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洲。
总督府内,近日来国都城内驳回来的折子可谓是一本接着一本,武胜男直接将其堆在自家二哥的桌案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倒是自在”武如山撩起袖口,拾笔书写着臣有罪,望陛下海涵等用惯了的伎俩。
“二哥,你说就这么耗下去,官家不会又派一位监察御史来旗洲查账吧”武胜男扔嘴里一颗野枣子,咀嚼后吐出枣核丢回碗里。
“干净些,怎么还扔回碗里了”武如山叹了口气,如今父母、兄长皆已先后离世,这家中重担皆在其肩头上,其中就包含了武胜男的婚事。
这副样子,实在不行就巡个入赘的贤婿。
可武如山转念一想,若是发生口角两巴掌打死了,又是操心事一堆。
“二哥想什么呢?青筋都鼓起来了”武胜男诧异的指着自家二哥的脑门儿。
“想官家是否会派御史,如若真派会派谁”武如山合上折子,扔回原处。
“那二哥觉得,官家会派谁”武胜男好奇又问道。
“他手里,还有谁啊”武如山挑眉间话语似问,又似在自答。
国都。
镇国公府。
天刚蒙蒙亮时,官家身旁的大太监姚凡,亲自出宫接韩束入内。
“这登天阁初建,圣上便邀诸位国公、阁老首登观景,陛下还说了准备了国公爷最爱的桑落酒”姚凡欠身站于镇国公韩束身侧后,放缓着步子生怕有一丝逾越。
韩束听到此话只觉眼皮子一跳,刚想抬手抚一下右眼,就听身后脚步匆匆,他回首望去是发妻荆元济。
“陛下召我进宫应宴,晌午就不能陪夫人去永辉楼用膳了,下次,下次我多陪陪阿济”韩束握紧荆元济的手捂了捂“早上凉,回府吧。”
“既是宫宴,那夫君稍等,我去换身衣裳,陪夫君一同进京面圣”荆元济自打醒来,就心绪不宁,如今看见姚凡,这心中更是思绪万千。
“长公主,陛下说了待登云阁建成后,会再开宫宴,到时殿下再同大将军一同入宫也不迟”姚凡立即赔笑着说道,生怕惹恼了荆元济。
“那便早去早回”荆元济上前替韩束整理了一下衣袍。
许是皇家旗帜的缘故,这一路上畅通无阻,很快就同其余几辆马车一同停于中午门外。
韩束一下车就见到了其身前的齐阁老,想到那日其为难自家儿子吃瘪的样子,一时觉得好笑。
在姚凡的引领下,很快几位朝廷命官,就入座这新建好的登云阁二层,所谓的凌霄殿内。
值得一提的便是,其中诸位阁老,皆是一开始反对此事之人。
甭提现如今坐在殿内的脸,有多绿多黑了。
“诸位,寡人来迟一步”燕川帝荆云起从殿后缓步走来。
韩束等人起身,向其行礼作揖问安道“臣等参见陛下,陛下千秋。”
“免了免了快起来”荆云起说着目光扫视一周,随即落在镇国公身上,轻咳了两声下意识的收回目光道“都入座吧,来人奏乐传膳。”
其身侧姚凡闻言,高声通传“奏乐。”
应是习武的缘故,姚公公的声音洪亮却不似姜副总管那般尖锐,让人听了不觉刺耳。
侧殿的乐师听见传禀,缓将宣乐之音徐徐道来,就在此时等候多时的舞姬,纷纷踏着碎步登殿,待站定后于声乐婉转间翩翩起舞。
就在此时,韩束察觉到一道人影从后殿走出,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其动向。
见其附耳与荆云起交谈着,便猜出此人应是禁军中的暗卫首领钟长霆,其只听命于陛下就连兵符都不能将其左右。
荆云起缓缓转动着手中的酒爵,抬手示意钟长霆退下。
见荆云起再次抬手,姚凡迅速抬步上前示意舞姬、乐师暂歇,好在其徒弟小顺子也是反应极快,立刻传达圣意。
数位大臣同时望去殿上,见荆云起面色凝重间举起酒爵说道“这一爵酒,自是先敬古帝以及燕川列祖列宗的庇佑,朕思念古帝啊。”
说罢就见其举起酒爵一饮而尽。
众大臣一见此情此景,立即也跟着高举酒爵,随即将美酒一饮而尽。
姚凡上前先是为荆云起续上一爵,随即才见大臣身旁的侍女方有所动。
“这第二爵酒,便是敬给今日赴宴的诸位爱卿,朕继位十余年间,燕川能有今日的兴旺、国泰民安,多亏了尔等尽心竭力的辅佐”燕川帝再次举起酒爵“没有诸位,便没有今日的燕川,朕敬尔等一爵。”
诸位大臣可谓是受宠若惊,急忙行礼作揖高声“陛下千秋!”
