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宾利缓缓停在姜嫣面前,姜嫣当然是亲眼看到它在路口拐弯并开过来,但还是像见了鬼被吓一跳。
还想问问池燃要不要搭个顺风车,扭头一看,池燃早就跑得无影无踪。
说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呢,姜嫣跺了跺脚,有外人在,秦致珩还会顾全几分面子的。
这下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姜嫣挪着脚步来到车旁,不确定秦致珩在不在,也不确定里面是他自己开车来,还是有司机开车来。
为此,她试图透过黑漆漆的车窗,想要看清楚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一切都是徒劳,正好副驾驶的车窗在此刻落下,露出刘伯一张和蔼可亲的脸。
刘伯笑着说:“姜小姐,快上车,秦先生刚下飞机就马不停蹄地过来找你呢。”
虽然有做好秦致珩在车上的准备,但真正面对的时候,心还是不由得一沉。
姜嫣嘿嘿两声,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我这就上车。”
才说完,姜嫣迅速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紧接着光速系好安全带。
做完这一切,才扭过身和秦致珩打招呼:“哥,你回来那么早啊,你早说我就去机场接你了,嗯,你出差回来一定很辛苦吧,我就先不打扰你了,你在车上睡一会吧,到了我再叫你。”
流程得愣是不给秦致珩接话的机会,姜嫣噼里啪啦输出一堆,最后非常有理地回归沉默。
果然人急了还是能灵机一动憋出几个道理的,姜嫣暗暗自喜,不愧是老槐巷第一小霸王。
也幸好今天车上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秦致珩当着外人也不好教训她。
那刚才池燃的临阵逃脱,以她老槐巷第一小霸王的肚量,就暂时不计较了。
姜嫣朝旁边的刘伯弯了弯眼睛,刘伯一头雾水,但还是回了一个憨厚的笑容。
“姜嫣。”
一道浑厚低沉的声音响起,还是指名道姓的,秦致珩很少叫她全名。
姜嫣刚放下的心一紧,咽了咽嗓子,谨慎地把嘴角弯到合适的弧度,低眉顺眼地转过身去。
“亲爱的哥哥,还有什么事吗?”
不甚明晰的路灯从车窗外穿过,落在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更显得那双眼睛深邃而漆黑。
都说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一周没见,姜嫣感觉秦致珩看人的目光更凌厉了,其实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没适应秦致珩穿西装的模样,印象中的他是穿着简单朴素的白色T恤,摸她的头告诉她很棒,哪有现在这么“咄咄逼人”。
而且感觉长大了关系都没以前那么亲密了,姜嫣叹了口气,看她也没以前那么温柔了,虽然也可能是她现在心虚的原因。
所以此刻姜嫣对上那双眼心还颤了颤,掩饰性地视线下移,落在那条深蓝色领带上,领带夹规整地把它压在后面,没有一丝褶皱。
“到后面来坐。”秦致珩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言简意赅。
许是太久没关注过秦致珩除西装以外还有什么,姜嫣在那个领带夹上停了几秒,认出来那是她用高三毕业挣的第一笔钱买的,对那时的她挺不便宜,花了她打工将近一半的钱。
她还知道秦致珩的每一件西装都经过严密的测量,一寸一寸贴合着身材,连袖口的一个小纽扣都要经历多道工序,更别说西装料子的选择了,她这种平民百姓在市面上根本见不到,最后的最后,再由萨维尔街的裁缝一针一线地缝制而出,都是匠心制作。
当然,这些都是她听说的。
即便如此,她也清楚地知道这一千出头的领带夹配不上这身昂贵的西装。
有钱人或者是上层人士都喜欢在这种细小的东西做文章,她知道,身处其中的秦致珩不可能不知道。
更别说这一年秦致珩在争夺秦家的核心股权,一点小小的和自己不搭调的东西都会流出风言风语,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姜嫣承认,她有一点心软了。
“好吧,那我勉强到后面陪你。”
因此她没顶嘴,乖巧地下了车,坐到后面的位置上。
不敢看人,只能先用余光悄悄去打探,看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手背上几根脉络错杂的青筋,袖口微微拉起,露出一节凌厉的腕骨。
怎么还有人连手腕摆放的角度都像是精心设计过的,姜嫣这么想着,就见那双手突然往她这个方向来,在她眼前放大。
“干什么……唔。”
眼前蒙下一片阴影,姜嫣感到自己的双颊被紧紧捏住,显然秦致珩是收了力,既不让她感觉到疼,但也不至于让她挣脱。
上次被这么捏着脸还是在上次,见自己挣脱不掉,姜嫣也抬手掐住秦致珩的脸。
被捏着脸,姜嫣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哥,我觉得我们这样太暧昧了。”
秦致珩没应她,温热的指腹在擦过她的嘴角,把擦出边缘的口红抹掉,接着在她眼角的某处停顿。
秦致珩:“化妆怎么还点个黑点出来。”
“那个是泪痣!”姜嫣佯装怒气地瞪了秦致珩一眼,他这个老古董可不懂欣赏,一个额外的黑点可给妆容加好多好多分。
秦致珩皱着眉头,目光沉下来:“你喝酒了?”
