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因为这事……
梁欢欢心里有底了,对付老头子的手段手拿把掐,当即抬起头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再次哼哼唧唧,
“徒儿怎么会忘记师父呢,只是先前给师父闯了太多祸,这次不想再让师父担心嘛。而且徒儿是从九殿出来的,代表的是九殿和师父的脸面,一殿那些人一直说徒儿是靠关系才走到今天,不仅说徒儿无能,还说师父教徒无方。
“所以徒儿这次不争馒头争口气,就是想靠自己把事情给解决了,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有多厉害,只是为了不让师父在教育界颜面扫地,不让人说我们九殿的人不行!可是没想到还是把事情搞砸了……”
她伸出手扯了扯自己师傅根本碰不到的衣角,把梁倩倩那副绿茶样学了十成十,嗫嚅着,“师父,徒儿是不是很没用?徒儿只是想有一天也能成为师父的骄傲……”
围绕在周身的压迫感突然散了很多,黑影本来背对着她,在她伸手假意拉衣摆的时候把她的手拂开,听到最后已经不再抗拒。
她偷偷抬眼皮观察对方的反应,虽然看不清脸,但也知道哄得差不多了,就吸了吸鼻子,“那天拦那女孩的时候,还摔了一下,师父你看,可疼了。”
她伸出稍微擦破皮的胳膊,其实是这两天粗心大意自己蹭的。
黑影的视线落到胳膊上,语气虽然依然恶劣,但态度总算缓和了,
“哼,活该!”
又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番,还是语气恶劣的关心,“除了这,还有哪里伤到没?”
她赶忙摇头,“没了,多亏师父及时赶到,我的师父真是天底下最最最厉害的鬼了!”
连哄带卖惨再到戴高帽,一套连招下来对方被哄得没了脾气。
平等王伸出手戳了戳她的脑门,“你也就哄你师父我这点本事厉害!”
“嘻嘻嘻~”梁欢欢呲着门牙,“那也得师父疼我才哄得好,我就知道师父最疼我了!”
空气中似有似无传来一声叹气,这位地府十殿阎罗之一的平等王,对唯一的弟子无可奈何,“说吧,你这肉身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那天我刚要把这具肉身的主人拘走,眼前突然一白,醒来就到这肉身上了,师父你别说,这肉身跟我契合度真高,用了几天都没出现异常,就好像本来就是我的似的。”
并非所有鬼魂都能占用□□还阳,强行占用别人死去的□□,□□也还是会慢慢腐烂,除非找到契合度很高的□□才能维持更长时间,但这种情况非常少见。
梁欢欢得到这具肉身之后没有任何不适,甚至一开始醒来的时候都不需要适应就能灵活操控。
“别扯淡,你从小就孕育在阿鼻地狱里,一出生就是鬼,什么肉身不肉身的。”平等王烦躁地挥了挥手。
梁欢欢瘪瘪嘴,地府一共十殿,每个殿各司其职。九殿掌管着阿鼻地狱,里面关的都是穷凶恶极之辈。
从小师父就告诉她,她是阿鼻地狱吸收了太多鬼气孕育出来的一缕精魂。
起初她是不信的,觉得一座冷冰冰的炼狱怎么可能孕育生灵,但查了生死簿,发现上面没有自己的前世今生,又看过一些灵宝吸收天地灵气而生,渐渐便也信了阿鼻地狱孕育她这缕精魂的话。
但她不喜欢那个地方,那些犯下滔天恶行的鬼魂在狱中受烈火焚身的惩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每天耳边听到的声音只有无尽的哀嚎和咒骂。
从她记事起就求着师父带她出来玩,可地府四处黑漆漆,去哪都一样,她最喜欢的还是阳间。
她也问过师父,自己能不能像其他鬼魂一样投胎成人,师父却说生死簿上没有她的命数,只有在生死簿上有前世今生的人才有命数,才能入轮回。
为了能时常到人间看看,她就求着师父把自己弄进一殿秦广王那当差,一殿掌管着轮回等事宜,那里的阴差能自由出入阴阳两界。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肉身,梁欢欢承认动了点心思。
“师父,我能不能……”她惴惴开口,“在阳间多玩几天?”
罕见的,自家师父竟然没有一口回绝,她顿时觉得有戏,又用出哄师父**,“师父~我知道你最最最疼徒儿了,我就在阳间玩几天,反正这具肉身的主人已经不、呃……这具肉身的主人去投胎了吗?”
她小心翼翼地问,那天本来要拘魂,那阵白光之后她就没见过原主的灵魂,还真不知道原主投胎了没有。
“嗯哼。”平等王懒洋洋应了声。
梁欢欢来劲了,“肉身留着也是腐烂,徒儿就用用,就用几天,说不定过一阵子因为契合度问题,肉身就烂掉了,等到那时候徒儿一定乖乖回去,继续本本分分当阴差!”