燕川帝荆云起将酒饮尽后,可谓是闭目良久,一声长叹后缓缓睁眼,将酒爵递给姚凡。
“陛下,您得当心着龙体啊”姚凡立即劝谏道。
韩束起身也跟着劝谏道“陛下的心意,臣等已然心领,您还需保重龙体,这酒甚烈喝多伤身。”
“子钦,你竟也劝我”荆云起唤起韩束的小字“咱们兄弟还没喝那坛桑落酒呢,姚凡将酒拿上来,今日寡人高兴定要喝尽兴了才好!”
姚凡看向徒弟,随即眼珠子一转即刻下跪道“陛下恕罪,那酒当年是您与国公爷一同藏的,奴才们寻了半圈儿也没找到。”
“哦?竟有此事”应是酒劲上头,荆云起脸同脖子已渐渐变的通红。
“禀陛下却有此事,臣这便去将那酒寻来”韩束闻言再次起身作揖道。
“子钦莫动,且再此等寡人去寻”荆云起摇摇晃晃站起身来,随即看向姚凡“你给朕盯着,莫要让这小子逃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上万岁爷”姚凡瞪了一眼自家徒弟。
小顺子闻言,即刻弯着身子快步从外侧跟上。
出了登天阁的荆云起看向四周昏暗的天,微微皱起眉头。
于此同时,刚入宫门的荆元济,急匆匆的走在通往中午门的玉石大道上。
韩束前脚刚离府不久,邱则安为墨凭轩安排的教书先生李之阳,就持一封手书入了镇国公府。
那时李之阳已经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急得光张嘴说不出话,只见他捂住自己脖颈,镇定后立刻将手中手书递给荆元济。
瑶竹姑姑刚想阻拦,就听荆元济说道“无妨。”
待展开手书后,只见荆元济面色数变,可谓是汗毛倒数。
“备马!快给我备马!”荆元济一眼就认出这字是天师黄道隐所写。
年节时,荆元济便早已在文竹院内的小厨房里,认出了这位曾经声明赫赫的古国天师,只是碍于其安危至今并曾与其相认。
而看到手书上明确嘱咐道“国公有难,公主速速入宫。”
就证明荆元济一直猜想的都是对的,燕川帝荆云起,以觉这天下太平盛世,应是彻底清扫这朝野局势之时了。
从得到其让齐贵人寻深山老道,寻求长生之道的密函时,荆元济就该料到其中猫腻,只恨未能做出应对。
已是走出登天阁的荆云起,见小太监徐徐走来。
“何事慌慌张张的”小顺子上前拦住。
“启禀圣上,长公主她伤了守城轮值的禁军,提刀过了中午门,正往这赶来”小太监噗通一声跪拜在地,声音虽然打着颤,但一点也不磕巴。
“钟长霆”荆云起大呵一声。
“臣在”钟长霆飞檐走壁一跃而下跪拜道。
“派人誓死拦住长公主”荆云起深吸了一口气后重重吐出,立刻追了一句“切记,万不可伤了长公主!”
“臣遵旨”钟长霆眉头一皱,低头领命应道,起身间抬手一挥,数道身影齐出,往中午门那去了。
“登云阁”荆云起看着逐步远去的禁军“便毁了吧。”
本急匆匆赶来的小顺子闻听此言脚步一顿,立即躲在了宫墙后,小顺子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因害怕发出声响,他低着头眼珠不停在眼眶内打着颤。
登云阁内,姚凡被去而复返的徒弟带到了偏殿。
“这是作甚,不是说了让你跟着伺候陛下么,回来做什么”姚凡看着满头大汗的小顺子,抬手帮他擦了擦。
“来不及了师傅,这里不能多待这里危险啊”小顺子拽住姚凡,略带哭腔的就要往外跑。
“慌什么,别管我你快走”姚凡伴君数十载,只需眨眼间就知道了小顺子是为何意“我床榻下有把钥匙,能打开郊外的一处庄院,将里面的东西交给长公主,她定能护你周全,快走!”
被姚凡推出的小顺子吸了吸鼻子,给他师傅重重磕了个头。
关上小门的姚凡正了正自己的衣襟,随即咽了一口唾沫。
其缓步走回殿内,路上将手上的金柄拂尘,递给了迎面走来拿食盒的小太监“赏你了。”
那小太监还沉浸在喜悦中,今年是其入宫满五年的日子,下了值就能回老家看望母亲了。
“咋家的命,贱薄如纸”看着惊慌失措的小太监,姚凡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小时候家里穷,母亲饿死了家里还有一位年少的弟弟要养,父亲将他卖入宫里,得了钱换了一碗米。
只为了那一碗米,便将其舍弃回想起那一日父亲高兴的样子,姚凡心里如同针扎似的“宫里是什么地方,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唯有往上爬,才不会被他人踩在脚下,为此他这双手已然占满了血污。
姚凡一步一步从一个洗恭桶的小太监,爬到了总管大太监的位置,那些打他辱骂他的人,也直接或间接的死在他手上。
看向殿内坐着的元老阁老,都觉得死不足惜,可唯有看向韩束时他方才有无奈之感,可皇命不是他能所抗衡的。
“国公”姚凡忽的唤了一句。
韩束似有所感,手中酒爵忽的落地。
“一路好走。”
我很爱我笔下的人物,荆云起这个老登除外[摊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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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