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只吸血鬼当弟子 第22章 地底的躁动

在这之后，穿越龙脊山脉的旅程，出乎妮可意料地平静。

或许是因为那头巨龙盘踞在此，峡谷中并没有其他大型魔物存在。除了需要应对崎岖不平的山路，还有昼夜显著的温差，并没有遇到任何实质性的危险。

偶尔能看到悬崖峭壁的巢穴里探出几个好奇的小脑袋，或是远处天空中有黑点般的飞龙掠过，但都远远避开，未曾靠近。

白昼，阳光依旧强烈，但空气却带着沁人的凉意。她们在巨大的、被风蚀成奇异形状的岩石阴影下休息，分享清水和肉干。

莉莉丝会指着远处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山脊，告诉妮可那可能是某种富含特殊矿物的岩层，偶尔还会掏出本子记上两笔。

夜间，气温骤降，呵气成霜。她们会寻找背风的洞穴或岩缝宿营。妮可熟练地布下隔绝寒气简易结界，升起一小堆篝火。火光跳跃，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嶙峋的岩壁上，拉得忽长忽短。

莉莉丝大多时候沉浸在她的笔记或新的魔法构想中，有时则会望着篝火出神，偶尔会给妮可讲解一些关于星辰运转与山脉形成关联的知识，虽然妮可大多听得一知半解。

妮可则安静地守着，添柴，准备食物，或是就着火光翻开自己的日记，将这平淡的一天如实记下。

在这片寂静得只剩下风声的世界里，一种奇异的安宁笼罩着她们，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彼此。

途中也并非全然单调。

她们见过在绝壁缝隙中顽强盛开的蓝色小花，莉莉丝说那是通常只在高山极寒地带生长魔法植物，没想到谷内也有，顺手采集了一些。

她们也遇到过一场短暂却剧烈的雷暴。乌云瞬间压顶，闪电如同紫色的巨蟒在墨黑色的云层中翻滚，震耳欲聋的雷鸣在群山间来回碰撞，声势骇人。

师徒二人躲在一处突出的巨岩下，妮可看着天地之威，下意识地靠近了莉莉丝。莉莉丝却显得很兴奋，甚至试图伸出手去捕捉近在咫尺、躁动不安的雷电元素，被妮可紧张地拉了回来。

第四天的午后，她们终于穿过了峡谷，到了一处陡峭的山崖上。

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化。

地势开始向下倾斜，变得和缓。远处，大片大片的墨绿色森林覆盖着起伏的丘陵。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下方谷地中骤然增多的人迹。

蜿蜒的道路变得清晰，甚至能看到零星如同蚂蚁般缓慢移动的商队。更远处，依着山势，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灰黑色建筑群，许多屋顶竖着高高的烟囱。

即使相隔甚远，似乎也能想象出那里终日不散的烟雾和空气中特有的矿物与煤烟混合的气味。

巨大的木质或金属结构架设在山坡上，缆绳缠绕，隐约能看到吊篮和升降装置在缓慢运作。一些山体被开凿出巨大的坑洞，露出里面不同颜色的岩层，如同大地上狰狞的伤疤。

空气中，风带来了隐隐约约的金属敲击声——叮当，叮当，沉闷而有力，仿佛大地的心跳。

“我们到了。”莉莉丝停下脚步，俯瞰着下方那片区域。

“这里就是洛萨恩公国的东部矿区，矮人们的工业心脏，也是古代符文技术残留最多的地方之一。走吧，妮可。”

“好，师父。”妮可紧随其后。

两人继续前行，脚下的碎石随着步伐哗啦作响。没走多远，前方一处陡坡下突然传来一阵惊慌的呼喊声。

妮可看了师父一眼，得到默认后快步上前，拨开一丛枯黄的硬草，看清了下方的景象——

一个矮壮的身影正踉跄着奔逃，他身后紧追着一只约有半人高、皮肤如同灰褐色岩石、背上还有一个硬壳的生物。那东西张着嘴，露出密密麻麻的尖牙，发出威胁的嘶鸣。

“地掘兽？”莉莉丝在一旁看着。

就在这时，那矮人被脚下一块凸起的石头猛地一绊，“哎哟！”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地向前扑倒在地，手中的矿镐也脱手飞了出去。

地掘兽见状，嘶鸣一声，后肢发力，猛地扑向倒地的矮人！

就在这时，妮可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侧方切入。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抬腿一踢，重重地踹在了地掘兽的侧腹上。

“嘭！”

一声闷响，那看起来颇为结实的地掘兽竟被这一脚直接踹得离地倒飞出去，翻滚了好几圈，四脚朝天地摔在地上，短小的四肢在空中胡乱划动，发出无助的呜咽，一时半会儿怎么也翻不过身来。

妮可力气似乎又大了一些，血族的身体优势开始显现出来了。

坐地上的矮人愣了几秒，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笨拙地拍拍裤子上的尘土，站了起来。

直到这时，妮可才留意到他的长相。

他看起来大抵是人类中年模样。一脸浓密的络腮胡，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身材敦实，穿着耐磨的皮质工装，上面沾满了矿灰和泥土。站起身，个头竟然比妮可还要矮上一些。

“谢了，朋友。”他心有余悸地瞥了一眼那只还在扑腾的地掘兽。

莉莉丝微微一笑，“你好，大叔。能跟你打听一下，这附近最近的镇子怎么走吗？”

矮人大叔的视线在她们身上停留了片刻，尤其是莉莉丝，似乎对她有些警备。

他弯腰捡起自己的矿镐，扛在肩上，然后朝着一个方向歪了歪头，“跟我来吧。”

