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归途 第52章 第 52 章

虽然两人之间从未有过任何正式的告白或宣言，但那份心照不宣的默契和情愫，却在悄然绽放，无声无息地弥漫在两人周围的空气里，甜得化不开。

数学课上，张雅琴正在黑板上推导复杂的公式，楚萧坐得笔直，目光专注，修长的手指握着笔，在笔记本上落下工整的演算步骤，突然，他感觉自己的左手小指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

他没有低头，眼角的余光却已瞥见，顾杰的手，正从课桌底下悄悄探过来，小指轻轻勾住了他的小指。

……幼稚。

一丝带着纵容无奈笑意掠过楚萧眼底，他没有抽回手，也没有回应，只是任由那带着微热体温的指尖缠绕着自己的小指，默许着这份隐秘的亲昵。

顾杰表面上依旧装模作样地盯着黑板，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他指尖微微用力，又勾紧了些，直到楚萧用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挠了一下，他才心满意足地松开，重新专注地看向黑板，只是那眼底的笑意，亮得惊人。

自习课上，楚萧正专注地解一道物理大题，思路清晰，笔尖流畅，突然，手中的笔被人猛地抽走。

他愕然抬头，只见顾杰正得意洋洋地晃着他的笔，脸上挂着灿烂无比的笑容：“喂！楚老师！这道题……是不是应该用能量守恒定律啊？”

楚萧看着他这副欠揍的样子，眉头微蹙，伸手去抢：“还我。”

“不给！”顾杰笑嘻嘻地把笔举高，身体微微后仰，躲开楚萧的手，“除非……你告诉我，我猜得对不对？”

楚萧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那里满是孩子气的耍赖，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很柔和：“……对了一半，还要考虑摩擦力做功。”

“哦~”顾杰恍然大悟般点点头，脸上笑容更盛，这才心满意足地把笔递还给楚萧，“谢啦！楚老师！”

楚萧接过笔，他垂下眼睑，重新看向题目，嘴角却向上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午休时间，教室里一片安静，顾杰趴在桌上，脸朝着楚萧的方向，似乎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绵长。

楚萧没有睡，他手里拿着一本书，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他微微侧过头，安静地看着顾杰沉睡的侧脸，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像个毫无防备的孩子。

楚萧的目光在那几缕不听话的碎发上停留了片刻，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抬起手，轻轻拂过顾杰的鬓角，将那几缕调皮的头发，温柔地别到他的耳后。

指尖掠过耳廓时，顾杰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嘴角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分，但他没有睁眼，只是将脸往楚萧的方向又蹭了蹭。

楚萧的心跳漏跳了一拍，他迅速收回手，重新拿起书，目光却再也无法聚焦在文字上。

放学后的自习室，只剩下寥寥几人。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

顾杰和楚萧并肩坐在靠窗的位置，顾杰面前摊着一本厚厚的英语词汇书，眉头紧锁，嘴里念念有词，显然背得有些烦躁。楚萧则安静地做着一套物理竞赛题。

“啊！背不下去了！”顾杰哀嚎一声，泄气般趴倒在桌子上，侧过头，可怜巴巴地看着楚萧，“楚萧……救命啊……这些单词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

楚萧停下笔，侧过头看他，他拿起自己的手机，插上耳机，将其中一只耳机塞进顾杰的耳朵里。

轻柔舒缓的钢琴曲如瞬间流淌进顾杰焦躁的心田。

“听会儿音乐，放松一下。”

顾杰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他立刻凑近了些，肩膀几乎要贴上楚萧的肩膀，贪婪地汲取着耳机里流淌的旋律和……身边人身上传来令人安心的气息。

“好听！”顾杰眯起眼睛，“楚萧，你喜欢听这个啊？”

“嗯。”楚萧轻轻应了一声，重新拿起笔，目光落在题目上。

顾杰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他不再抱怨，重新坐直身体，拿起词汇书，小声地、跟着耳机里的旋律哼唱起来，虽然五音不全吧。

楚萧听着耳边不成调的哼唱，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偶尔会停下笔，侧过头，低声提醒顾杰某个单词的发音，或者某个语法的要点，顾杰则立刻竖起耳朵。

顾杰的学习热情，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他像一头不知疲倦的蛮牛，一头扎进知识的海洋里，目标清晰那就是和楚萧考同一所顶尖大学。

