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只吸血鬼当弟子 第14章 迷途雾妖

参天巨木遮天蔽日，林间光线斑驳。

这天，她们沿着小径在森林中前行，脚步声被厚厚的苔藓和落叶吸收，四周一片静谧，只有偶尔几声空灵的鸟鸣从极高处传来。

不知不觉间，林间开始漫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起初只是丝丝缕缕，如同轻纱般缠绕在树根和低矮的灌木间，并未引起太多注意。

“起雾了。”妮可轻声提醒。

“嗯。”莉莉丝步履未停，翻看着手上的笔记，只是随口应道，“不碍事就行。”

雾不算浓，能见度尚可，加之莉莉丝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妮可也按下心头一丝微妙的异样感，继续跟随。

然而，走着走着，妮可渐渐蹙起了眉头。

她们是下午进入森林的，已经走了不少路程，按理现在应该入夜了才对。

可抬眼望去，透过枝桠缝隙和雾气看到的天空，依旧是一片灰蒙蒙的。周围的景物也清晰可辨，毫无夜幕降临的迹象。

“师父。”妮可停下脚步，声音里带上了明显的困惑，“时间……好像不对。”

“嗯？”莉莉丝这才从思绪中抽离，眨了眨眼，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怎么了？”

“按照我的感觉，现在应该是晚上了。”妮可的语气十分肯定。

莉莉丝闻言，眼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变得认真起来。

她合上笔记，将其收起，然后缓缓闭上眼睛，向四周散发出一股极其细微的魔力波动。

片刻后，她睁开眼，眉头微蹙：“奇怪……魔力反馈没有异常，不像是有结界或者幻术……”

妮可闻言，走到旁边一棵粗壮的树干旁，抽出随身的小刀，利落地在上面刻下了一个清晰的十字记号。

“做个标记。”她解释道。

莉莉丝点点头：“也好，继续走走看。”

两人再次前行，这次速度放慢了许多。雾气似乎比刚才更浓郁了些，让那些扭曲的树枝和奇形怪状的岩石看起来影影绰绰，平添了几分诡异。

不知又走了多久，当妮可再次看到前方那棵熟悉的树木时，心中微微一沉。

“师父。”她指向那棵树。

莉莉丝也看到了。她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思索的神色，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眼：“是迷途雾妖！”

“迷途雾妖？是魔物吗？”妮可问道。离开树屋已两个多月，她还未曾见过魔物。

“是一种统称，泛指所有通过释放雾气，扭曲空间感使人迷失的魔物。”

“有什么办法能把它找出来吗？”她的手摸上了腿侧的武器，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雾气弥漫的林地。

莉莉丝却摇了摇头：

“难。这类魔物本身几乎没有固定形态，它可能是这片森林里的任何一样东西——一只虫子、一棵树、一丛草、一块石头，甚至可能是一片特别浓的雾气。想在这么大一片林子里把它揪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听到连师父都这么说，妮可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被困在这种地方，总归是令人不安的。

可当她转头，看到莉莉丝那副淡定神情，甚至嘴角还挂着点笑意时，她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她知道，师父已经有办法了。

“唔……走了半天，有点饿了。妮可，准备晚饭。”

“啊？”妮可怔了一下，困惑地眨了眨眼。

眼下不是应该先想办法脱困吗？

但看着莉莉丝已经找了块看起来还算干净的石头坐下，一副安心等饭的样子，妮可只好将疑问咽回肚子里。

“……是，师父。”

她熟练地清理出一小片空地，收集干柴，升起一小堆篝火，又取出肉干和硬面包加热。很快，食物的香气便在这片诡异的迷雾中弥漫开来。

莉莉丝吃得津津有味，完全不像身处险境。

吃完饭后，她才满足地叹了口气，对妮可说：“好了，别担心了。这类魔物，通常自身没什么攻击手段，就是靠这手迷雾困住猎物。”

“然后呢？”

莉莉丝笑了笑。

“它以被困者的焦虑、恐惧、急躁等负面情绪为食。你越是烦躁不安，越是拼命想找出路，它就越是‘吃’得开心，力量也越强，这迷雾自然也就维持得越久。”

她伸了个懒腰，又补充道：

“所以，对付它最好的办法，就是跟它比耐心。我们该吃吃，该睡睡，别把它当回事。等它耗尽了体力，路自然就出现了。”

妮可恍然大悟。

“当然，以防万一，一点小措施还是需要的。”

莉莉丝站起身，指尖对着虚空划了个符号。脚下浮现出一个魔法阵，简易的结界便布下了。

“好了，”莉莉丝拍拍手，又拿出她那本厚厚的笔记，“难得清静，正好可以把前几天那个构想完善一下。”

