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璟鬼使神差的抬手想要摘下面前女子的面纱。
沈清辞握住了萧璟的手,阻止他摘下面纱,而后对上了他那双桃花眼。
这就是那个传说中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王爷?
萧璟弯腰,伸手捏住沈清辞的下巴,指尖微凉,让她浑身一僵。
他没有轻佻抚摸,而是用指尖极其轻微地,隔着面纱在她下巴一侧不易察觉的旧疤上蹭了一下,心下了然,同时凝神感知。
指尖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属于他自己的内力波动,与那异毒气息同源,正通过触碰,与这女子产生共鸣。
萧璟松手直身,脸上恢复漫不经心的笑容,用折扇指了指沈清辞。
“这丫头,笨是笨了点,倒也有趣,本王瞧着顺眼,就她了吧。”
满堂皆惊,沈清辞猛地抬头。
玉娘愣了一下而后窃喜:“王爷能看上这丫头,是她的福气,还不快谢过王爷!”
萧璟摆手,目光依旧落在沈清辞身上。
“不必谢了,带回本王住处。”
沈清辞被侍卫带离正堂。
经过萧璟身边时,她听到他压低的声音:
“膝盖还疼么?”
沈清辞瞳孔骤缩,骇然看他。
萧璟却已转身,摇着折扇,与王刺史说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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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府的马车在夜色中行驶,车厢内一片死寂。
沈清辞低眉顺目地坐在萧璟对面,袖中那根磨得尖利的银簪已被冷汗浸湿,她能感受到对面投来的审视目光。
马车停下,侍卫的声音在外响起:“王爷,到了。”
萧璟率先下车,并未回头,只懒懒吩咐:“带阿辞姑娘去听竹轩歇息。”
两名侍女应声上前,对沈清辞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清辞垂着头,温顺地跟着她们,穿过抄手游廊,步入一处清幽的院落。
听竹轩,名字雅致,陈设却简单。
帷幕低垂,烛火摇曳。
“姑娘请在此歇息,奴婢们就在外间伺候。”侍女说完,便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门扉合拢的瞬间,沈清辞眼底的温顺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警惕与冷厉。
她迅速扫视房间,确认并无其他出口,唯有那扇窗户.......
她悄步移至窗边,推开一条细缝,只见院中黑影幢幢,守卫森严。
硬闯,绝非上策。
她退回室内,目光落在厚重的帷幕上,随即,她身形一闪,如灵猫般隐入帷幕之后的阴影里,屏住呼吸,连心跳都压到最低。
袖中银簪紧握,尖端对准了房门方向,若那晋王真有不轨,或欲拿她邀功,便是鱼死网破之时。
不过片刻,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停在门口,接着,是门轴转动的声音。
萧璟推门而入,绯色锦袍在烛光下流曳着暗光。
他看似随意地扫过空无一人的房间,目光在微微晃动的帷幕上停留了一瞬,唇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
就在他看似毫无防备地走向桌案时,身后恶风骤起。
一道寒光直刺他后心。
沈清辞这一击,凝聚了此刻所能调动的全部力气与技巧,悄无声息,迅如闪电。
然而,萧璟仿佛背后长眼,在簪尖即将触及衣袍的刹那,身形微侧,左手如铁钳般精准地扣住了她持簪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沈清辞瞬间感觉腕骨欲裂。
“呵。”一声低笑自他喉间溢出,带着几分了然。
沈清辞心下一沉,左手成肘,毫不犹豫地狠狠向后撞去,正中他胸口。
“唔!”萧璟闷哼一声,扣住她手腕的力道不由得一松,踉跄着倒退两步,下意识捂住了胸口。
几乎在同一时间,沈清辞自己也猛地抽了一口冷气,左手瞬间捂住了自己胸口相同的位置,一阵清晰的、绝不属于幻觉的闷痛在那里炸开。
她骇然抬头,看向同样捂着胸口,脸色微变的萧璟。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沈清辞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这诡异的痛感远超她的认知。
萧璟放下手,面上慵懒尽褪,眼神锐利如鹰隼,他盯着她,缓缓道:“不是本王对你做了什么,而是有人,对我们做了什么。”
他顿了顿,吐出两个字,“是蛊。”
“蛊?”
