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浈还算了解门净玄。他得理不饶人,但这件事从开始到现在都是她有理,她并不刁难他,只是为了她本该掌握的自由谈判。
“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我敢肯定你知道其中利害得失,我什么都不要求,我只是让你高抬贵手…”她试探性地往后退着,双手合十无比诚恳地说:“当一回好人吧,就当积德?行吗。”
手指牵动着手臂,得到对方脱离掌控的信号,门净玄再度握紧她的衣领,倏地一笑,颇具慈悲心肠似的道:“那我们就不妨再谈一个合作,你跟我回苏格兰,我会告诉你,你家人的近况。”
“小浈,”他唤出她的名字,“在中东战区生存的压力很大吧?你也想回家吧?难道不想知道你家人想不想你吗?”
此话一出,小浈的表情近乎空白。
家人?她走丢太久了,不仅忘记幼年的记忆,就连她如何走丢的,都忘了。
谁不想回家呢?
小浈的躯体不自觉脱力,门净玄瞧着她脸上表露出的犹豫,反倒松开了手。
“我答应你,每隔一段时间你就能得到关于你家人的信息。”门净玄恩赐似的,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在这期间不会有危险。”
小浈垂下手臂,望着,凝视着对方胜券在握的笃定神情,问:“你呢?带我回去,你又会得到什么?”
没曾想会得到反问,门净玄失语片刻。
他严重低估了小浈的警惕,或者说,他高估了自己给出的条件。
不过他向来会见招拆招,说:“这和你没有关系,你只需要跟我走。”
闻言,小浈蹙眉,又仿佛想通一般,下巴轻轻抬起一点,嘴巴开合着,作出即将回答的趋势。
门净玄猜测着她的心思。
小浈的下巴还未低下,猛地转身,拔腿就往外跑!
她冲向门口,握着门把手往下压拉开,才将将踏出门槛,两个黑黢黢的枪口正对着她的眉心。
发展状况急转直下,小浈的心脏停在了嗓子眼,她甚至能闻到枪管里的硝烟气味。
怎么办…小浈发狂地思考,怎么办。
正面动手?谁会跟热武器动手!迂回?门净玄会是那种任她操控走向的人吗?答案显而易见。
一只手拎住她的后衣领,力度沉沉地将她拉回屋里,还顺便踹上了门。
小浈大脑宕机,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毫不拖泥带水地跪在对方面前:“大哥手下留情好不好!”
她酝酿好情绪,企图用感激涕零的模样唤醒门净玄的良心,但后者压根就没有那玩意。
门净玄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
就小浈那速度,要不是门口安排了人,还非得叫她跑了。
“你非要这样,觉得我拿你没辙了?”门净玄气笑,蹲下去,与小浈平视:“你要再跑一次,我就把你爸妈随便挑一个出来毙了。”
小浈的表情从不可置信转换到如雷轰顶的震颤:“…你一定要这样吗?”
她很害怕这句话。门净玄安静两秒,担心自己把人吓狠了,打算转圜一下余地,还未开口,他就知道小浈是个冷血的人。
“你是不是真的有病啊贱人!”她大声呐喊着,谩骂门净玄的非人行径:“我他*的招你惹你了啊?请问你妈把你生下来就是为了让你当杀人犯的吗!还是说你连个医生都请不起啊!”
她还站起来骂:“你下辈子一定不是人!不!你只会下地狱!我要是你爹,在你生下来的时候就把你扔进海里当水生动物!因为我下辈子还要当个人!”
门净玄:“……”
他觉得自己是真疯了,竟然没生气。
但这也足够让他意识到小浈的燃点,不想再多说什么,起身走到餐桌后,取出了一支针剂,推出针管中的空气,再度走到小浈面前。
小浈灵活地躲开他,迅速跑到窗户边,心一狠牙一咬,推开窗户就要往下跳。
门净玄一手拽住她,一手将针头刺进小浈的肩头,将针管里的少许液体推送注射。
小浈卡在窗户口,看见曼谷的霓虹夜景在眼里转圈,然后整个人失去感知,陷入黑暗。
看着好不容易才被迫安静下去的小浈,门净玄扔开空掉的针剂,将人打横抱起来。
他本不想动用这一方案,如果可以,门净玄会采用更温和的方式。
但小浈软硬不吃,也实在没辙了。
侧头望了眼客厅中的一切,思考两秒,没有什么值得带走的东西。门净玄抱着小浈走到玄关处,踢了一下门板。
门被打开,两名下属看见他后迅速放下举起的枪支,恭敬地垂首,不让目光打量到上司及他怀里抱着的人。
连余光都收敛得相对完美。
“飞机准备好了?”门净玄问他们,同时掂量一下小浈的体重,将她的脑袋靠在自己的心口,让她不至于太难受。
“随时可以起飞。”其中一人道,“车也在楼下。”
门净玄轻轻嗯一声,遂踏下楼梯。
麻醉剂量不大,但效果很好,足以让小浈昏睡一段时间。
曼谷的夜风燥热,门净玄稳步走出楼道,在外面的灯光映射下看清小浈的脸。
小浈的五官很立体,多一分就刻薄,少一分就寡淡,但就卡在中间,遗传了父母的所有优点,安静下来像个睡美人。
门净玄突然想起她头上有伤、额间缠着白色纱布的那时。
有句话怎么说的?想要俏一身孝。
那时候的小浈就很可怜,像孤立无援的少年人,任何困难都能轻易摧毁她一般。
但小浈不是那种人。门净玄无奈地想,这是他看待她的滤镜使然。
登上飞机,从曼谷直飞抵达爱丁堡,将近十二个小时。
门净玄知道她一定会在途中转醒,为了防止她疯了跑去杀机长,十分有先见之明地去寻了一个脚镣困住她的脚踝。
小浈在获得视野前,听到了硬物放在桌板上的声音。她蹙起眉,睁开眼睛就想站起来,果然感受到脚踝的铁器桎梏。
她低头瞄了一眼,忍不住翻白眼,侧头看向身侧假寐的男人,开口就是骂:“你究竟在发什么神经?我是什么东西吗?解开!”
