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隼赶到皇宫时,阳光正盛,日光将整个皇城都照得亮堂堂的。
他站在在宫殿外,等着太监进去通报。
待秦隼走进宫殿内,迎面一股刺鼻臭气而来,那是高度**的臭味夹杂着血腥味。
放眼望去殿内不少朝中重臣,就连太子、三皇子等皆在。
殿中央,穿着重甲的天乾被两个侍卫压跪在地上,在他身侧,一块被污血浸透的白布覆盖着什么,猩臭味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秦隼瞧着被压的背影,觉得有些眼熟,暗自思忖,表面不动声色,向稳坐在龙椅上的皇帝秦傅政问安、行礼。
秦傅政掀起眼皮却没看他,示意下面提着箱子的仵作动手,催促道:“继续。”
这一声令下去,仵作跪在地上小心揭开那块白布。
被侍卫反手压制住的商无忌情绪激动挣扎着,满脸怒容,声音嘶哑地吼叫道:“放肆!将军已经薨逝,尔等岂敢!敢侮辱将军!”
两个身材魁梧天乾侍卫还差点压不住他,又来了两个侍卫将人狠狠踹倒在地,箍住天乾的脖子,这才压住。
天乾左脸紧贴在地,呼吸急促,由于动作激烈,牵扯他右脸上那条狰狞可怖的刀疤不断颤动,甚至隐约看见里头粉肉,瘆人极了。
“狗皇帝!狗皇帝你个畜生!”商无忌怒目圆睁,嘴里不停咒骂。
秦傅政看到商无忌这副样子,搭在龙椅的手敲了敲,倒是不显怒容,只道让僵持住的仵作动作快点。
殿内回荡着商无忌的臭骂,那些朝中重臣无一不是低着头,不敢多言,悔恨今日为什么不像兵部那几个老家伙装病在家。
仵作先是拿出口布戴上,毕恭毕敬地朝那具尸体拜了拜,口中念嚷着什么,这才掀开白布。
刹那间,尸臭扑面而来,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捂住口鼻。
而随着白布的揭开,一具无头且身穿戎甲的尸身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看上去,这是要当朝验尸啊。
一众朝廷大臣们皆是面露惊恐,他们哪里看到过这种画面,其中有胆子较小的竟是当众尿湿了裤子,场面一度混乱。
商无忌整个人僵住。
“啊!混账!”
但仅仅过了一瞬,他便如同发疯似的再度反抗起来,眼睛猩红,嘴里更是爆出一连串叫骂声,把此生想到的脏话尽数喷吐而出,在秦傅政蹙眉开口前,被侍卫一棍子敲晕,殿内这才消了声。
再看那具尸体,只见它的脖颈处被红布包裹住,那套做工坚固的盔甲现已是残破不堪,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裂口与划痕。
仵作手下动作不停,扒开无头尸体厚重的盔甲,娴熟地剪开与皮肉揉在一起的里衣,查验起来。
只见那无头尸**地上身布满了由无数刀剑留下的疤痕,纵横交错已然泛白,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皮下里似是有活物还在慢慢蠕动着。
仵作手一顿,继续裁剪着,直到看到尸身心口处那个最为致命的伤疤时,这才停下。
那是一道浅浅的十字刀疤,经过岁月洗礼虽然不明显,但依旧能辨认出来。
是当年年仅十五岁的裴元珩跟随母亲受邀一起入宫参宴,宴会上敌国的刺客趁机摸了进来,裴元珩替秦傅政挡住那致命一击,从而留下的。
如今尸身没了头颅,只能凭借这道经过岁月留下的伤疤来判断这具尸体是否真的是裴元珩。
秦傅政遮掩着鼻子并未从龙椅上下来,只微微起身伸着脖子看了几眼,确认那道淡粉色的伤疤,这才打消了这段时间心中的怀疑。
秦隼目光落在那无头尸上,强压着唇边勾起的弯,直到一身海棠紫金朝服的秦吾炀将那白布重新盖上,他这才收了视线。
——裴元珩死了!
前世,裴元珩被元寇砍下头颅,死在境外。
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导致裴元珩这一次提前死了,但死法跟前世一模一样。
当然,裴元珩早死晚死,这些对秦隼来说都不重要,只要他死了,他就高兴。
秦吾炀碾磨着指尖被沾染上的污渍,一直上扬的桃花眼此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直没有说话的秦傅政突然一副悲痛的模样,当即宣布追封裴元珩为定北侯。
紧接着,秦傅政环视四周群臣,说:“如今定北侯已薨,军中失去了主将,诸位爱卿,不知你们当中可有毛遂自荐之人?亦或是有合适的人选可以举荐给朕呢?”