姜嫣刚炸起的羽毛迅速归顺下来,抿起嘴唇,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
秦致珩:“忘记上次自己喝醉是什么情况了?我还没来得及找你算账。”
姜嫣心里咯噔一声,讪讪地笑了笑:“没有。”
想起这个姜嫣还有些不好意思,这件事发生在上周。他们部门一个为期三个月的项目圆满完成,这是她转正以来参与度最高的项目,苦尽甘来,不由得多喝了几杯酒。
但也是对自己的酒量没有清晰的定位,听池燃说秦致珩来接她的时候她一直在号啕大哭,像一个疯子。
“哥。”姜嫣抓住秦致珩的手腕,:“你给我留点面子嘛,刘伯还在呢。”
秦致珩把她的手扯开,面色冰冷:“别以为我今晚不知道你去哪了。”
到这里姜嫣还以为秦致珩好说话,直接抱住秦致珩的手臂,卷翘的睫毛眨了眨:“我就是去跳个舞,交个朋友嘛。”
“去哪里跳舞?你想要交什么朋友?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个夜场是什么性质。”
看着秦致珩绷紧的嘴角,姜嫣意识到他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那夜场什么性质,她向上天保证,来之前她确实是不知道是什么性质,她就是被池燃耍了,这个夜场是同志聚集地,池燃让她来是想让她帮忙物色个对象。
哦忘了说,池燃的取向不是很直。
虽然后来她也没帮,只顾着去跳舞了。
姜嫣真是有苦说不出。
车载电话在此刻响起,打破了一车的寂静,秦致珩蹙了下眉:“刘伯,接下电话。”
是许特助打来的电话,来问秦致珩明天一早要不要回老宅,并告诉他家里人的礼物都准备好了。
许特助:“洛颜小姐很想要的那个限量版包包也买回来了。”
“知道了。”秦致珩挂断电话,垂下眼看紧紧抓在自己手臂上那葱白细长的手指。
这一个小插曲很快过去,姜嫣却没之前那么活跃了。
秦致珩说:“还有你穿的谁的衣服,裙子也短。”
裙子本来就短,上车也太过匆忙,往上抽了一大截,露出一片雪白的皮肤。
姜嫣努力往下扯,但其实也遮不住多少。
秦致珩丢了一张毛毯过来:“把毛毯盖上,要着凉了。”
洛颜洛颜,每次许特助打电话来都有她,姜嫣还一直沉浸刚才的电话里,心里有些不舒服,见秦致珩把毛毯给她,那句话不知怎的突然从嘴里蹦出。
“你管我那么多干嘛,你又不是我亲哥。”
此话一出,两人皆是一愣。
姜嫣几乎是在把话说出来的那一刻就后悔了,她梗着脖子,白皙的脸迅速通红,感觉一呼一吸都需要很大的力气。
“是,我不是你亲哥。”
秦致珩如同陈述般的话语立马姜嫣让潮了眼,撇过头去看外面迅速掠过的路灯。
的确,秦致珩不是她亲哥,但却是从小把她拉扯长大的那个人。
姜嫣已经记不得她第一次见秦致珩是什么模样了,只记得有一天隔壁很突然地搬来了新邻居,是一个长得非常帅的小哥哥。
姜嫣那会非常想要一个哥哥,天天就想着怎么把秦致珩拐回家,后来又得知秦致珩是个孤儿,又更加坚定她的信念。
只是秦致珩一直很冷淡,从来都没接过她用来收买的糖果,只是偶尔被她磨得没性子,会允许她到家里来坐一坐。
后来爷爷去世,她也成为了一个孤儿,她终于知道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是什么感觉,却再没底气去找秦致珩。
楼下婶婶讨论说要把她送到市里的福利院,虽然知道那里也有和她一样年龄的伙伴,姜嫣也点头说好,但半夜想到自己要一个人去陌生的环境,还是忍不住在被窝里偷偷抹眼泪。
