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好战场,清点好人数,便已经亮了天。
武胜男回到了总督府,刚卸甲准备洗漱,就听见房门被踹开的声响。
屋内没有丫鬟伺候,屋外也没有侍卫守门,武家四少爷武林志直接踹门而入。
武胜男见怪不怪,不慌不忙的将手洗净,随即边擦着水边往外走。
“先生教的礼数,兄长这些年都拌着饭吃了”武胜男将搽手巾一置,冷眼看着入了院内之人,也就是这位许久不见的四哥。
“礼数,你还敢跟我谈论礼数,阵前质疑主帅的人,好不威风啊”武林志嗤鼻冷言道。
房屋木门,也随着他话音一落,“哐”的一声砸到在地,只见那雕花木板,直接被砸破了个窟窿。
“谏言本就是我的职责,我不想予兄长争吵此事,若是兄长想为父亲讨说法,我且告诉兄长,那不能够”武胜男丝毫不退缩。
她脸上还有外族之人留下的血迹,身上的血渍,已经把原本的衣衫,染成了红黑色。
“你长大了翅膀硬了,谁也说不得了,还是说,母亲如今病了,你想在这个家里只手遮天不成,你莫要忘了你不是这总督府的嫡出女”武林志闻言气的脸红脖子粗。
他甚至想把母亲的病推卸到武胜男头上,他认为她本是女子,便理应活在这后院里,而不是跟他几位嫡出的哥儿们抢官位。
“你给我住嘴”唐荣一听到武林志回来的消息,就往武胜男院子这赶,刚走到门前就听见他这番话。
唐荣气的上前就扇了他一巴掌。
怕是还未解气,只见唐荣反手又是一巴掌。
这两道清脆的巴掌声,显然是把武林志打蒙了,待他看清来人,他略带颤声道“母亲您打我?为了一个庶女,您竟舍得打我。”
“还敢胡言乱语,我看你这几年,是读书读痴傻了”唐荣气的胸口疼。
只见她抬手,捶打着胸脯,稍微捋顺了气儿,又道“她是你妹妹,是军中的副帅,本就有规劝你父亲的责任。”
“我不管你在哪听了什么混账话,但我告诉你,一家人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你现在就给我去祠堂跪着,没我的允准,不许起来!”
“母亲”武林志还想求唐荣,却被唐荣一个眼神镇住,便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了。
唐荣看着满脸是血的武胜男,眼中难掩担忧之色“伤到哪了?可伤到实处?”
“这不是孩儿的血,劳母亲费心了”武胜男退后一步,躲开了唐荣的手,她行礼又道“母亲大病初愈,也快些回房休息才好。”
“夫人,药快煎好了,郎中说要趁热喝才好,况且五姐儿也是刚从战场上回来,还是赶紧让五姐儿好好歇息吧”徐嬷嬷在一侧提醒道。
唐荣知道徐嬷嬷这是找由头,可她还是心疼武胜男的。
虽说是妾室之女,但毕竟打出生起就养在了膝下,一日复一日的,这些年过去了,早就当成亲生女儿了。
但唐荣是刀子嘴豆腐心,一来二去的母女之间就有了隔阂,再加上总有老人,用那妾室的事情挑唆,这才导致关系很僵。
“待男儿醒了,就找两个得力的木匠,来将院门修好”唐荣出了房门,看了一眼院门,语气极为不悦。
徐嬷嬷本以为自家大夫人,会直接回主院,哪成想到唐荣直接去了祠堂,一进祠堂唐荣便让丫鬟们退下,只留了徐嬷嬷一人。
“拿家法来!”唐荣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武林志。
“母亲,您已经罚我跪了祠堂,竟怎还忍心请家法啊”武林志跪在蒲团上,他一脸茫然的说道。
“夫人,志哥儿已经知错了,您何必还要动用家法啊”徐嬷嬷也劝诫道。
唐荣只用了一个眼神,徐嬷嬷知道,自家大夫人这是真动了气,便也不再好劝谏,徐嬷嬷叹了口气。
“杨洲三月,你倒是长了不少本事”唐荣接过徐嬷嬷递来的教棍,抬起手便是一棍子“说,是谁在你耳旁吹风!”
武林志要紧了牙,硬是不说。
“好,不紧长了本事,还长了志气,我便打到你说”说罢又是两三棍,唐荣病还未全好,用力打了武林志三下,便开始咳嗽的厉害。
武林志嘴再硬,看见自家母亲这样,也是心疼的。
“母亲,是舅妈是舅妈说,武胜男她并非是您的亲生骨肉,舅妈还说,她的亲生母亲,还是害死小姨的恶人,儿子见到她,便气不打一处来,这才……”
唐荣看着武林志渐渐低下的头,她低声道“齐氏虽罪大恶极,但她也是惨死,当年她身怀六甲,且不说女子生产,本就是鬼门关里走一遭。”
回忆涌现,唐荣痛心疾首“可我当时只认为是胎大气弱活不长久,后来才知,这一切本就是你父亲算计好的。”
“你父亲本就是想去母去子,但郎中说怀像似女胎,你母亲我四胎皆是男胎,唯缺一女,这才把孩子留了下来。”
唐荣用手扶起武林志的头“齐氏虽有罪,但罪不在男儿身上,我们乃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你舅舅、舅妈这么多年,都未曾与我们往来,怎么就偏偏你去这三月里,待你跟亲生的一样呢?”
