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官办公室的气氛,比窗外的雨夜更加凝重。瓷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如探照灯般在苏和浙身上扫过。安保负责人刚刚汇报完初步搜查结果——除了浙宿舍窗户的破损和室内打斗痕迹,入侵者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如同真正的幽灵。
“描述一下入侵者的特征。”瓷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他的目光主要落在浙身上。
浙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但抬起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克制:“男性,身高约185到188公分,体型健壮,动作极其专业迅猛,格斗风格……偏向实战击杀术。戴着面具,看不清容貌。”她刻意略过了那熟悉的气味和那句关键的质问。
苏站在一旁,眉头紧锁,补充道:“他反应很快,力量很强,对环境的利用很老道,不像普通匪徒。而且……”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浙,“他似乎是冲着浙来的。”
瓷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最后定格在浙略显苍白的脸上:“他称呼你‘之江’?”
该来的终究来了。浙的心脏猛地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是。但我不知道这个名字的含义,可能他认错人了。”这个解释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瓷没有立刻反驳,只是深深地看着她,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所有的伪装,看到那个隐藏在“浙”这个身份之下,名为“之江”的、背负着过往的灵魂。
“认错人?”瓷缓缓重复了一遍,语气听不出喜怒,“一个如此专业的入侵者,冒着巨大风险潜入戒备森严的基地,只是为了找一个他‘认错’的人?而且,他似乎对你抱有极大的……情绪。”
浙沉默了。她无法解释,也无法透露关于“暗河”和“烟雨”的任何信息。那是深埋的禁忌,一旦揭开,带来的后果可能远超想象。
苏看着沉默的浙,心中的疑虑如同藤蔓般疯长。他想起之前浙在格斗中展现出的、与她那清丽外表不符的凌厉与老辣,想起她偶尔流露出的、仿佛经历过生死淬炼的沉静眼神……还有刚才,那个入侵者看着她时,那复杂到极致的眼神。他们之间,绝不仅仅是“认错人”那么简单。
“这件事,我会追查到底。”瓷最终没有继续逼问,但话语中的分量丝毫不减,“在查明真相之前,浙,你的所有外出训练和活动需提前报备,并由至少两名队员陪同。苏,你负责协调。”
“是。”苏立刻应道。
“……是。”浙的声音稍显低沉。
“回去休息吧。”瓷挥了挥手,“记住,无论过去如何,‘神州’需要的是能够彼此信任、托付后背的队员。我希望你们都能明白这一点。”
两人敬礼,转身离开办公室。
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沉重的脚步声。雨水拍打窗户的声音仿佛敲在心上。
“你认识他。”苏停下脚步,不是疑问,而是陈述。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浙,“那个入侵者。他叫你‘之江’。”
浙迎上他的目光,没有回避,却也说不出解释的话。她能说什么?说那是她曾经的战友,是“烟雨”的同伴,是淮牺牲时在场的另一个人?说他们三人之间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与亏欠?
她的沉默,在苏看来更像是一种默认。
“他很强,而且……他很危险。”苏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他看你的眼神……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过往?那个‘淮’,又是谁?”他敏锐地抓住了佛罗里达质问中的另一个关键名字。
浙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淮的名字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她内心最痛的角落。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疏离的平静:“苏同学,这是我的私事。与训练,与‘神州’,与你……都没有关系。”
她用了“苏同学”,这个称呼瞬间拉远了两人之间好不容易才拉近的一点距离。
苏看着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一股莫名的烦躁和……失落涌上心头。他冒着风险帮她击退了入侵者,却连一句实话都换不来吗?
“私事?”苏的声音冷了下来,“当你的‘私事’已经危及到基地安全,危及到其他队员时,它就不再是私事!浙,我们是战友!”
“正因为是战友,”浙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决绝的力度,“才更应该保持距离。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她说完,不再看苏瞬间沉下去的脸色,转身,挺直脊背,独自走向宿舍方向,将那沉重的雨声和身后苏复杂难辨的目光,一并隔绝。
苏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拳头紧紧攥起。他感觉自己和浙之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厚重的迷雾。他想要拨开这迷雾,看清真相,却发现自己连方向都找不到。
而此刻,在基地外某个隐秘的临时据点里,佛罗里达摘下面具,露出那张轮廓分明却写满阴郁的脸。他看着掌心一道细微的、刚刚在与苏交手时被划破的伤口,眼神冰冷。
之江……还有那个身手不凡的小子……
“神州”特警队……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美利坚的声音透过加密通讯传来,带着一如既往的玩味:“怎么样?见到我们的小疯子了?她还好吗?”
佛罗里达冷冷地勾起嘴角:“她很好。好到……似乎已经彻底忘记了‘烟雨’,忘记了淮。”
“是吗?”美利坚轻笑,“那我们就帮她,好好想起来。”
风暴的漩涡,正在加速形成。
(第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