“……”平等王默不作声,将身子撇过一边不去看她。
她进入环师父转圈复读机模式,“师傅师傅师傅~我最最最疼徒儿的师傅,你就答应徒儿吧~徒儿从出生就是鬼了,逢年过节连个给烧纸的人都没有,也太可怜了吧。
“徒儿当了人之后才发现原来花是香的,阳光晒起来是不会灼伤的,小狗摸起来是软的,世上还有好多好吃的。
“你看别的阴差,就连师父您生前也是当过人的,都享受过这些,徒儿好不容易有一具契合度高的肉身,也能体会到这些美好了,你就狠心夺走徒儿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吗?”
“……说得这么可怜,难道你在九殿我亏待你了吗?”
梁欢欢转,平等王也转,就是不肯面向她,并对她的话无动于衷。
要不是现在碰不到自家师父,梁欢欢已经要整个人挂到他身上。
说不动她干脆破罐子破摔,背过身来双臂交叉在胸前耍赖,
“反正我不想回去,回去一殿的人都笑话我,说我是关系户。你整天有那么多事,也不陪我,这日子过得憋屈,我还不如那天被白小童吃了算了!”
看着那道气鼓鼓的背影,平等王还是心软了,“……真这么不想回去?”
梁欢欢假装不回话。
“身后的鬼默了很久,最后长叹口气,“罢了罢了,我看你生在阿鼻地狱就是来向我讨债的,人生短短几十载,你悠着点,别介入别人的因果,省得肉身撑不住要回来的时候舍不得。到时候你再怎么求我,我也不会再给你弄新的肉身去。”
“嗯?”梁欢欢猛地转过身来,“所以师父是同意了?”
而且还慷慨的让她将这具肉身用到用不了的那天?
“听不懂鬼话就算了。”
“懂懂懂!”梁欢欢生怕他反悔点头如捣蒜,“我一定听师父的话,管好自己,少介入他人的因果!”
平等王蔑了她一眼,“满意了吧,不闹了吧?”
“满意了,徒儿就知道师父最最最……”
“打住。”平等王打断她的恭维,“没事的话走了。”
“还有!”梁欢欢连忙叫住,“一殿领导那边……”
“帮你跟秦广王说声,你师父我十殿阎罗之一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还有还有!”
“没完没了了,我平时是不是太惯着你?”嘴上这么说着,他还是等着没走。
“师父,徒儿最近手头有点紧。这具身体的家里人对她不好,我今天跟他们断绝关系了,现在无处可去,师父您也不想看到最宝贝的徒儿流落街头吧?能不能帮徒儿想想办法?
“而且……”梁欢欢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直到这时才真的表现出疲态,
“当人是很好啦,可是也好辛苦,我最近被人骂、被人污蔑、还差点被鬼吃掉,好累好累,可师父今天好冷漠,除了问责,也没关心我两句。”
说着她低下头,越说越委屈。
她从小跟在平等王身边长大,有这么大一个靠山在,也算是娇生惯养。别看面对梁倩倩他们表现得强硬,但那只是被平等王惯得受不了委屈,所以不让自己吃亏。
可现在一到能依赖的人面前,就卸下所有的虚张声势,像个孩子般索求安慰。
平等王心一软,可嘴还是硬的,“我看你手撕那几个人的时候挺威风,还以为真那么能耐,原来还要我关心。”
梁欢欢抬起头,乌黑的双眼水汪汪的挂着泪,半是委屈半是恼怒,
“所以在我面对那些人的时候,你其实一直都在看着!刚刚还假装不在,面对白小童的时候,你就眼睁睁看着我陷入危险!”
被戳穿的平等王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你不是觉得自己有能耐,闹着到一殿当差,我总得看你是不是真的有能耐才放心。
“看到你顺利解决这么棘手的事情,为师也放心了,看来你不会被凡人欺负,在阳间生活不是问题。”
梁欢欢也是被平等王宠得恃宠而骄,逮着机会立马蹬鼻子上脸,
“哪里不是问题了,你徒儿我现在连顿饭都吃不起。师父你努努力,让徒儿在人间好过些。”
“行行行。”平等王头疼地扶额,毕竟自己养大的小鬼,哪有扔下不管的道理。
“你师父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在阳间有点关系,饿不死你。给你个地址,你找上门去说是师父介绍来的,管吃住。”
梁欢欢拿出手机,指着支付软件上的余额,“师父说的地方,打车十块钱以内能到不?”
“……”
“我真是欠你的,你在此地不要动,我去叫他来接你。”
平等王说完影子就开始消散,下一秒又突然出现,“也不要真不动,要是又被野鬼盯上记得跑……算了,你就乖乖待在圈里。”
他抬了抬手,梁欢欢脚下就出现一个圆形结界。
梁欢欢觉得自己成了唐僧,正想着,自家师父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视线中。
她在圈中站着等、蹲着等,要不是地面太脏都要忍不住坐下,实在无聊就拿出手机玩小游戏,可两天没充电的手机,玩了会就关机。
偏偏这时天空又下起毛毛细雨,她没有躲雨的打算,也怕离开结界被野鬼盯上,就一直在原地等着。
等得太无聊,干脆捡起地上的小石子,在地板上写写画画。
画得太忘我,以至于路旁什么时候停了一辆车都没注意到,直到头顶的雨突然消失,她才茫然地抬起头。
刹那间,只看到强盛的紫气和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