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不睦 第5章 薛晏

半月后，百官休沐日。

洛杳睡了个囫囵觉，日上三竿方起了身。

接着府上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此值午后，越过洛府的假山园湖后是一处石长廊，石上缠绕生长着许多稀疏的花叶络石，叶片有的呈粉白色，有的又像褪了色的绿。

阳光洒落在雕花石桌上，石桌上摆了几本书和奏折抄本，洛杳一边喝着茶乳，一边在读着这些书册，金盏提醒他有客人来时，他才抬起了头。

“选一朵最好看的金边山茶，为薛公子泡一杯，其余的拿到后院去晒干……”

洛杳望着远处那人，目不斜视地对身旁方才才采花归来的金盏吩咐道。

金盏抑着嘴角，携着竹筐转身便向后院跑去。

她心下鼓噪，步伐不免快了些，冷不丁便在后院转弯处撞到了一人。

“嘶……”金盏浑身被撞得生疼。眼前的人却不动如山，一身黑衣劲装包裹着蓬勃青涩的男子气息，是方从后院练剑归来的持羽。

持羽眼疾手快接住了一朵斜飞出去的山茶，问金盏跑这么急是要去干什么。

金盏笑道：“是薛公子来了。”

持羽皱眉：“他怎么又……”

金盏眉梢眼角都透露着喜悦，嘟囔道：“府上来客人不好吗，薛公子为人有趣，是世家公子里的佼佼者，我看他很对公子味口，公子可不是给谁都好脸色的……”

好脸色？持羽的眼神黯了黯。

薛宴第一次来时，送了洛杳一卷兵书。

那日他就站在洛杳身后，看着洛杳亲手将这份礼物接过。

兵书虽是残卷，却是前朝守边名将黄备所著，只是后来黄备受同僚排挤陷害，为鞑靼俘虏，最终含恨而死，他的这套遗作兵书也不知散落去了何处。

洛杳估计就是为了这卷兵书，把薛宴看入了眼。同时将薛宴看入眼的，还有金盏，不过后者却是因为薛宴的那张皮相。

薛宴归京后，名声大噪，一月之内就登上了上京世家公子品貌榜第二的位置。

薛宴第二次来，和洛杳还没聊上几句，凳子也未坐热，便将洛杳拐带出府去游了湖，直到深夜才将洛杳送了回来，那夜下了大雪，湖上凉风侵骨，第二天洛杳便发起了高烧。

薛宴第三次来，是来登门致歉的，顺便送了洛杳一堆珍稀名贵的补品，洛杳生着病，不知节制地与他吹谈闲说了一下午的话，第三日病反而更重了。

除了游湖那次，只要薛宴来找洛杳，持羽便会隐于暗处，默默听着二人的谈话，他起初以为薛宴此人与洛杳交好，别有目的，次数多了，依旧没有打消这个念头。

直到今天薛宴大大方方说出：“我送了阿杳这么多礼物，不如阿杳你也送我份回礼吧。”

持羽看薛宴的眼神，冷了几分。

一是因为薛宴今日终于显露所求，二是因为薛宴竟然这么熟稔地唤上了洛杳名字……

洛杳身体前倾，用左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薛宴，问道：“薛公子想要什么，我洛府除了有钱……”洛杳顿了顿，“还是有钱。”

“不像你们薛家，在内是新贵重臣，在外出任太守郡督，树大根深，要什么便有什么。”

薛宴听他这么说，哂笑道：“我想要的，一定是阿杳有的。”

“金梁台的摘花美人魁首，绰州名妓靳霜姑娘，听闻阿杳已经为她赎了身，现下她算是你的人了，不知我可否花双倍赎金，令阿杳将美人相让？”

洛杳一动不动地望着薛宴，半晌，眼里的笑荡漾开，他道：

“真不巧，圣上新纳了一位美人，便是姓靳，公子来晚了。”

薛宴嘴角的笑意顷刻消失不见，质问洛杳道：“你把靳霜送给了圣上？”

洛杳却反问他：“靳霜姑娘是薛公子什么人？”

“三年前我外放绰州，靳霜与我一见如故，那三年得她与我作陪，直到我回到京都。”

洛杳含笑看着薛宴，听了他的解释，笑道：

“原来如此……”

洛杳有些不以为意，此时正逢金盏回来，便指着已经换了一身花俏衣衫的这姑娘道：“靳霜是不可能了，不如我再送薛公子一个红颜知己如何？”

金盏愣了愣。

“这是我府上最伶俐的丫头，模样生的招人的很，在琴棋方面颇有天赋，除此之外，还精通医理、药理……”

金盏听洛杳此时竟然拿她打趣，脸红的滴血，羞愤道：“公子，你真讨厌！”说完话便放下茶盏转身跑了……

薛宴笑出了声：“看来金盏姑娘对我并无兴趣，倒是阿杳给了靳霜一条活路，我该替她谢谢你。”

洛杳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雕花桌面，讽道：“这道谢得到话可是真心实意？”

薛宴看着杯盏中旋转漂浮的，颜色颇为糜艳的山茶花，正襟辞色道：“我想再见她一面，不知阿杳可有办法？”

洛杳笑道：“薛晏，你往后得称她为霜夫人，眼下想见她确也不难……”

洛杳并不想与薛宴拐弯抹角，便直言道：“七日之后的上元节，风雀宫宴饮，太液池游湖，圣上适时会邀请众大臣携家眷入宫同乐，我可以帮你寻机会与霜夫人见一面。”

薛宴外放归京，现任鸿胪寺少卿，兄薛君安为国子监司业，一个是从四品，一个是正四品，皆在七日后的上元节官员受邀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