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食良缘 第14章 第 14 章

温堇翩站在晟鹤楼的庞大厨房中发着愣。

已经快要临近饭点时间了，那厨房内单高温不亚于一个小火炉。

优点是这大冬天的，站在这里一点也感觉不到寒意。

缺点是里面不少穿着随意的男子，他们本就大汗淋漓，为了方便切菜烹饪。在这冬季里不至于袒胸露肚。可他们挽着袖子、裤脚，擦汗的毛巾这就随意一搭肩上，丝毫不在乎穿着得体的事情。哪怕温堇翩这一行不请自来的外人出现都没有人朝她们望一眼。

可终究与她们这几位面容姣好的女子们同站在一个厨房内。在这种封建礼仪的大环境下，这般对比之下显得尤为突兀。

掌柜不由得局促地搓着手，他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劝这位女贵客将方子直接记下，吩咐让这厨房内的厨师代劳烹饪即可。

当然，他最想要看到的局面是这两位大贵客都能各退一步，把这个打赌给和解了。哪怕让他这个掌柜做主当天摆一顿“和解酒”，他也是认了的了。

“贵客，你看这要不……”

掌柜话音未落，温堇翩一脸兴奋朝他比划：“你这厨房也太大了吧！比伯璟家的厨房还要大！”

掌柜听到这名字，不由得颤了一下，像是听见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别人家的心尖尖就是能有随便一开口把自己给吓到心尖尖都哆嗦了一下的特权。

温堇翩丝毫没有关注掌柜异样，她已经被深深吸引住。这晟鹤楼厨房让人大开眼界，各类瓜果蔬菜肉品都被有条有理摆放着，需要择洗的、切块、切丝、切片，不停有小工开始在小锅前都在提前预处理着。锅碗瓢盆摞起叠放的高度，呈现出类似大小不一的柱子的景象。连同菜刀和俎板（类似于砧板），尺寸不一，却都齐全得令人咂舌。

温堇翩唯一感到头痛的问题是：这些厨房里面的厨具外形之奇特，让她依旧一时半会认不出这些厨具都应该分别用于烹饪中的哪个环节……

连她都一时半会儿的认不出，就更加不能指望对厨艺毫无兴趣的塔达和娅纳她们两人了。

今日的跟班里面也没有厨房的人。

“要是燕姨能在就好了。”温堇翩叹气一声。

“夫人！”

身后竟然真的响起了燕姨的声音。

温堇翩与娅纳、塔达面面相觑，回头一瞧，还真看见晟鹤楼后门突然闪现出快步而来的燕姨，身后跟着几位厨房里的小工，行色匆匆。

“燕姨！”温堇翩激动高兴得拍手迎上：“你怎么会来的啊！可真的是救星来了！”

“哎呀夫人瞧瞧您这话……方才阿乘去府上接我了，我已知晓来龙去脉了……”燕姨喘了几口气，眼里都是奋进的火光：“夫人，我们岂能输给此等烂人！我们速速动手吧！”

那掌柜“咦”了一声，上前迎了一步：“啊哟，是燕姨啊！别来无恙啊。”

“哎呀大掌柜的，身子可安好？先莫聚话了，我们烧菜要紧，快快安排位置。”燕姨催促着。

“哪用安排，就用你从前那位置就好了。”

燕姨拉着温堇翩，带领那几个小跟班就往厨房内快步走去，有一个小隔间的厨房位置，一个小伙计在那清洁着刚用完的厨具，他抬头一看，见到来的这一行陌生人，下意识想伸手阻拦：“你们几位……哎！这不是燕姨吗？你怎么……”

“六子，你让让，这小隔间先给我用用，我们烧个菜。”燕姨边说边招手让身后几个拿着东西的小跟班把手里的东西放进来。

那个叫六子的小伙计爽快一笑露出大白牙，识趣地让出位置退到一旁：“好说好说，燕姨要帮忙就喊一声。”

