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的争吵像一场凛冽的寒冬,将林家彻底冰封。第二天,林栖迟在头痛欲裂中醒来,窗外天色灰蒙蒙的,正如她此刻的心情。她走出卧室,家里静得出奇,餐桌上没有像往常一样摆着母亲准备的早餐,父亲书房的门依旧紧闭。
一种不详的预感攫住了她。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接连跳出数条信息。
沈墨渊:「栖迟,你在哪里?博物馆那边说你提交了离职申请?怎么回事?」
顾守拙:「栖迟,刚听到消息。有任何需要帮忙的,随时告诉我。」
叶知秋:「宝贝!什么情况?!辞职?!为什么没跟我说?!你现在人在哪儿?!」
苏眠:「栖迟,陈冬说他们公司听到风声,宋氏那边的合作全部暂停了,跟你离职有关吗?你还好吗?」
谢逐川(通过叶知秋推的名片):「林小姐,我是谢逐川。虽素未谋面,但听知秋提及。若有需要,我在海外有些资源,或可提供帮助。」
陆怀霜(信息短暂出现又被撤回):「...」
林栖迟看着这些纷至沓来的信息,大脑一片空白。
离职申请?她什么时候提交的?
她猛地冲向门口,发现大门竟从外面被反锁了!
“妈!爸!开门!”她用力拍打着门板,心慌意乱。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门开了,周婉站在门口,眼睛红肿,手里提着一个行李箱,而林建业则面色沉郁地站在她身后。
“妈?这是干什么?”林栖迟看着行李箱,声音发颤。
“栖迟,”周婉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决,“机票已经订好了,下午三点,直飞伦敦。你在那边的一切,你爸爸都安排好了,学校、住处...到了会有人接你。”
犹如五雷轰顶!林栖迟踉跄着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父母:“你们...你们要送我出国?未经我同意,替我辞职,还要把我送走?”
“我们是为了你好!”林建业低吼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留在国内,留在有宋逾声的地方,你永远也走不出来!这个恶人,我来当!哪怕你恨我一辈子,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再跳一次火坑!”
“你们不能这样...不能...”林栖迟摇着头,泪水汹涌而出,“这是我的工作,我的人生!你们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就凭我们是你的父母!就凭我们不想再看你被伤害!”周婉上前抱住她,痛哭失声,“孩子,听话,走吧...离开这里,重新开始。时间会治愈一切的...”
——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宋逾声正身处风暴中心。
宋氏集团总裁办公室内,气氛凝重。他刚刚强行压下了几位因宋、陆两家联姻生变而蠢蠢欲动的董事,桌上还放着母亲病情恶化的最新医疗报告。他揉着刺痛的太阳穴,眼底布满血丝。
沈墨渊的电话直接打了进来,语气急促:“逾声,栖迟怎么回事?她突然从博物馆离职了?现在人都联系不上!”
宋逾声猛地坐直身体,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什么?离职?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今天早上!博物馆那边说是她家里人来办的手续,非常突然!我打她电话一直关机!”沈墨渊的声音充满了担忧,“我担心她出事...”
宋逾声立刻挂断电话,拨打林栖迟的号码,果然已关机。一种巨大的恐慌瞬间淹没了他。他立刻叫来助理,声音冷得掉冰碴:“查!立刻去查林栖迟现在人在哪里!还有,查清楚林家今天有什么异常!”
——
林家公寓楼下,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停下。顾守拙和叶知秋从车上匆匆下来,他们是接到沈墨渊消息后第一时间赶来的。
“伯父伯母,栖迟呢?她没事吧?”叶知秋焦急地按着门铃。
门开了,林建业挡在门口,脸色难看:“她很好,不劳你们费心。”
“我们要见栖迟!”顾守拙语气坚定,他一向温和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担忧。
“她不想见任何人。”林建业态度强硬。
就在这时,电梯门再次打开,苏眠和陈冬也赶到了。
“伯父,让我们见见栖迟吧,我们都很担心她。”苏眠恳求道。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而此刻,被反锁在卧室里的林栖迟,正拼命拍打着房门,声音已经嘶哑:“放我出去!爸!妈!求你们了!我不能走...”
她的手机被收走了,与外界彻底断了联系。绝望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
宋逾声的助理效率极高,很快反馈回信息——林家订了三张下午三点飞往伦敦的机票,并且林建业今早去博物馆为林栖迟办理了离职。
三张机票...他们要全家一起离开?还是...