莉莉丝和妮可对视一眼，跟上。

路上，莉莉丝状似无意地再次开口：“最近这片矿区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刚刚那只地掘兽引起了她的注意。通常呢，这种生物生活在地底深处，出现在地面上，实在少见。

矮人大叔又回头看了莉莉丝一眼，才缓缓说来。据他所说，这事还和古代符文有关。

去年冬天，矮人们在矿区挖到了一块刻有奇怪图案的石头，将这块石头带回地面后，一个对古代符文颇有研究的矮人，认出这是与魔法相关的古代符文，并将这事上报到矿区所属城邦。

这事很快引起了重视，通过公国魔法厅的研究，确定了这是古代魔法阵列的其中一个阵眼。于是组织了一支魔法队来到东部矿区调查。

经过了几个月时间，调查卡在了某个环节上。最终无奈，只好联系了大陆魔法协会，请求协助。

有魔法协会的介入，事情很快得到了进展。大约在三个月前，联合调查队成功破解了古代魔法阵列，发现了一个隐藏的古代遗迹。

本来这和他们矿工也没多大关系。但不知什么原因，自从魔法阵列消失后，地底下的魔物都躁动了起来，现在已经严重影响了开矿。

说到这，矮人大叔叹了口气。

妮可在身后安静地听着，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莉莉丝。她心想，涉及古代魔法和遗迹，师父一定会感兴趣。

果然。

莉莉丝低声自语，嘴角微微上扬，“古代魔法阵列的阵眼……隐藏的遗迹……”

跟着矮人大叔走了一小会儿，绕过几个矿渣堆成的小山丘，一个依偎在山壁下的矮人村落出现在眼前。

村子不大，房屋大多是用粗犷的石头垒成，低矮坚固，屋顶铺着厚厚的石板或木板，烟囱里冒着袅袅炊烟。

“我们这儿很少有外人来，也没什么旅店。”矮人大叔推开厚重的木门，里面传来温暖的灯光和食物的香气。

“我家还有间空着的储藏室，收拾一下能住人。要是不嫌弃，就在我家凑合一晚吧。”

莉莉丝笑眯眯地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妮可也微微躬身致谢。

傍晚时分，矮人大叔的妻子端上了晚餐。

餐食简单却分量十足，一大盆炖得烂熟的肉块与根茎混杂的浓汤，黑麦面包烤得外壳硬脆，内部扎实，还有一大杯麦酒。

大叔妻子一边给众人分盛食物，一边忍不住絮叨起来：

“……城邦里那些老爷们，就知道盯着那些老古董瞧！什么古代遗迹，古代魔法，能当饭吃吗？”

她用力将一勺浓汤舀进莉莉丝的碗里，汤汁溅出些许。

“地底下那些玩意儿现在闹得这么凶，他们倒好，只顾着捣鼓那些古董，我们这些挖矿的、住在矿边的人的死活，谁管啊？”

她目光扫过莉莉丝那身与矿区格格不入的装扮，语气明显带着迁怒。

“要我说，那些魔法师老爷们也一样！弄出麻烦来，屁股一拍就走了，留下我们在这儿提心吊胆！我家这男人，要不是运气好碰上你们，指不定就……”

矮人大叔咳嗽了一声，打断妻子的话：“行了，少说两句，吃饭。”

大叔妻子瞪了丈夫一眼，最终还是没再说下去，只是重重地把面包篮放在桌子中央，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莉莉丝脸上没什么表情，慢条斯理地喝着浓汤，只当那些抱怨是耳旁风。

妮可则更是沉默，只是小口吃着面包，偶尔抬眼悄悄观察一下师父的反应。

入夜。

矮人大叔将她们领到那间收拾出来的储藏室。房间不大，堆着一些不常用的杂物，但地面打扫得很干净，铺上了厚厚的干草和两张略显陈旧的毛皮褥子。

“山里晚上冷，褥子给你们多铺了一层。凑合睡吧，有事喊我们。”

“已经很好了，谢谢。”莉莉丝笑着道谢。

门被关上，房间里只剩下师徒二人。秋夜的寒意透过石墙丝丝渗入，确实比外面感觉更阴冷一些。

妮可熟练地整理好铺盖，两人并肩躺下。莉莉丝很自然地将妮可揽进怀里，手臂环过她的肩膀，将她整个圈住。

“冷吗？”莉莉丝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点睡意朦胧的含糊。

“不冷。”妮可轻声回答。被师父抱着，温暖的体温隔着衣料传来，确实驱散了寒意。

安静了一会儿，妮可想起了晚餐时的对话和白天矮人大叔说的事，轻声问道：

“师父，为什么那个古代魔法阵列消失了，地底的魔物就会躁动呢？”

莉莉丝似乎已经快睡着了，听到问题，过了几秒才懒洋洋地开口：

“嗯……很多魔法阵列，尤其是这种区域性的，作用往往不仅仅是显现出来的那种……”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下巴蹭了蹭妮可的头发，声音更轻了些，像是在梦呓：

“有时候……它们也像……堤坝之类……拦着一些东西……平衡着地脉魔力……”

“强行破开……或者突然撤掉……平衡打破了……下面被压制……或者习惯了原有魔力流动的东西……自然就……不安分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只剩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似乎就这样抱着妮可睡着了。

妮可却睁着眼睛，在黑暗中消化着师父的话。

所以，魔法协会和公国的人破解了阵列，发现了遗迹，却也无意中破坏了某种平衡，惊扰了地底下的东西。

当权者们追寻着知识与力量，却忽略了这行为对当地人生存的影响。

她下意识地往莉莉丝温软的怀里又缩了缩。师父……好像和他们不太一样。

不过，她应该不愿意管这些闲事。妮可想起了，在卡齐顿的时候，师父毫不犹豫就远离了麻烦中心。

不知过了多久，妮可才在师父的温软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