“南疆同命蛊。”
萧璟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冷茶,语气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子母蛊相连,中蛊者,五感相通,痛觉共享,你伤,我痛,反之亦如此,并且你死,我亦不能独活。”
沈清辞如遭雷击。
“是谁?”她声音干涩。
“本王也在查。”萧璟放下茶杯,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但现在,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
“沈、将、军。”
沈清辞瞳孔猛缩,他果然知道了。
“不必否认。”
萧璟打断她欲开口的辩解,语气淡漠却字字诛心,“你右下颌的浅疤,虎口的剑茧,是隐藏不了的。”
“沈清辞,通敌叛国的罪名你当真甘愿忍下?三万沈家军埋骨西境,沈氏全族下狱,秋后问斩,如今各州府县城门,都贴着你的海捕文书,画得虽不甚像,但若仔细核对,未必认不出。”
每一个字,都像千斤重,狠狠砸在沈清辞心上。
家族蒙冤,将士惨死的画面再次涌现,让她几乎窒息,她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和眼眶的酸涩,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你想怎样?押我回京请功?”她昂起头,眼神如淬寒冰。
“请功?”
萧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本王若想拿你请功,方才在软烟楼便可将你当场捉拿,何必多此一举,将你这烫手山芋带回府中?”
他走到沈清辞面前,“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沈将军?”
“什么交易?”
“本王助你秘密返京,查证真相,洗刷冤屈。”
萧璟声音压低,带着蛊惑,“而你,利用你对西戎和边关将领的了解,助本王破获西戎暗桩案,揪出朝中内鬼,同时,在你我找到解蛊之法前,相互照应。”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她依旧捂着的胸口,“毕竟,你若是死了伤了,本王也得跟着受罪。”
沈清辞心脏狂跳。
她如今身处绝境之中,萧璟却甘愿冒着窝藏罪犯的罪名伸出援手,尽管不知是蜜糖还是砒霜。
与虎谋皮,风险极大,但她别无选择,孤身一人,莫说回京,能否活着走出云州都是未知数。
而与他合作,至少有了身份掩护,有了追查真相的可能,甚至这诡异的同命蛊,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制衡。
她沉默片刻,抬眸,眼中已是一片决然:“好,我答应你。”
“爽快。”萧璟唇角微扬。
然而,下一瞬萧璟忽然伸手,一把揽住她的腰肢,带着她旋身便往床榻倒去。
“你干什么!”沈清辞惊怒交加,被压制在床榻与他胸膛之间,手中银簪条件反射般抬起,尖端直抵他咽喉。
萧璟却对她的威胁视若无睹,俯身凑近她耳畔,温热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龙涎香,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上,声音低沉:“别动,外面有人。”
沈清辞动作一僵。
“伤了我,你也会受伤。”
他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带来一阵战栗,“现在,配合我。”
“配合什么?”沈清辞咬牙,耳根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
“叫。”他言简意赅。
“....什么?”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萧璟低笑,带着一丝恶劣的玩味,贴着她滚烫的耳朵,气息灼热:“□□,外面的人,正在听本王与你这位新得宠的阿辞姑娘的床笫之事。”
“你.....下流!”沈清辞气得浑身发抖,脸颊爆红。
“不会?”萧璟挑眉,手下在她腰侧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
“啊!”沈清辞猝不及防,一声娇软婉转的惊呼脱口而出,与她平日清冷嗓音截然不同。
这声音让她自己都愣住了,随即是更深的羞愤。
屋外,隐约传来几声几不可闻的轻笑,以及压低的议论:
“啧,这动静.....王爷果然名不虚传。”
“看来京城传来的消息,让咱们提防这位爷,属实是多虑了,不过是个耽于美色的纨绔子弟.....”
脚步声渐渐远去。
确认人已走远,萧璟立刻松开了她,翻身下床,动作干脆利落,脸上**之色尽褪,恢复了一派清明冷静,仿佛刚才那个轻薄纨绔只是幻影。
沈清辞也立刻坐起,迅速整理好凌乱的衣襟,脸上红潮未退,眼神却已冷若冰霜,狠狠瞪着萧璟,手中银簪依旧紧握。
“情势所迫,沈将军见谅。”萧璟理了理自己的衣袍,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歉意。
“王爷的‘戏’,做得可真足。”沈清辞语带讥讽。
“彼此彼此。”
萧璟看向她袖中若隐若现的银簪,“沈将军的‘见面礼’,也足够别致。”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忽然道:“既然合作已成,那么,第一个任务.....”
沈清辞凝神静听。
“探一探这软烟楼的底细。”
萧璟转身,目光幽深,“本王怀疑,这里不仅是销金窟,更是西戎暗桩在云州的一个重要据点,他们对你下的美人娇和霓裳醉的手段,可不寻常,或许....”
他顿了顿,“那试图给本王下蛊的人,也藏身其中。”
沈清辞想起玉娘的手段,还有那些控制人的药物,心中了然,这确实是一个绝佳的藏身和传递消息之地。
“如何探?”她问。
“明日,本王会再去软烟楼,答谢一番。”
萧璟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而你,作为本王的新宠,‘善妒’地跟去,搅乱这一池春水,如何?”
沈清辞瞬间明白了他的打算,他是要她以争风吃醋为名,行打探搜查之实,虽不情愿,但这确实是目前最不引人怀疑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