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江怀山看向绑匪,不,应该是黎久,想要说话,却面露痛苦,狠狠喘了口气。
体内,ZOO第三代药剂、鼎气以及突如其来的蛇毒正强烈冲击着全身经络与五脏六腑。
剧痛之下,他开始意识模糊,视线飘忽,眼前的普通陌生男人与黎久的脸混合,莫名的,竟然看出了第三张脸。
出现幻觉了,快到极限了吗?
他脸色绯红、浑身冒汗,强行压制着鼎气不外泄,将其死死封锁在体内,伺机等代爆体而亡的临界点。
黑羽煞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
“老大,真不用帮忙吗?”
依然保持绑匪模样的厉无咎坐在一条不知从哪儿找的单人沙发上,闻言,好整以暇地斜了它一眼。
“不是要传信?还让第三人转交做什么,我不就在这儿?”
“正好,阿河死了我能第一时间知道结果,省事。”
听他这么说,黑羽煞只能闭上嘴。
冷不丁的,门口突然传来异响。
“你们在做什么!”
见秘密之地多出外人,唐立铭一双红眼珠瞪得滚圆,愤怒之下险些掉出眼眶。
他整个人飘浮在半空,背上半透明翅膀扇动得“嗡嗡”作响;宽荡荡的裤腿中落下节肢细腿,身重脚轻的怪异模样让人看了汗毛直竖。
厉无咎轻描淡写瞥了眼:“哪儿来的苍蝇。”
不等他示意,黑羽煞认出这就是抓自己的老头,当即翅膀一扬,冲了过去。
“日你大爷!还敢出现!老子这就弄死你!”
完全妖兽化的唐立铭从喉咙里发出“嗬嗬”回响:“你们,居然敢动我的宝贝!”
“去死去死都去死!”
说完,他便伸长脖子,做出口型,对迎面冲来的黑鸟吐出一长串唾沫。
黑羽煞一个躲闪,唾液掉到地上,地面瞬间多了个冒烟的坑。
原来这不是唾液,而是带极强腐蚀性的酸液。
“噫……”
向来有洁癖的黑羽煞面露嫌弃,对这种恶心的招式深感反胃,连接下来的攻击都没有起初那样气势汹汹了。
而唐立铭以为自己的招式起了效,更加疯狂地旋转身体喷吐酸液,整个房间顿时弥漫着一股熏人酸臭。
先不说环境确实糟心了点,再这么乱哄哄的吵下去,恐怕会影响江怀山异化进程。
厉无咎蹙了蹙眉,最终还是从沙发上起身,准备带人换个更安静的环境。
然而他刚走到床边,就见江怀山正偷偷摸摸做着小动作。
“藏什么。”
厉无咎眼疾手快抓住手腕,夺下针筒。
“给……我。”
江怀山长发凌乱,身上借来的白衬衣早已被蹭开,露出一大片滚满汗珠的胸膛。
看似热的像从水里捞起来一般,但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体内早已是冰火两重天。
变故是从蛇妖意外咬人下毒起发生的。
鼎气与药剂属阳,蛇毒属阴。
三方初遇,便呈现水火不容之势,好似撕扯打架,让人冰一阵火一阵,极为痛苦。
江怀山没有功夫去细究绑匪怎么会是黎久、自己又怎么会察觉不出一事,只能拼尽全力,试图将所有毒素汇于一处。
但越操作,却越发觉得不对劲。
这股蛇毒过于霸道,一个劲在经脉内横冲直撞,不仅难受控制,甚至渐渐压制住了另外两方。
饶是他极力平衡,但不多时,蛇毒还是将药剂所带的毒素吞噬的一干二净,甚至有隐隐力压鼎气之势。
不可!
再这么下去,变不成妖兽,鼎气也会平息,自己的猜想将无法得到印证,计划全盘打乱,还怎么回修真界!
江怀山罕见的有些慌乱,混沌下,竟一个发力挣脱束缚,从贴身隐匿携带之物中找出针筒,猛地朝胳膊扎去。
然而手还没落下,就被抓住了。
厉无咎轻而易举截下针筒后,随手把玩,口气戏谑,眼底却闪过一丝阴鸷。
“不愧是道长,真有本事,连万金难买的第三代药剂都能私藏。”
江怀山面色已渐渐褪红,转而凝上一层淡淡薄霜。
他哈出一口寒气:“还……我。”
厉无咎挑挑眉。
他对自己的妖毒有数,方才虽然只注入了极微小的一点,但放平时,饶是剑尊也无法撑过三秒,必死无疑。
可没想到这群人类制作的什么狗屁药剂超乎想象,意外能与之抗衡。
双双牵扯之下,竟意外化解了各自毒性,剩余的蛇毒之寒也压制住鼎气,使宿主暂时达成诡异的平衡状态。
这样的变化倒是有点意思,只是可惜,暂时看不到剑尊堕妖后的景象了。
见蛇妖拿着针筒不给反应,江怀山等不及,伸手欲夺。
可他毕竟方才经历了生死之劫,心神耗尽,用力之下反而向后一倒,又栽回床上,陷入昏迷。
厉无咎有些无聊地将针筒收入自己口袋,看了眼没什么大碍的剑尊,正要转身走人,却眼睛一尖,瞥到一点异样。
他看了看枕头上隐隐的黑色水渍,思索片刻后,俯下身,指尖拨开江怀山的黑色长发——
几点雪白赫然出现。
厉无咎眯了眯眼。
怎么?黑发是染的?什么时候变成的白发?
