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山原计划利用鼎气反向利用妖兽制造动静,却没想引来了本应昏迷中的唐立铭。
看他这状态,显然不能称之为人类了。
可奇怪的是,为何仅仅一门相隔,却仍然无法辨识到他身上的妖气?
谨慎起见,江怀山没有立刻出声应答。
外头又响起“沙沙”的摩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贴着门板缓缓蠕动。
下一秒,一根覆盖着绒毛的细长节肢从门缝里伸进来,朝黑暗的屋内不停摸索。
“小江藏什么好东西了,好香、好香啊……”
江怀山避开节肢:“唐先生,夜深不便,请回。”
“可是,今天的事还没谢谢你。”唐立铭幽幽道,“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听到这个,江怀山神色一转。
没错,唐立铭可以带自己进收藏室,这下即使被监控发现,也不会有人敢阻拦。
他冷静问:“我要琥珀,唐先生愿意割爱吗?”
“嘿嘿。”唐立铭突然低声发笑,听起来有些忘乎所以,“那些算什么,既然你喜欢,我要送你一个更大的,世上仅有、独一无二的珍宝!”
节肢悉悉簌簌退去,门外语气变得神秘轻快:“跟我来~”
江怀山正要转动门把手,卫生间里突然又传来轻微动静,似是阻止。
他刻意忽视,出门后迅速把门一关,直直对上那双堪比鹅蛋大的红眼睛:“走。”
唐立铭半趴在地,裤腿软趴趴的,试图摆出一副残疾后腿脚无力的模样。
“小江,帮帮忙。”他丝毫没有暴露身份的心虚,反而伸出瘦骨嶙峋的手,示意抱他行动。
能一个人从三楼来到负一楼,现在还要继续演戏?
江怀山冷冷留了两个字“稍等”,便迅速消失在原地。
唐立铭不明所以地伸手僵在原地,等了没一会儿,就见人返回,手上还拎了个大物件。
走近一看,居然是被留在卧室的轮椅!
江怀山走到跟前,鞋尖勾住踏板往上一掀。
还没等唐立铭看明白是个怎么回事,整个人身子一轻,借着惯性滑进轮椅,两只轻飘飘的裤腿还在半空晃悠。
不管对方脸上什么表情,江怀山就这么连人带椅的托举在右手,稳稳向前走去。
可没等走到收藏室,老人突然直起身子,用力吸鼻子,兴奋的就连头皮顶那几根毛发都立了起来。
见状,江怀山没阻拦,而是借机放下轮椅,让他自行找方向。
结果绕着绕着,又绕进了厨房。
一进去,里面还残留着先前瓦罐打开时留下的恶臭味。
闻到味儿,唐立铭眼睛又亮了几分。
他来到放瓦罐的厨柜下嗅了嗅,或许是因为够不着高度,瞥了眼江怀山后,悻悻离开,并围着中岛台转了几圈,最后打开收纳柜,捧出厨余垃圾桶。
唐立铭将脑袋埋进垃圾桶,贪婪地深吸口气,再抬起头时,嘴角边垂落下一条细长透明的唾液。
“好饿、好饿。”
他一边说,一边张开大嘴,露出稀稀落落的几根尖牙,猛地向下扎——
动作骤然停滞,整张脸停留在距离垃圾桶一寸处。
“唐先生,您在做什么!”
周业一个箭步冲过来,死死抓住衣领,痛心疾首:“医生说了多少回饮酒伤身,您怎么又偷喝、还喝这么多?!”
江怀山静静看着两人表演。
“饿,好饿!”
老人还在含糊挣扎,周业一把将其摁回轮椅,熟门熟路掏出束缚带,强行捆住手臂。
“见笑,唐先生一喝醉就容易做出……过激的事情,小江能理解吧?”
江怀山缓缓点头。
周业松了口气,冲他勉强一笑,带走了神智不清的唐立铭。
走廊灯光下,两人影子被持续拉长,隐隐还飘来了几句低语。
“清醒点。”
“失控……”
“跑了。”
江怀山走到门口,望着地上扭动的黑影完全消失后,退回厨房。
现在确认无误,唐立铭身上确实有妖的特征。
他回想起方才近距离接触,除了非人的红颜、节肢外,甚至可以看见肩胛处不自然的隆起,十有**就是翅根;再结合刚才老人诡异的行动和对**食物的异常渴望,明显是属于一类虫妖。
可惜周业出现的过于及时,不然他不仅能弄清楚唐立铭身上的秘密,甚至能可以毫无阻碍地进入收藏室。
不过他们刚才说的“失控”、“跑了”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那妖逃脱了?