宋逾声不敢细想,一种即将永远失去她的恐惧让他几乎窒息。他抓起车钥匙,不顾一切地冲出了办公室。
他一边开车,一边疯狂拨打林栖迟和她父母的电话,全部无人接听。他又尝试联系其他可能知道消息的人。
宋逾声:「沈墨渊,有栖迟消息吗?」
沈墨渊:「没有,顾守拙和叶知秋在他们家楼下,被林伯父拦住了。」
宋逾声:「苏眠,栖迟和你联系了吗?」
苏眠:「没有!我和陈冬在她家楼下,伯父不让我们见她!宋逾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逾声(通过叶知秋联系顾守拙):「顾守拙,你们还在林家?她怎么样?」
顾守拙(回复简短):「被锁在家里。林伯父态度坚决。」
宋逾声(尝试添加谢逐川微信,附言:「我是宋逾声,事关林栖迟,急!」」
谢逐川(很快通过):「宋先生,我刚知悉。陆家那边我会尽力安抚,你先处理林小姐的事。如需帮助,直言。」
所有信息碎片拼凑在一起,指向一个残酷的事实——林家父母要强行送走栖迟!
宋逾声猛踩油门,汽车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林家。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走!绝对不能!
——
林家卧室里,林栖迟无力地滑坐在地上,眼泪已经流干。门外,父母正在和赶来的朋友们争执,声音隐约传来。
她听到叶知秋带着哭腔的恳求,听到顾守拙罕见的激动声音,听到苏眠和陈冬的劝说...可是父亲的态度异常坚决。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距离去机场的时间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她的窗户下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汽车刹车声,紧接着,是一个她刻入骨髓的、嘶哑而焦急的呼喊声,穿透了层层隔音,清晰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林栖迟——!”
是宋逾声!他来了!
林栖迟如同濒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扑到窗边,用力拍打着玻璃窗!
“宋逾声!我在这里!”她用尽全身力气呼喊,可惜窗户隔音太好,她的声音无法传出。
楼下的宋逾声显然看到了窗后她那模糊而焦急的身影,他试图冲进楼道,却被闻讯赶来的保安和林建业拦在了楼下。
“宋逾声!这里不欢迎你!你给我滚!”林建业的怒吼声响起。
“伯父!让我见栖迟!求你!”宋逾声的声音充满了从未有过的卑微和祈求。
“见她?然后呢?继续让她为你痛苦,被你们宋家羞辱吗?你放过她吧!”
林栖迟隔着窗户,看着楼下那个她爱了整个青春的男人,正为了她,与她父亲对峙,那般骄傲的一个人,此刻却显得如此无助和狼狈。
她看到匆匆赶来的沈墨渊和顾守拙试图拉开冲突的两人,看到叶知秋和苏眠在一旁急得直跺脚,看到谢逐川竟然也出现在了不远处,正冷静地打着电话,似乎在协调着什么...
她所有的朋友,她爱的那个人,都在为了她努力。
可是,那扇门,那扇被父母牢牢掌控的门,以及那即将到来的航班,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横亘在她与自由之间。
周婉推开了卧室门,看着趴在窗边、绝望哭泣的女儿,狠下心肠上前拉住她:“栖迟,时间到了,我们该走了...”
“不——妈——我不走!”林栖迟死死抓住窗框,指甲几乎要掰断。
楼下的宋逾声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抬起头,目光死死锁住她的窗口,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充满了血丝、痛苦和一种近乎毁灭般的绝望。
他张了张嘴,隔着遥远的距离,隔着冰冷的玻璃,无声地对她说出了三个字。
那口型,林栖迟看懂了。
是 “对不起”...和 “等我”。
下一秒,她被母亲和强行进来的父亲,一左一右地架离了窗边。
“栖迟——!”楼下传来宋逾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伴随着混乱的争执声。
她被父母半拖半抱地带离了家,塞进了前往机场的车里。在后视镜里,她最后看到的,是宋逾声冲破阻拦,疯狂追在车后的身影,那么近,又那么远,最终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就像五年前那个雨夜。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只是这一次,更加决绝,更加残忍。
车窗外,城市飞速倒退。她靠在车窗上,眼泪无声流淌。
沈墨渊的担忧,顾守拙的沉默守护,叶知秋和苏眠的姐妹情深,谢逐川的仗义出手,陆怀霜那未发出的信息...还有宋逾声那绝望的眼神和无声的誓言。
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场短暂而喧闹的梦。
而现在,梦醒了。
她又被抛入了无边的黑暗和未知之中。
飞机冲上云霄,离开了这片承载着她所有爱恨纠葛的土地。
她闭上眼,手中紧紧攥着那枚从不离身、用于修复古籍的、小小的竹制镊子,仿佛那是她与过去唯一的、脆弱的连接。
宋逾声,这一次,我们还能等到彼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