于是，在这片不知困住了多少旅人的雾林中，师徒二人开始了她们的“等待”。

莉莉丝完全沉浸在了她的魔法世界里，时而奋笔疾书，时而凝神思考，时而还会拉着妮可做一些小的魔力测试或是让她尝试构建更复杂的防护符文。

妮可则负责日常琐事，整理笔记，练习魔法，偶尔也会拿出日记本，记录下这独特的经历和……自己的感受。

时间流逝。

妮可凭借体感，判断大概过去了五天时间。

这期间，周围的雾气时而浓郁，时而稀薄，仿佛那个看不见的雾妖正在不甘心地反复尝试，却又因为无法从她们这里汲取到丝毫负面情绪而越发无力。

直到这天夜晚。

一直弥漫的雾气似乎变得格外沉滞，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悄然笼罩下来。

妮可照例先守夜。

莉莉丝已经在一旁睡熟了，妮可抱着膝盖坐在篝火边。连日的困守和映入眼帘几乎一成不变的灰蒙景象，让她的精神不可避免地感到一丝疲惫。

就在她稍稍走神的刹那，一股极其隐晦的精神波动，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侵入了她的意识。

她猛地一颤，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黑暗。没有光，没有声音，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感觉不到。一种被世界遗弃、孤寂的恐惧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她。

她拼命地想要呼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想要挣扎，却动弹不得。

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她，充满了漠然和……饥饿。

她感觉自己正在被这片虚无吞噬、分解，变成微不足道的尘埃，无人知晓，也无人记得。

连师父的身影也变得模糊遥远，无论她如何拼命追赶，那份温暖的印象都在飞速褪色，仿佛从未存在过……

“呜……”

一声极其微弱的呜咽从妮可紧咬的唇边逸出。

她在铺盖上蜷缩起来，身体微微发抖，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紧紧锁着，脸上写满了无助和恐惧。

一直熟睡的莉莉丝几乎是立刻睁开了双眼。

她没有丝毫刚醒的迷茫，瞬间就锁定了陷入异常的妮可。

“啧，强弩之末了还要挣扎一下吗。”莉莉丝低声咕哝了一句。

她没有动用魔力强行驱散那股精神入侵，而是立刻伸出手，将蜷缩发抖的少女整个揽进自己怀里，紧紧抱住。

“妮可，妮可？”

她轻声唤着，一只手稳稳地环住妮可单薄的肩膀，另一只手则轻柔地、一下一下拍抚着她的后背，如同安抚一个受惊的婴儿。

“没事了，只是噩梦。师父在这里，没什么东西能伤到你。”

或许是那熟悉的怀抱和气息，或许是那稳定而有节奏的安抚，又或许是平静的话语穿透了噩梦的壁垒，怀中少女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呼吸也慢慢变得平缓。

过了一会儿。

妮可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眸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惊恐和茫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师父近在咫尺的脸庞。

“师父？”她声音有些沙哑，下意识地往师父怀里又缩了缩。

莉莉丝低下头看她，手上的动作没停，一下下轻拍着她的背，“已经没事了。”

“嗯……谢谢师父。”

“睡吧，”莉莉丝把她往怀里又带了带，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那家伙也快撑不住了。”

感受着师父怀里的温暖，和手上温柔的安抚，妮可的心彻底安定了下来。她闭上眼睛，这一次，再没有任何噩梦来袭。

翌日清晨。

妮可是在一片清脆的鸟鸣声中醒来的。她睁开眼，看到的是透过树叶缝隙洒下的清澈晨光。

雾气消失了。

她微微动了动，发现自己仍蜷在师父的怀里。

莉莉丝已经醒了，正靠着一颗大树坐着，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她身上，另一只手则拿着一片宽大叶子，若有所思地端详着叶脉的纹路。

察觉到怀里的动静，莉莉丝低下头，眼睛弯起。

“醒啦？”

“嗯。”妮可下意识在师父怀里深吸了口气，才站起身。

莉莉丝随手丢开叶子，活动了一下肩膀，“睡得还行？后半夜没再做噩梦吧？”

“没有。谢谢师父。”

“好了，收拾收拾，该离开这鬼地方了。”

两人很快整理好行装，熄灭了早已冷却的篝火余烬，重新踏上前行的方向。

没有雾气的阻碍，林间的路径清晰了许多。阳光斑驳，鸟语花香，与之前几日那死寂般的迷雾笼罩判若两地。

没走多久，前方的树木明显变得稀疏，隐约可见一条被车轮和脚步压实的土路横亘在林外。

“哦？有路了。”莉莉丝率先踏上那条土路，踩了踩坚实的地面。

妮可跟在她身后，目光习惯性地扫视四周环境以确定方位。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地图，仔细比对着远处的山峦轮廓和路旁偶尔出现的、风化严重的指路石。

看了片刻，她微微蹙起了眉。

“师父。”她轻声唤道。

“嗯？”

“我们好像……偏离预定方向了。”

妮可将地图递过去，手指点在他们原本的计划路线上，“按照之前的行程，我们应该在更东边一些的位置走出森林，抵达通往洛萨恩公国的主道。但现在这里……”

莉莉丝凑过来瞥了一眼地图，又抬头望了望四周。

“唔……看来那雾妖不光会迷惑感知，还扭曲了林间的空间结构，我们应该被它带着绕了点远路。”

她看着妮可略显困扰的神情，浑不在意地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偏离就偏离了吧，也许还有什么意外收获呢？走吧。”

对她而言，目的地从来不是最重要的。

妮可收起地图，点了点头。只要在师父身边，去哪里都一样。

她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那片看似平静的森林，将这次有惊无险的经历默默记下，然后快步跟上了莉莉丝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