江怀山垂眸深思。
他撞破了唐家的秘密,对方十有**不会让自己活着离开。
既然如此,不如放手一搏,趁现在直接去收藏室查个明白。
拿定主意后,他正要行动,身后突然传来“咚”一声闷响。
江怀山机警转头,打量几圈厨房后,将目光锁定在中岛台边上的冰箱。
他抓起一把小刀,悄无声息地靠近随后猛地一拉冰箱门——
一团毛茸茸的身影随着寒气跌落在地。
是那只狗。
它在傍晚绑匪出现时受了伤,按理应该也被周业带走救助了,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江怀山蹲下身检查,发现小狗虽不见外伤,但拨开沾满霜花的毛发后,却能看见颈部围了圈黑色的细环装置;再往上,颅顶处还能摸到凹凸不平的疤痕。
它被做了什么?
或许是感受到有温度的抚摸,小狗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眼珠看向身侧的人后,嘴巴一张——
啪嗒,一把钥匙掉了出来。
江怀山捡起一看,竟然是进入收藏室的钥匙。
所以刚才周业说的逃跑,是指小狗?
而它出现在此的原因……
江怀山扫视了圈凌乱的厨房:“你想让我救叶伊伊?”
听到熟悉的名字,小狗呜咽几声,点点脑袋,随即一歪,晕了。
此时,绑匪正倚在门边接二连三打哈欠。
“真奇了怪了……”
打他一进别墅,就觉得屋子香的厉害,现在不带面罩,那甜腻的味道一个劲往鼻子里钻,熏得他脑壳发闷。
突然,卫生间门被人猛地打开,绑匪身子一歪,差点滚出老远。
“咦?大哥?你没事啊。”他揉揉眼,又看向对方臂弯里一坨软乎乎的东西,瞳孔放大了些。
这是……狗?
“看好。”江怀山将尚有一息的小狗放入绑匪怀中,“等我回来。”
说完,不等人回复,他又迅速消失在原地。
绑匪眯了眯眼,哪有半点昏昏沉沉的模样。
他捏起小狗后颈,“啧”了声。
“麻烦。”
另一边,江怀山也不管什么监不监控了,使出最快速度冲向收藏室——
挪画、开锁、闪身、关门,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等打开灯,重新面对满墙折射迷离光晕的琥珀时,他深吸口气。
不要急,仔细想,这些只是普通的动物,一定还有妖兽藏在更隐秘之处。
至于找到的关键……
他审视着动作神态不一的动物,目光游走间,渐渐察觉倪。
无论是怒目圆睁、还是阴冷斜视,所有动物的的视线最终都汇聚到一个方向——
陈列架最底层,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琥珀。
与其他完整标本不同,这块琥珀表面布满裂纹,内部封存的,同样是一只形状怪异的苍蝇。
像是被四分五裂后又重新拼接起来,充满了违和感。
江怀山心底微微叹息,大概猜到唐立铭的异样从何而来。
随后,他将琥珀轻轻往里一摁——
咔哒。
面前的陈列柜一分为二,缓缓向两侧分开,露出墙后一条幽深的拱形通道。
江怀山小心踏入,没走多远,便觉异样——
只见通道内壁,包括天花板,都密密麻麻镶嵌着被黄色树脂包裹的妖兽。
这哪里是通道?分明是妖兽坟场。
他心下了然,难怪自己释放鼎气时没有其他妖兽给予回应,原来都被封存在此,且失去了生命。
同外边展示的动物一样,所有妖兽都保持着临死前最真实的怒意。
每踩出一步,他甚至能感受到数百道沉甸甸的凝视,仿佛下一秒,这些妖兽就能扒开薄薄的树脂,伸出利爪獠牙,将闯入者咬个稀巴烂。
饶是压迫感十足,江怀山依然抬起头,透过半透明的琥珀,平静地和每一双瞳孔对视,寻找目标。
那只妖没有再发出声响,说明也被做成琥珀,而一旦被融入树脂,相当于变相隔绝外界,甚至无法通过妖气循迹;而就算找到了,也无法保证是否存活。
种种难题之下,江怀山依然心神坚定,迅速且仔细地扫过每一个扭曲的肢体、每一张狰狞的面孔,直到——
咦?
他望着在一众妖兽中格格不入的慈祥面庞。
这不是画像上的老人吗?他是妖兽?
江怀山直觉告诉不可能,但唐立铭怎么会允许长辈被埋葬在这个地方?
还是说现在活着的,根本不是唐立铭,真正的别墅主人,其实在这儿?
江怀山眸光骤冷。
若真是如此,那不得不除。
就在此时,余光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他陡然看去,竟见身侧一块巴掌大的琥珀中,有只眼睛正用力的一开一合。
江怀山不假思索,掏出从厨房顺的刀,凭借先前在工地干活的经验,三下五除二就把这块琥珀完整抠了出来,再用巧劲一捏——
原本凝固干硬的树脂登时碎裂。
一只圆嘟嘟、通体黑羽的鸟摔到地上,张开黑漆漆的小嘴,奶声奶气吐出劫后余生的第一句话——
“他奶奶的,可算找到大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