谨慎地往四周看了看。
不远处的亮着灯光房门紧紧闭着,里头的人喝酒说话,笑声穿过墙,音量低低的。
好不热闹。
他收回视线蹲下,伸手拍打屠强涨红的脸。
不轻不重,响起有规律的“啪“”啪”声,羞辱意味十足。
嘴上压低声音,阴恻恻道:“喝喝喝,就知道喝,怎么不喝死你!”
屠笑面上浮现不忿:“喝就喝了,非得跑到那小娘们面前狗叫,给人当爹呢?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配不配。”
“还连累我过去替你赔笑脸......那小娘们摆了多少脸色给我看!”
屠笑面上闪过阴翳,又重重踹了屠强一脚。
“还想认我做干儿子?脸皮真够厚的,路边的野狗都咬不下来。”
屠强呻吟了一声,屠笑收回脚紧紧盯着。
不久没了动静,人压根没醒,他嗤笑一声:“想当爹去找你自己女儿啊。”
“人家带着你婆娘跑了,你找过去看看,人家还认你吗?”
“你以为谁愿意忍着你?”
要不是讨个生活,他也早跑了。
“小兄弟?你在哪干啥呢?”
刘三花疑惑地站在房门口,端着菜准备推门。
屠笑回头一看,立马装作一副醉酒的样子倒在屠强身边。
刘三花赶紧过去把人搀扶进屋里。
里头的老师傅嚼着花生米窃窃私语,手边的酒没动过。
一个年纪最大的老师傅帮着把屠强安置好,有些唏嘘:“要是强他爹还在,也不至于看着他儿子妻离子散......”
“是啊是啊,大哥走得太早了......”
刘三花收拾空的碗筷,面色平静的走进厨房,把碗筷放下,伸手捂着胸口,回忆刚才的一幕幕。
“怎么找到这么一群人的?真是不省心。”
不多时,她踏进还亮着灯的书房。
-
万里无云,天气很好。
沈檀姝领着工人上山,先把泉眼周边的保护设施建起来,保护水源的纯净。
山间的泉眼源源不断地冒出热流,滚烫的雾气在上空环绕着泉眼。
沈檀姝再次过去和老师傅再三强调细节。
工人有序地开始清除泉眼周围的障碍物,准备搭建亭子地基。
沈檀姝指挥着人,准备填土拦截最大的支流,接着按照图样挖水道。
之后再严丝合缝地填上光滑完整的青石板。
屠强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一身酒气地坐到泉眼边上。
朝着沈檀姝大喊:“你个娘们懂什么,填什么填,别浪费力气。”
接着朝着几个师傅喊道:“行了,听她作甚,回去干你们的事。”
“非要......咯!”他没说完又打了一个酒隔。
整个人酒气熏天地蹲在泉水边抠鼻子......
沈檀姝憋着火气。
她一共见了屠强单三次,每一次他都酒气熏天,都要否定她的意见。
她原以为是他懂得多,她考虑不周到,想和她商量商量,就像李灵运和冯寒松一样。
结果每一次都喝得醉醺醺的,对她的要求指手画脚,还说不出个所以然,完全就是无理取闹。
跟她整服从性测试?
沈檀姝转头把屠笑叫了过来:“你立马把他弄走。”
“立刻,马上!”
屠笑装模做样摆手,说着不好如此......
那些靠手艺挣钱的手艺人面色难看,把屠笑拉走,低声劝他把人弄走,不然害怕沈檀姝不给钱。
屠笑“无奈”地把人驾走。
走到半路突然挣脱屠笑疯疯癫癫地跑向在泉眼边的沈檀姝。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
“为什么!”
沈檀姝皱着眉,离远了些。
她真好奇了,跟着屠强他们真的能赚得到银子吗?
屠强无能狂怒:“你听我说话!”
沈檀姝又往后退了退。
屠强叫完累了,躺了下来。
沈檀姝转头望向做事的工人:“别管他,继续填。”
那些和屠强爹一起做事的老师傅看屠强这样,面上带着惋惜。
屠强看到又有人听沈檀姝的,又立马爬了起来想去拦,被人往后拉,最后摇摇晃晃倒在地上。
沈檀姝懒得理他,过去时不时给师傅工具。
“小姝!快过来。”
刘三花在不远处挥着手大声叫她。
沈檀姝不解:“干啥?”
刘三花瞪大眼睛,花容失色,叫得她破音了。
对上沈檀姝疑问的视线,她低头捋了捋头发,勉强维持镇定,招手继续叫她过来。
突然,她勉强维持的镇定裂开了。
“别回头!”
沈檀姝莫名觉得不妙,她立马转头。
屠强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起来,解了裤腰带,裤子掉了下来,露出他的生.殖器,明晃晃朝泉眼撒尿。
嘴里还念叨着:“叫你不听话,非要搞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我看你这回还怎么继续!”
他对上沈檀姝怒火喷张的眼睛,噗的一声笑出声。
嚣张地甩了甩,黄色的液体肆无忌惮地洒向池水。
“你不听我的,现在好了吧,你也别修什么池子了哈哈哈哈哈。”
刘三花立马跑过来,想把沈檀姝拽走,毕竟还是未出阁的姑娘,见不得那东西……
沈檀姝抽回自己的手,狠恶恶地瞪着屠强。
撒完尿,屠强当着所有人的面提起裤子,还伸了一个懒腰,嘴上吧唧吧唧着嚼着什么……
沈檀姝眼睛像一个机关枪,扫向屠笑。
后者无奈耸耸肩,好像再说:“谁知道,谁管得了他。”
屠强从石头上爬下来,叫嚷着,让师傅们和他走。
人在极度气愤的时候是会笑的。
她好不容易找到的泉眼,画了好久的图纸......
都怪这个随地撒尿的贱男人!
沈檀姝伸手压上太阳穴,按压着砰砰跳动的血管。
被手遮了一半的脸冷得可怕。
屠强还在招呼着人离开。
沈檀姝往屠强身边走,刘三花最先注意到,立马拉住她的手,但被沈檀姝撤开。
沈檀姝快步接近,找准角度对着屠强的脸猛猛扇了他两巴掌。
她站在高处踹了一脚屠强,把他踹了下去。
屠强面朝地面栽倒在地,还没来得及咒骂沈檀姝,翻了个身就面朝天空睡着了,还打起有规律的呼噜。
沈檀姝叉腰站着,只觉得明晃晃的阳光冷得很,她抬手扶着额头。
缓了一会,她重新睁开眼,眼底一片冰冷。
沈檀姝转头看向还清醒的人。
“要么你们抬着他立马滚!把定金还给我!”
“要么就留这继续,把疯男人丢一点!”
老师傅们面面相觑,对屠强老子的情感和兜里几枚铜板的理智在拉扯。
沈檀姝强调:“走了就把银子还给我。”
“算我活菩萨,今天这个疯子干的疯事我不跟他计较了。”
发麻的掌心平息了沈檀姝的怒气。
现在首要的就是把有经验的老师傅留下,商量着补救的法子。
要她放弃这个泉眼?不可能。
沈檀姝抬着下巴望向屠笑。
暗地里潜伏的蛇嗅到机会的味道,伺机出动。
屠笑把几个老师傅拉过去低声商量着什么。
沈檀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阴不阳的笑。
她转身,看着汩汩滚动的池水陷入沉思。
开工第一天就碰到这种事.......真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