门净玄掀起眼皮,听见小浈干哑的声音,抬手招了一个女空乘过来:“倒杯水。”
“谁要喝了!”小浈支起手肘捅了捅他的手臂,“倒了!谁都不许喝!”
“你那声音都快成破锣鼓了。”门净玄扭头正视她:“像鸭子叫。”
空乘分得清老板是谁,眼观鼻鼻观心地端着一杯温水走到门净玄身旁:“先生,温度不高,可以直接喝。”
门净玄接过杯子,又道:“去拿根绳子过来,能绑住她的那种。”
小浈无法忍受这种漠视,倾身过去,一手就挥开了门净玄拿杯子的手。
力气很重,杯子被挥落在地面上,同里面的水液一并碎成一滩无法回收的废物。
“再倒杯水。”门净玄平静道,说完又转头看向小浈:“不要发脾气了。”
“闭嘴!贱男人!”小浈站起来,想蹦跶离开这里,但行动受阻,药物致使她感觉晕晕乎乎的,“你这是滥用药物!非法监禁!”
不知道为什么,门净玄低笑着将她按回位置上:“你就算什么好人吗?”
“你笑什么?!”小浈难以理解地看他,讥讽道:“病发了是吧?去吃药啊!”
门净玄浑不在意似的,说:“骂得好。”
一旁重返的漂亮空乘眼皮跳了好几下,但十分有职业道德地不多看,先行将绳索递至门净玄的手里。
而小浈已经被他的厚颜无耻震惊到。
众所周知,谩骂只对听得懂人话的群体管用,一旦脱离这个群体,再强烈的言语侮辱都会变得像外星语。
门净玄理好绳索,一手锢住小浈的左手,十分利落地打了个结,然后牵着绳索绕后,留出一段距离,绑住小浈的右手腕。
期间小浈没怎么挣扎,大概是头晕导致行动不便,恢复好坐姿后,她的双手已经无法抬起了。
“…门净玄。”小浈看着他接过水杯,忍不住再度发出灵魂质疑:“我惹你了吗?没有吧?你难道就不觉得麻烦吗?”
门净玄没回答她,只是握着杯壁,将水递至小浈的唇边:“喝水。”
小浈:“我呸!”
“毫无攻击力。”门净玄给出评价,然后用手捏着她的脸颊,像喂蛋糕那样,将温水一点点喂进她的嘴里。
小浈没往下咽,吐了出来:“我才不受嗟来之食!”
“真有文化。”门净玄点评道,随即又开口说:“别让我用点非常规手段。”
小浈愣了一下,冷笑道:“有本事用针管戳到我胃里啊!你只会恐吓我。”
门净玄望着她。
小浈被他这眼神看得心虚——难不成他真的能把针管戳进胃里吗…
她眼神飘忽地游荡,惊疑不定地猜想。
不要啊——
但门净玄并没有叫人拿那种长得吓死人的针管过来,只是收回手,自顾自喝了一口水,然后俯身压过去,吻着小浈的唇,缓慢地,一点点将温水渡进她的嘴里,逼迫着她往下咽。
一口水喂完,小浈俨然大脑宕机。
这什么啊这什么啊这什么啊…
小浈被惊到失去语言功能,而门净玄则又喝了一口水,抬手摁着小浈的脑袋往下吻。
小浈的脑海里发出尖叫。
她被迫地将温水咽下去,瞳孔放大,眨也不眨地,企图动用脑细胞分析现状。
门净玄复又举起杯子,猝不及防地听见身侧响起一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我的妈呀——哕!我呃啊啊啊啊啊哕——”小浈想用手捂住嘴巴,抬起时又受到绳索的牵制,整个人登时像一头被捅了一刀的牛犊,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
她胃里的状态接近空空如也,呕吐感也让她吐无可吐,表情狰狞,不停地挣扎着,被这事实打击到生无可恋。
甚至顾不上谩骂门净玄,她望着天花板不断回想起几秒前的事情,不断反胃。
门净玄握着杯子的手臂停滞在半空,看着小浈肉眼可见的抗拒抵触,舔了一下唇。
“你在恶心我吗!你成功了!真的!”小浈声音发抖地瞪着他。
像要被气死了一般。
门净玄没回答她的任何,只是目光在小浈的脸上流连,随后将水杯放在小桌板上,阖上了双眼。
而小浈也没有再谩骂他,飞速转过头,看着窗户外的云层。
双手不断摸索尝试着解开绳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