明明都哭那么小声了,她还特地把被子蒙住头盖住声音,但隔壁的秦致珩还是来敲门说她哭得太大声,把在睡梦的他吵醒了。
姜嫣瘪着嘴,葡萄大的眼睛里蓄满泪花,却倔强地不让泪流下来,小手抱住秦致珩的腰,她想这是她最后一次抱秦致珩,反正她以后到福利院也会认识到其他哥哥。
秦致珩却非常少见地回抱了她,帮她擦掉眼泪,还给她喂了暖暖的白粥。
此后秦致珩像是默许了她这个小尾巴,秦致珩去哪她就去哪。
因为秦致珩的存在,姜嫣一度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她希望秦致珩只是她一个人的,只是她一个人的哥哥。
只是在她十六岁那年,秦致珩的亲生父母找上门,跟小说里发生的情节一样,秦致珩就此有了个豪门身世。
不只如此,他还多了个妹妹,是有血缘关系的那种,她再也不是秦致珩唯一的妹妹了。
*
过往的种种在脑子里如幻灯片飞速略过,姜嫣知道刚才那句话太伤人心了,好几次想道歉,偷偷瞄了秦致珩好几眼,但秦致珩似乎有点忙碌,一路上又接了好几个电话,根本无暇顾及她,姜嫣又默默地把话咽下去。
一路沉默。
一旦错过一开始道歉的最佳时间,后来再怎么等待犹豫,再开口的真诚都会大打折扣。
车拐过一个小弯,缓缓停下。
虽然她作天作地,但大部分时候秦致珩对她都是包容且耐心的,但她清楚地意识到这一次不一样,秦致珩是真的生气了。
到家了,姜嫣没动,紧紧绞着手,斜着眼悄悄观察旁边的人,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开口,见秦致珩在这时刚好挂断电话,身体挨上去立马想开口,秦致珩却没看她,径直打开旁边的车门。
车门在下一秒关闭了,姜嫣看着身旁空荡荡的座位,一颗心降到了底,下意识地要打开自己这边的车门追上去,却在碰到的那一刻迅速收回手。
姜嫣从来都没有被秦致珩这么无视过,一时间羞愤,生气的情绪涌上心头,但更多的还是后悔。
可事情还不是自己捅出来的?姜嫣一只手搭在把手上,想着待会还是要拉下脸,好好地和秦致珩道声歉。
“咔哒。”
姜嫣发誓自己没用力,可门就是这么自己打开了。
她慌忙抬头,对上秦致珩的眼,逆光之下他的眼睛漆黑而深邃,就这么淡然地望着她。
“下车。”他说。
姜嫣应了声,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却没动在秦致珩疑惑的目光寻来前,她有些苦恼地说:“我腿疼。”
秦致珩给她下的台阶她为何不下?她不仅下,还要狠狠地下。
姜嫣微微斜出自己的腿,露出那双黑色高跟鞋,眨了眨眼:“我穿着站两好久,但是我超级喜欢这双鞋。”
其实她说这话是故意的,这双鞋是秦致珩今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之一,虽说是生日礼物,但当时秦致珩并不愿意给她买,害怕太高她会扭到脚,但又磨不过她,还是给她买了。
姜嫣想着自己要是去演戏,肯定能领个最佳心机绿茶女二的奖回来,但无所谓,她知道她哥哥就吃这套。
秦致珩垂着眼望过去,深驼色的羊毛毯不知什么时候移了位置,连带着短裙也被撩起一截,露出的皮肤细腻,好像一块上好羊脂白玉,再往下,是她一截细细的脚踝。
偏偏某始作俑者天真无知,还张开手命令他:“你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