他不再仅仅是为了“及格”或“不被叫家长”，而是为了能真正地能名正言顺地站在楚萧身边，和他并肩看更广阔的世界。

“楚萧！这道物理题！这个受力分析图我画得对不对？”顾杰把草稿纸推到楚萧面前。

楚萧放下手中的书，仔细看了看，拿起红笔，在图上某个节点轻轻画了个圈：“这里，摩擦力方向反了，再想想，物体相对运动趋势。”

顾杰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哦！对对对！我傻了！”他立刻埋头修改。

楚萧看着他奋笔疾书的样子，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是公事公办地讲解。他会耐心地等待顾杰思考，会在他卡壳时给予恰到好处的提示，会在他做对时，眼底流露出赞许。

“楚萧，你说……我要是真考上了……咱们一起去报道那天，得多拉风啊！”顾杰一边做题，一边忍不住开始畅想未来，嘴角咧得老高，“到时候，我帮你扛行李！咱们住一个宿舍！一起上课！一起去图书馆！周末还能……”

楚萧听着他絮絮叨叨的“未来蓝图”，没有打断，只是安静地听着，他偶尔会轻轻“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这一切，自然逃不过周冉那双“火眼金睛”，她抱着手臂，靠在教室后门框上，看着窗边那对沉浸在二人世界里的同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啧啧啧……”她摇着头，“这恋爱的酸臭味啊……简直要把教室都腌入味了！”

尤一凑过来，一脸八卦：“冉姐，说谁呢？”

周冉用下巴点了点顾杰和楚萧的方向，眼神狡黠：“还能有谁？你看咱们顾少爷，那眼神……啧啧，都快黏在楚萧身上了，恨不得把‘这是我的人’几个大字刻在脑门上！还有楚萧……啧啧，以前多高冷一人啊，现在呢？给顾杰讲题那耐心劲儿……啧啧啧！那眼神温柔的……都能掐出水来了！”

朱彬彬也捏着兰花指凑热闹：“哎呦喂，可不是嘛！冉姐您看，顾杰那爪子，又在桌子底下不老实了，啧啧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成何体统啊！”

周冉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你那是羡慕嫉妒恨！”她转头，对着窗边那两人：“喂，窗边那两位，注意点影响啊，这教室里还有单身狗呢，别把狗粮撒得满地都是，齁死人了！”

顾杰闻声，猛地抬起头，他下意识地想把手从桌子底下抽回来，却被楚萧用指尖轻轻按住了，楚萧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了周冉一眼，眼神里却并无恼怒，反而似乎有笑意。

顾杰看到楚萧的反应，胆子瞬间又壮了，挺直腰板，冲着周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冉姐，羡慕啊？羡慕你也找一个去啊，别在这儿酸溜溜的！”

“我呸！”周冉啐了一口，脸上却带着笑意，“谁稀罕，老娘才不吃你这套！”她看着顾杰那副尾巴翘上天的样子，再看看楚萧虽然依旧清冷但眉宇间明显柔和了许多的神情，心里默默感叹：这两个家伙……总算是……修成正果了？

教室里充满了轻松的笑声的喧闹，窗边，顾杰和楚萧相视一笑，指尖在课桌下悄然相扣，耳机里流淌着共同的旋律，眼中映着彼此的倒影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放学后，顾杰会去楚萧家写作业。

“楚萧……于宁的事情……我让人悄悄去查了，沈贺他们……到底为什么针对于宁？他们根本不在一个班，平时也没什么交集……”

楚萧写字的手停了下来，他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只是眼睫低垂。

顾杰的心猛地一沉，他了解楚萧，这沉默，就是无声的抗拒。

他再也坐不住了，猛地转过身，正对着楚萧，他一把抓住楚萧握着笔的手腕。

“楚萧！”顾杰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哀求，“想想我好不好，别把自己卷进去，好不好？我们……我们总会有别的办法个，一定会有！”

楚萧被迫抬起头，目光撞进顾杰那双写满了担忧和浓得化不开的疼惜的眼睛里。

“楚萧，我知道……你不是什么都没做，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可是……可是你想想我，好不好？”

