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江怀山眯起眼,正要看清蛰伏在池底的那团黑色物体,边上的阮哲彬突然上前一步,伸出手臂往水里一划。
哗啦——
水花四溅中,手里抓出一块湿哒哒的深色布料,像是某位客人遗落的衣物,不知怎么沉在温泉池中。
阮哲彬脸色又难看起来。
刚夸口此处水质完美,还要好好招待友人,转头就出了卫生问题,这不是啪啪打他的脸?
“抱歉,我这就安排人彻底清理,委屈你们先稍作休息。”
“行了行了,这个点谁泡澡啊,明天你记得里里外外好好打扫一遍啊。”乔谚打了个圆场。
招呼几句后,阮哲彬攥着那件外袍,面色铁青地匆匆离开。
“早点休息吧江哥。”见只剩两人,乔谚打了个哈欠,趁势要溜。
江怀山喊住:“为何跟踪?”
嘶,躲不过去。
乔谚只好一五一十交代。
原来他也因为猴脑一事,心里始终觉得不踏实,失眠睡不着,干脆起床去跑两圈,结果正巧撞见江怀山深夜离开房间。
乔谚本想喊人一起,但见他一路走走停停,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就没敢贸然打扰,但又担心江怀山迷路找不回来,放心不下就跟在了后面,没想到最后竟然碰到了一直不接电话的朋友阮哲彬。
他一时上火,所以想都没想直接冲上去。
“其实阿阮性子挺好的,最近也不知抽什么疯,性子像变了个人。”乔谚重重叹了一声,“我就说不应该接手这个度假村,真是自己给自己找事。”
江怀山警觉:“是来此地之后有变化?”
“呃,差不多吧。”冷不丁被反问,乔谚一愣,缓缓点头后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这儿有问题?!”
江怀山蹙眉思索。
现在还不能这么说,因为来此之后,他并没有感受到妖气;但也不能因此就肯定,毕竟之前在唐家也碰到过类似的问题。
但乔谚已经在一旁激动了起来。
“真的吗?会有鬼吗!我就说这种邪门的地方碰不得!”
鬼?
来到异界后许久没有听到这个词,江怀山还有些恍惚,这儿难不成还有鬼修?
见他疑惑,乔谚来了兴致,干脆讲起一段往事。
度假村占地几座山,前身是一个温泉酒店,因为经营不善,所以在几年前出售转手。
而酒店经营不善的根本原因要从两年前改建说起。
当时,工人从地里挖出了骨头,没有及时封锁消息,结果一传十十传百,就成了酒店杀人埋尸,生意一落千丈。
但实际上,那些骨头很可能是猴骨。
听到这儿,江怀山不解:“为什么断定是猴骨?”
“这边最早是山村,闹过猴患,但因为法律保护,村民不敢明着处理,只能偷偷杀了埋地里,后来被挖出来也不稀奇。”
“再说出事之后,酒店肯定也找人鉴定过,可谣言传得这么带劲,谁还愿意听真相?”
乔谚回忆了下,说阮哲彬也是发神经,家里待不住非得出来找刺激,也不知从哪儿听到有这么个亟需转手的酒店,还自带劲爆话题,当场就拍下,说什么要搞个恐怖旅馆的噱头。
结果呢,轰轰烈烈折腾两年,度假村弄得有模有样,人反倒变得狗模狗样。
听完后,江怀山沉思。
按现在这情况看,当年那些村民很可能也不单单是埋尸这么简单,十有**还吃了猴肉。
乔谚朋友在这儿的两年时间很可能也沾染了这些阴损之事,导致周身气场都产生极大变化。
“江哥,这地方真有什么问题吗?”
乔谚眼巴巴瞅着他,极其信任这个当初救了自己、实力深不可测但又淡泊名利的恩人。
问题自然是有,但若事关邪物,普通人不宜接触。
江怀山没有多说,只是让他先休息,明天早点离开。
乔谚虽然私底下总是傻乐傻乐的,但好歹在娱乐圈混了几年,也能辨别出事情轻重缓急。
即使此刻好奇的很,但被绑架经历在前,他也不敢再莽,等第二天天一亮,便起床准备喊上江怀山一同离开。
但刚一推门,他心里又打了个转。
如果这地方真有古怪,那阮哲彬再待下去岂不是更加危险?
“这小子真能找事!等回去了必须好好宰他一顿。”
乔谚嘀咕着,见隔壁江怀山的房间没动静,似乎还没起床,当即脚步一转,火急火燎去找人。
不过等走出庭院,他才想起有个问题——
阮哲彬住哪儿?