“您是说,舅妈是故意挑拨,不可能啊,舅舅和您是血亲,而她可是孩儿的亲舅妈啊”武林志疑惑道。
“既说血缘,那这个缘字何其重要,这世上有些人明明至亲血脉,却无一点亲缘,是为何?”
“因为无论哪一种关系,都是互相的,今年圣上恢复了科举制,我送你去杨洲学书,巩固学识,你不是痴傻的。”
“我且问你,此时谁人不知,旗洲边塞,女真部频频来犯,她为何偏偏此时送你回府,你说她图什么呢?”
唐荣捧着自家儿子的面庞,她叹气又道。
“她这是巴不得咱们武家,乃至整个总督府,都乱成一锅粥,你身旁有男儿派出的暗卫,这才让你平安回了府。”
“若是没有那几位暗卫,杨洲到旗洲路途之远,你当你这条小命,能躲得过山贼土匪吗?”
“而她告诉你齐氏之由,就是为了让你回府乱闹一通,让你无心于学业,她家赵儿若再榜上有名,以后在官场上便可压你一头,怎么算都是对她有好处的。”
武林志听的汗毛耸立,背后都冒出冷汗,他从未想过这么多,如今经自家母亲细细讲来,不由得他胆战心惊。
“你仔细想想,胜男虽不是我亲生,但她是你爹的亲生女儿,是你的亲妹妹,对我也很好,难不成她真不如你舅妈亲吗。”
“况且昨日战场上的事我也听说了,你父亲的做法的确得罪了南部,怕是日后将战火不断了”唐荣收回了手。
她望着武家列祖列宗又道“跪满三炷香,便起来吧。”
“孩儿知道了”武林志跪拜叩首道。
国都昏慕,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却不知何时,乌云渐渐遮满天幕,雨淅沥沥竟落个不停。
卖油纸伞的商铺,竟猪油蒙了心,把价钱提升到了十文钱一把。
街上的孩童们,追逐嬉戏着,哪怕是湿了衣衫,也依旧在雨中奔跑着。
邱则安站在中华书肆门内,赏着这场雨景。
书肆的掌柜李之阳,拿出一件摊子递给竺宴“竺宴,给先生披上些,初秋雨寒,可莫要着了凉。”
李之阳字余晖,乃珉洲八子之一,善于执笔,昔日小贩转眼间,就变成了掌柜的。
“学业可有耽搁”邱则安撵着毯子,看向李之阳“四书五经可看得懂。”
经过几个月的摸索,邱则安发现在这个平行世界里,史记记载中,只包含了前、中和后古国,其余朝代均唯有粗略记载。
前后共计三百余年,光文字便有二十多种,燕川国的史记只包含三年战事。
此朝代的科举考试,运用的文化底蕴极其匮乏。
与八股文不同,自古国黄天师提出科举制度起,便允许考生用规定题目,在题目内自由撰写,文字需工整,文字数目有限。
学子经于御书苑,经历三日科考后,文章就地密封,而后经御书苑考官审批,由三位御史大夫分别查阅后,送入宫中,最终由圣上审阅。
圣上亲笔赐福者,依次为状元、榜眼、探花,后二三甲,第二甲若干人等。
赐进士之称,第三甲若干人等,赐同进士之称。
相对比书本上的古代,邱则安觉得,黄天师已是较大范围,开放了政策。
“回先生,四书五经其内容,奥义非凡,学生读后茅塞顿开”李之阳行礼道“先生说的儒家思想,我觉得理应让世人知晓,流传千古才是。”
“发行的《聊斋》,便已然成为御书苑的对敌,若是此时再发行此书,怕是要遭来杀身之祸”邱则安起身将毯子叠好。
待看了看渐渐停息的雨,方才又道“凡事皆需个徐徐渐进的过程。”
原处的巷子里,穿梭出了几道人影,邱则安见状,下意识将手放于腰间“竺宴,拿上伞,我们该走了。”
“先生等雨停了再走吧”李之阳看着外面窸窸窣窣的小雨,深知先生的身子不好,若是着了凉怕是又要病上几日。
“雨间漫步,也是一种雅致”邱则安打开油纸伞,点头示意李之阳不要送了。
约半个时辰后。
石板路上的雨水,窸窣冲刷着渐淡的血迹,应需再过些时辰,地面方才会被雨水冲刷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