底下众臣面面相觑,一个个都低垂着头,低的不能再低,也不敢与上方的秦傅政对视上。
毕竟,他们心里可都盘算着,后面安安稳稳地领着朝廷的俸禄,再舒舒服服地多过几年好日子,然后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要知道,一旦领了这要命的差事,不是战死在边外,就是在刀口上舔血。
更何况,眼前定北侯还躺在地上,这可是活生生的例子!死后还要遭受圣上的怀疑,人都死了,还要当众验尸!
没人站出来,秦傅政神色不耐,他将目光投向丞相,道:“爱卿,朕听闻府上的贵子已然到了及冠之年,不知是否实属啊。”
丞相心头一紧,连忙跪地,惶恐不安地回答道:“回皇上,微臣那犬子出生便患有心疾之症,常年养在庄子上,恐怕难以担当如此重要的任务啊皇上!”
“那么太傅……”
“启禀皇上,微臣那不肖子乃是一名坤泽,身子骨本就娇弱,是非此等重任的合适人选啊,望皇上恕罪!”
见此,秦傅政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厉声喝道:“兵部呢?兵部一个有用之才拿不出来吗?”
“回…回陛下,张尚书今日腹痛难忍,未曾来……” 点名的官员捧着考勤册子从侧边哆哆嗦嗦一路跪着爬出来,
“四司呢?!”
官员浑身颤抖不已,整个人如筛糠一般伏倒在地,说不出一句话。
秦傅政哪里还不明白,气得脸上肌肉微微抽搐,伸手拿起身边的一个物件,狠狠地朝前方扔了出去!
“那这些年来,朕拿着朝廷的俸禄养活你们这群废物到底有何用?”秦傅政怒吼道。
站得离秦傅政最近的官臣猝不及防被砸得正着,“哎呦”一声惨叫,双手捂着脑袋一歪,趴倒在地。
一时间整个朝堂之上黑压压跪倒一片。
秦隼这时移步上前,“父皇,儿臣愿代军出征。”
太子秦明烨闻声望去,目光落在秦隼身上,他打量着走上前来的天乾。
秦傅政也看着秦隼,说实在话,对于他的这位七皇子,他从未真正关注过,也不愿意投入一分感情,在众多皇子当中,无论是容貌还是才华都显得极为平庸,甚至可以说是毫不起眼。
每次看到他,都会想起当年他与那低等宫女的腌臜事,因此对这个儿子根本喜欢不起来。
在南朔封王的皇子就像是被打入了冷宫的妃子,不得皇帝的宠,只因一个,南朔成年后封王的皇子只能是王爷。
秦傅政四十多岁才坐上这个皇位,他生性多疑,看谁都觉得觊觎他这个位置,看谁都像是要把他从龙椅上拉下来,因此,立储之事一直被他拖延着,皇后那里明着暗着提了不少次,他都敷衍过去。
暗卫传来的消息让秦傅政的心中警铃大作——太子与丞相宋慎走得近。
为了防止丞相宋慎倒向太子一方,秦傅政先后下了两道旨意,册封秦隼为灏王。如此一来,秦隼便失去了名正言顺继承皇位的资格。
紧接着赐宋慎嫡子宋屿为秦隼正夫,让嫡子嫁给一个不得宠的王爷,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帝这是已经忌惮上了丞相。
秦傅政瘫在龙椅上,一只手不停地揉着眉,整个朝堂陷入死了一般的寂静。
过了许久,秦傅政看了一眼跪在下方的秦隼,道:“那就你吧。”
他挥了挥手,示意一旁的太监将虎符交予秦隼。
那名太监赶紧弯着腰小步快跑过来,恭恭敬敬地捧着虎符递到秦隼面前。
秦隼接过虎符,紧紧握在手中。
“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望。”
这事定了,秦傅政像是倦了,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
大太监尖细的嗓音高亢嘹亮,“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待众卿都走后,秦傅政睁开眼,看着殿中央还在昏迷的商无忌:“他……”
大太监弓着腰,“皇上,正是此人将定北侯尸身从境外一路护送到宫。”
“这样啊,如此忠心,那就腰斩了吧。”
就在这时,一小太监小跑了进来,直愣愣的跪在地上:“皇上,司徒夫人在殿外求见。”
秦傅政眼睛一眯,看着地上一死一晕的两人,良久才道:“让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