在温堇翩疑惑又探究的神情里，燕姨明白她意思，宛如手上有什么很忙的事情，其实也就是随意擦着洗干净的手随意，解释着：“从前我在这楼里做过好些年厨娘……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这里换了好些人，我都认不得了……不过这厨房倒也没怎么变过。”

“哇燕姨你好厉害啊！”温堇翩露出崇拜的神情，“你居然还当过这大酒家的厨娘！难怪你做菜这么好吃！”

在温堇翩兴奋地夸赞下，燕姨不好意思起来，一笔带过岔开话题：“夫人，你是打算做什么菜？要做上次的板栗鸡吗？”

温堇翩神秘一抬眼，摇了摇头，从那身后的台子地方拿起那根咸鱼。

方才在开放的厨房内，油烟混杂，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异味。可现在空间有限变得拥挤些许，裹着的咸鱼一掀开，腥臭味扑面而来。

燕姨都忍不住拿衣袖捂住口鼻，难以置信的神情：“这……夫人，你……”

“燕姨，你可有所不知了，这玩意可太好吃了！”

燕姨皱眉眼睛瞪得老大：“可要怎么做？”

“燕姨，你熟悉这里，要有劳你帮我去找茄子、猪肉、鸡肉、鸡蛋、姜、蒜、有什么绿叶菜都可以拿来，噢还有煮好的米饭，最好是煮好放置比较久了的比较干的米饭……还有猪肉要三七肥瘦，鸡肉最好是能要到鸡腿。”

娅纳一听，拉了一下温堇翩的衣袖提醒道：“不是比做菜吗？要米饭作甚？而且本就是要用盛着饭的碗来投票吧……”

温堇翩嘻嘻一笑露出高深莫测的神色：“我就是要他知道，我有一道菜是米饭也照样能赢他！”

燕姨一听，这夫人真是好大的口气。可不知怎么的，她没觉得反感，反倒是觉得内心有一股栖息已久的心劲在扑腾着摩拳擦掌。

不带一丝犹豫，燕姨领着几个跟班就穿梭在厨房别处去找着食材。

温堇翩把几个大砂锅拿给塔达和一个小跟班：“去找找有没有淘米水，应该都会蓄着这水等着拿去施肥的，你把这几个砂锅拿去洗净，泡进那洗米水里去。”

这种粮食都粒粒珍惜的时代，怎么可能用米粥去泡砂锅来开锅，能用洗米水泡一下就好。现在事态紧急，也没机会让这砂锅泡洗米水几天几夜了，只能勉强先用洗米水泡一会儿，祈祷能等会儿使用的时候不炸锅就好。

燕姨手脚利索地找齐了材料回来，食材统统都按照了温堇翩的要求精挑细选了一番。

燕姨能找到的绿叶菜是冬季末尾的莴笋，温堇翩交代让帮工将莴笋去皮后切成丝，稍微焯水一下就泡入冷水中，待温度冷下后即可沥水备用。

“燕姨，你心细，帮我把这猪肉先切丁，然后再剁成肉沫，肉沫不要太稀碎，保留一点颗粒感，剁碎后记得要用一点酒抓拌好放置留给我处理。

“娅纳，你把这茄子削皮，削的时候注意间隔。削一小条，间隔隔开一小段，再削一小条，茄子能保留一小部分的茄子皮。削好之后再剖开，切成茄条，保证每一段的茄条都能有一小部分的茄子皮。”

温堇翩拿着鸡腿，对着身旁的小帮工们示意道：“你们剩下的几个人就帮我一起把鸡腿肉切出来，鸡皮与鸡肉分开，肉切丁。”

只见她手捏着菜刀，往鸡腿的顶端转圈切一刀，在鸡腿的末端也转圈横一刀，鸡皮一下就轻松被掀扯下。将菜刀竖贴着切至鸡骨处，用刀刃将骨头与肉划拉分开，已经被切断了筋的新鲜的鸡腿肉就半展开。再把另一边的肉还粘连骨头的地方划一刀，鸡腿肉就展平开与鸡腿主骨分开了。在鸡腿肉中间仍有一条细小的鸡碎骨，最后用菜刀小心片下即可。