他猛地将楚萧的手拉过来，用力按在自己剧烈起伏的胸膛上，掌心下，是少年滚烫的体温和那颗因为心疼而疯狂擂动的心脏。

“咚！咚！咚！”

那沉重而急促的心跳声，透过薄薄的衣料，清晰地传递到楚萧的掌心。

顾杰的声音带着哽咽，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口最深处挤出来，带着血淋淋的疼：“如果你想报仇……我比你还能豁得出去，我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愿意做，可是……可是怎么办啊楚萧……”

他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眼底积聚：“我舍不得……我舍不得你受一点伤，哪怕……哪怕只是看到你眼里有一点点难过……我这里……”他用力按着楚萧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就会痛得要死，痛得……喘不过气来。”

那滚烫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一滴，砸在楚萧的手背上。

楚萧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那滴滚烫的泪水烫伤了，他怔怔地看着顾杰，看着他通红的眼眶。

他……在害怕……怕我出事……

顾杰的眼泪，顾杰的心跳，顾杰那泣血的告白，像一把温柔的钥匙，狠狠撬开了他冰封的心防，那堵用仇恨和冰冷筑起的堤坝，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他看着顾杰那满是泪水和哀求的眼睛，看着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嘴唇，所有的坚持、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孤注一掷……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舍不得……而他也舍不得啊。

舍不得眼前这个为他流泪、为他心碎、恨不得替他承受一切风雨的少年。

良久……

楚萧才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沙哑音节：“……好。”

那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一种卸下千斤重担般的疲惫和一种无声的妥协与承诺。

顾杰听到这个字，他再也忍不住，猛地张开双臂，将楚萧紧紧、紧紧地拥入怀中，他低下头，将脸深深埋进楚萧的颈窝，滚烫的泪水瞬间浸湿了楚萧的衣领，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楚萧……我爱你……”他哽咽着，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直白地，将心底最深处的情感宣之于口，“我爱你……真的好爱你……”

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让他惊讶，但随即，抬起手臂，第一次，主动地紧紧地回抱住了顾杰。

我也……舍不得你啊……

两颗年轻而炽热的心，终于在这一刻，紧紧相贴，毫无保留地确认了彼此的心意。

书桌上，于宁那张笑容纯净的照片，在灯光下静静地看着他们，照片里男孩清澈的眼睛里，仿佛也盛满了欣慰和祝福，无声地说着：这样……就很好……

时间在无声的温暖中悄然流逝，顾杰在楚萧家完成了作业，楚萧又耐心地给他讲解了几处不懂的知识点，顾杰原本就不笨，只是曾经用叛逆和荒废学业来试图引起父亲的注意，如今，他有了楚萧，有了想要并肩同行的未来，学习的动力前所未有地高涨，他听得极其认真，像海绵一样贪婪地吸收着知识。

夜色渐深，顾杰收拾好书包，背在肩上，站在门口，他转过身，目光深深地凝视着站在玄关处的楚萧。

他的眼神平静，却带着柔和和留恋。

“怎么了？”楚萧轻声问道。

顾杰没有说话，他只是深深地深深地凝视着楚萧的眼睛，然后，他缓缓抬起手，轻轻抚上楚萧的脸颊。

楚萧没有动，也没有躲闪，他只是安静地看着顾杰。

顾杰的心跳如擂鼓，他屏住呼吸，身体慢慢地一点一点地靠近楚萧，他能清晰地看到楚萧纤长的睫毛在灯光下微微颤动，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脸颊。

距离越来越近……近到能数清对方眼睫的根数……

顾杰微微低下头，闭上眼睛，将自己的唇，轻轻印上了楚萧的唇。

触感是温热的、柔软的、带着一丝青涩的微凉。

楚萧的瞳孔微微放大，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唇上那陌生而滚烫的触感，带来一阵阵令人眩晕的悸动。

他只是那样轻轻地贴着，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小小的人啊……还不会吻。

但那笨拙的带着微微颤抖的触碰，却比任何技巧都更动人。

楚萧在最初的震惊过后，缓缓地放松下来，他没有推开，只是静静地感受着唇上那份带着少年莽撞和滚烫心意的温度，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缓缓垂下，耳根处，悄然染上了一抹浓重的绯红。

灯光下，两个青涩的少年，笨拙地分享着彼此的初吻，窗外的夜色，似乎也变得温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