修道之人本就延年益寿,到了江怀山的程度,早已青春常驻,没道理会出现白发。
难道自己从修真界消失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变故?
厉无咎收回思绪,突然冷冷一笑。
好一个江怀山,这种时候竟还有手段让自己无法立刻取走他性命。
也罢,来日方长,等弄清楚修真界发生何等趣事,再杀不迟。
于是他顺手一捞,将无力的江怀山单手扛至肩上,轻轻松松走向门口。
或许是酸液有限,边上的战斗也暂时进入休止状态。
还在干呕的黑羽煞瞥见厉无咎要走,连忙出声:“主上!等等我啊!”
“唐先生!你怎么还在这儿,机动组要进收藏室!拦不住了!”
两道声音齐齐响起。
周业推门而入,见到屋内混乱的场景,僵硬片刻后,连忙跑向趴在桌子上剧烈喘气的虫化老人。
“唐先生,你还好……吗。”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周业感觉左脸袭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他怔怔地伸手触摸,指尖沾上令人作呕的粘液,瞬间融化。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周业哆嗦着,不可置信的看向老人——
对方嘴角里,正滴滴答答垂落唾液。
“为什么……”
周业晃了晃身子,缓缓倒下。
而此时,唐立铭早已失去理智,发红的复眼中,只能看到躲在后面想伺机偷袭的烦人黑鸟和盗走独一无二之宝的那个男人。
“可恶!可恶!都站住!”
他嘶吼着,疯狂发动新一轮攻击,根本没注意自己刚刚亲手杀死了跟随多年、最忠心的管家。
黑羽煞见老头真疯了,而厉无咎似乎并没有在意对方生死,便翅膀一收也准备溜之大吉。
不过就在它低头掠过的瞬间,正好见倒在地上、已经被酸液腐蚀、不成人形的蓝眼男身子底下压了个文件夹。
黑羽煞强忍恶心,用喙叼出,打开扫了眼后,急急忙忙飞到门口。
“老大,发现有趣的东西。”
厉无咎单手接过,翻开后见里头夹了张设计草图。
图上的人拥有江怀山样貌特征,只是没有双腿,取而代之的,是一条修长美型的尾鳍。
他瞥了眼垂在肩侧的双腿,冷嗤一声。
“鲛人?”
“这种劣等血脉,哪比得上龙裔。”
说完,右掌掌心燃起火焰,整个文件夹瞬间化为灰烬。
不过老头既然如此热衷这档子事……
厉无咎忽地扯起一抹森然笑容,朝黑羽煞勾了勾手指。
“听着,你去……”
收到任务,黑羽煞振翅重新飞入房间,大声嘲讽。
“来抓我啊丑八怪,在这儿!”
听到挑衅,唐立铭快速扇动翅膀,恶狠狠地冲向门口。
黑羽煞连忙调整角度,飞向与厉无咎离开的不同通道,并不时回头,确保老头跟了过来。
“太慢了老头,抓不到抓不到!”
面对聒噪和挑衅,唐立铭紧追其后,愤怒之下,丝毫没注意周围环境的变化。
冷不丁的,他注意到黑鸟突然身子一歪,速度下降,飞的歪歪扭扭。
唐立铭欣喜若狂,以为自己的攻击起了效果,立刻使出全力,不假思索地往前冲刺。
“还我,把宝——”
咕唧。
他冲进了一团柔软、温热的胶质中。
粘稠的树脂从四面八方翻涌过来,温柔且无情地包裹住贪婪大张的嘴巴。
唐立铭吐出最后一个不甘的气泡。
“……贝。”
另一边,因为久久等不到管家出现,钟正喊来另外两名队员,将挂画摘下安放好后,强行打开暗门,进入收藏室。
第一眼,大家的视线就被对面满墙的黄色琥珀给吸引。
有人不解:“琥珀又不值钱,收藏这么多做什么。”
另一人拍了他一下:“粗俗,这是对时间、对生命的见证,是文明的承载,又不是黄金那种冷冰冰的东西。”
“切,不就是尸体标本,反正我看着瘆得慌。”
钟正严肃道:“把其他人叫过来,这里一定隐藏了东西,仔细找。”
不多时,大部分队员都聚集在收藏室,拿着不同仪器上上下下研究琥珀墙的特殊之处。
过了大半天,终于有人举高红外光谱仪,高呼道:“找到了!这块刚被人动过!”
钟正立刻上前,见是块极小、极难被察觉到的苍蝇琥珀。
他端详片刻,伸出手指,小心翼翼贴到琥珀表面,往里一摁——
陈列柜裂开,密道顿时出现。
果然所料不错。
他舒了口气,警惕地打头阵进入。
但还没走几步,那口气就被狠狠吸了回来——
满墙琥珀、满室妖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