鸡腿肉卸骨后，再切丁就是再简单不过的步骤了。

两位小工学着她有模有样开始给鸡腿去骨，她自己则拿起咸鱼去另一处地方去自己处理。

温堇翩深知，大家只是碍着她的身份，不敢说这咸鱼的不好。更何况这帮跟班们能跟着顾伯璟，怕是日子过得比一般的平民老百姓们都要滋润不少，别说处理这咸鱼干了，怕是未有机会吃过。就连燕姨都面露一丝不经意的嫌弃，温堇翩更加清楚认识到这帮小跟班们能对这腥臭的咸鱼不会有什么好印象。

其他普通帮手活都可以交给他们，唯独这个咸鱼干她还是要亲自动手处理。

她将咸鱼对半片开，这咸鱼是海鱼，鱼身就是一条大主骨，基本没有小刺。再加上鱼够大所以主骨鱼刺也大，晒的时间足够长，鱼已经够干了。用手轻轻一扯鱼刺，刺就与肉分开了，一大块比巴掌还大的咸鱼肉就处理出来了。

这么大的咸鱼，只用半条都完全足矣。

用水轻轻冲过鱼肉，清水洗去鱼肉表面的盐粉与灰尘，再用干净的布擦干水份。将鱼肉分成两部分——接近鱼腩那一部分油脂比较丰富的地方就切成一粒粒的方块肉粒，越靠近尾巴部分鱼肉纤维感愈干的地方，就切剁成了鱼绒。

同样需要分成两部分处理的还有去了皮的姜块，切成丝或剁成姜沫。

所有的准备都齐全了，好戏就正式开始。

温堇翩将娅达处理好的一大盆茄条都交给了燕姨：“燕姨，这茄子条帮我全部隔水蒸熟，切记不能过熟，刚熟即可马上端起待用。”

燕姨也将剁好的猪肉沫交接给了温堇翩，温堇翩分出一小部分的猪肉沫，剩下来的肉沫与剁碎的鱼绒全部混搅一起，加入少量的盐粉、糖粉后，就开始统一顺时针方向搅打起来，还不时将肉团从盆中捞起再摔打进盆中。以肉眼可见，那肉沫开始变得有胶质感后才停下。

温堇翩当着娅达和几个小工的面将那盛着肉沫的盆一倒扣，娅达被她这反常的举动吓得一伸手，想要接住那好不容易处理好的肉。却发现手上根本没有接到想象中泼洒而出的肉。

温堇翩哈哈一笑，将盆反转回来，那一大团肉居然稳稳当当地依旧在盆里没有挪位。

“这个叫做上劲，肉没掉出来，就算是成啦。也不能倒置太久，不然还是会掉出来的……”温堇翩怕有人学她这种操作，万一过了头就是误人子弟了。

小工将几个瓷盘摆放在桌上，温堇翩让他们将瓷盘上抹一点芝麻油，自己的手上也抹了点油，能更好将手上的肉分离过渡到盘中，那肉均分到瓷盘里，手再微微使劲就让肉团压成一张张肉饼在瓷盘内，每一张肉饼上都铺码上多量的姜丝。

这边刚分好肉在瓷盘，燕姨就端着已经蒸熟了的茄子赶来。

“夫人，这茄子是要铺到肉饼上吗？”燕姨看着平平无奇的肉饼，揣测着温堇翩的下一步操作。

“不不不，”温堇翩忙伸手阻拦，怕燕姨手快脚快的一下子给处理了，“这肉饼等会儿一起蒸就好了，至于这茄子，是别的用途的。”她往外头方向唤了一声，“塔达，把砂锅给端来！”

几个大砂锅从淘米水中捞起，送来这边重新洗净后，架上那灶台上开始加热。

温堇翩信心满满一笑：“燕姨，接下来就看我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