现在凌晨时分,雾气仍然一团团的挂在半空中,不比夜间的稀薄,甚至更多了几分冷冽。
这个点,一个侍应生也没看到。
乔谚摘掉墨镜,拿出手机直接问。
嘟、嘟。
这回电话接通的很快。
不等人开口,乔谚直截了当命令:“起床!大门口集合!”
“什么?”
对面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像是还没睡醒,又像是被裹在一团团水汽中,闷响拖沓:“你——在哪儿?”
“我在……”乔谚看了圈,说不出来位置,想着干脆直接过去把人带走,便道,“算了,你报个位置,我来找你!”
手机里又是一阵窸窸簌簌,像是翻动被子,又像是穿衣服。
“壹号……别苑。”
“行了行了,你等着吧。”
乔谚听着费劲,赶紧挂断电话去找人。
壹号别院的位置实在太偏,等好不容易找到,早已等在门口的侍应生却说阮哲彬已经去餐厅了。
“餐厅?这才几点?吃得下早饭吗?!”
侍应生笑眯眯道:“今晚有婚宴,阮总亲自去后厨监督了。他特意交代过,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带您过去。”
“行吧。”乔谚没脾气了,这种事又不好让其他人代传,只能催促,“快点。”
侍应生微微欠身,朝边上一辆迎宾车做了个手势:“请。”
咯噔、咯噔。
或许是视线不好,迎宾车时不时轧到路边上的小石头,震得人一颠一颠。
见开了半天还没到餐厅,乔谚有些窝火,身子往前一趴正要质问侍应生,却眼睛一尖,突然瞥见对方帽檐底下的后脑勺处,竟溜出一缕棕红色的毛发。
相比其他部位利落的黑色短发,这缕发丝明显过长,突兀得很。
乔谚心里一紧,下意识看向后视镜——
一张皱巴巴、像蜡纸融化的脸赫然出现!
什么鬼东西!
乔谚受到惊吓,猛地弹回座椅。
正巧车轮又轧到了东西,重重一跳。
侍应生转过头提醒:“先生,请抓好扶手。”
“好、好的。”
乔谚揉了揉眼,紧紧盯着对方。
这么一看又确实是张正常人类的脸,难道刚才是看错了?
然而背后的冷汗还没干透,心脏又忽地提到嗓子眼。
对面的的山怎么越来越近、越来越高?
他颤颤悠悠回过头,咽了口唾沫。
这就意味着,车子离度假村越来越远了。
但演员的素养让乔谚没有立刻惊叫,而是强行镇定:“等一下,我忘记带东西了,先掉头回去一趟。”
“可是阮总还在等您。”
侍应生车速不减反增,甚至快到两旁的树木都呼啸而过,显然已经不是正常的迎宾车速度。
完了完了,又出事了。
乔谚疯狂戳手机屏幕,但不管是谁的电话,都无法拨通。
看着不在服务区范围的信号提示,他颓然往后一倒。
这回该付多少悬赏……
此时的度假村内,江怀山正和一道身影快步前行。
快到大门时,有人从后面冲过来拦下。
“等等,我也一起走!”
江怀山转头一看,居然是今晚即将举行婚礼的新娘。
“我算是看明白了,他跟我结婚的真实目的就是为了钱,只是巴结我爸妈,他根本就不真正爱我!”
面对新娘的气恼,向来不善言辞的江怀山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只是利落答应。
“好,走。”
“等等!”见两人说走就走,边上另一人急忙出声阻拦,看向新娘,“你现在能看清他的真面目,也是好事。”
“但总要让父母知道行踪吧,万一他们联系不上你,男方又趁机表现,反而更容易赢得好感。”
新娘犹豫了下,好像也有道理,但如果让父母知道自己婚宴将临还想着逃跑,十有**会大发雷霆,万一这婚还得继续结……
看出新娘的担忧,那人主动道:“没关系,我和江哥一起陪你去。”
说完,他转头看向江怀山:“是不是江哥?”
江怀山没有出声,而是盯着突然变得谨慎的乔谚,缓缓点下头。
“真是太感谢你们了。”新娘松了口气,连连道谢。
一行三人往回走,终于在新娘父母准备报警前露了面。
见新娘平安无事,大家纷纷松了口气。
虽然前一晚闹了点不愉快,但新娘父母眼下很感激乔谚两人将女儿送回来,于是正式邀请参加婚宴。
“妈,我不想……”
新娘刚开了个口,就被边上的人带走了。
见情况微妙,乔谚只能暂且接下请柬,约好了晚上一定出席。
等走出别院后,他才长舒口气:“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那我们现在走?”
江怀山却盯着这张突然变得有些精明的脸:“等等。”
“怎么?”乔谚不解,“你不是不想参加婚宴吗?”
江怀山想了想,缓缓道:“因为——”
“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