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跳舞吗 第35章 偷渡

意识到这个事实，伊西多伸手想挽留她，指尖与她的衣袖擦过，小浈提着手提包已经转身走出商店。

“你别走！”他在后面喊，小浈置若罔闻地前行，侧头看向道路上，很幸运地看见了一辆的士，她招手拦下。

见她想上车，伊西多冲过去紧紧拽住了小浈的手臂，挣扎不下，小浈蹙着眉说：“我的手好痛…松开。”

“你别走。答应我。”伊西多立刻将力度放轻，眼神承载着恳求，小浈回头看他一眼，笑着说：“我有点事需要处理，我们明天见，好吗？”

她那惨淡的笑容与眼中的安抚统统落在伊西多的瞳孔间，他问：“真的吗？”

“真的。”小浈抽回手臂，“…我答应你的，明天见。”

伊西多迟疑一秒，车门就被关闭了。

“开车吧。”小浈坐上后座，“先离开这里。”

车速提升，小浈靠着车门看向后视镜，伊西多还站在那里，狼狈，却望向她。

小浈出神间听见司机在驾驶座寻问她的目的地，她思索片刻，道：“去利斯港口。”

有了目的地，车辆很快奔入疾驰，小浈从裤子口袋里摸出门净玄给她的那部手机，买了一张晚上的机票，右手垂下时，碰到了风衣中的一个硬物——伊西多的手机。

小浈思考两秒，将车窗降下来，看见一家商店后将她和伊西多的手机统统扔了出去。

摸着口袋里的钞票，做完这一切，小浈才将脊背靠在座椅上。

大约行驶了十几分钟，车辆在海岸边的侧边停下，司机期待的目光落在后视镜里。

他知道小浈在赶时间，为口中的要紧事驱赶了那个可怜的少年，所以他大概会得到很多小费——如果她足够慷慨。

然而小浈只是摸了一张钞票递给他，并没有司机想象中的急切，坐在后排等着找零。

司机磨磨蹭蹭地找零给她，小浈一把夺过去，连小费都没有留下。

望着乘客的背影，司机鄙夷地想：一定是玩弄了人家的感情，才会落荒而逃！

小浈哪管司机所想，她只一心顾及巫哀口中的复明号，目光四处张望着，在靠岸停泊的一艘艘轮船上看过去。

不是，不是，不是…

小浈的耐心快要抵达阈值，而此时，从暗杀者手中缴获而来的那部手机振动一下。

为了接下来的计划，小浈没有将手机退出APP息屏，而是设置了长时间点亮，以防再度解锁需要指纹与虹膜。

她分心低头查看讯息，是门净玄。

先生：结束后汇报给我。

小浈没有回复，在这个账号里敬业地扮演一名行动中的暗杀者。

她在码头奔走，黑色风衣的衣摆搭在她的小腿上，身体藏在布料之下，显得很单薄。

小浈快速辨析船体的字样，终于，功夫不过有心人，她在最边处看见了那艘复明号。

悬在嗓子眼的心脏缓落下去，小浈弯下了脊背，缓着重量带给她的疲惫。

她再度直起身体，提着沉重的袋子，快步靠近登船梯附近。

这是一艘五层游轮。小浈耐心地观望，有个男人在登船，他将手里的钞票交给守在登船梯旁的白男，后者点了数，随后放行。

三下。小浈看见点钱的人手指数了三下。

谨防个例，小浈站在原地等待，继续观望下一个登船的人。

她在观望别人，却没发现另一艘船上的人也在观望她。

海风吹拂着她的头发，咸湿的气味弥漫在她的衣服上，小浈感到干渴，舌尖徒劳地舔了舔唇，企图画饼充饥。

确认了钱款的数额，小浈才垂下眼帘。

鼻腔中嗅闻到一丝飘泊的烟味，小浈侧目望过去，是一个白种男人在抽烟。

她经常会看见有人抽烟，但小浈不懂，那根由卷纸将烟草裹起的东西有什么厉害之处，会让人上瘾。

小浈认真地望着对方，再回望了一眼停泊在岸边的复明号，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也可能只是纯粹的兴致上头，她转身朝马路对面的便利店走过去。

站在收银台前面，小浈望着展示台上花花绿绿的烟盒，抬手随便指了一个白色的烟盒，示意自己需要。

收营员是个中年男人，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小浈不懂这个，所以带着戏谑意味地问：“需要打火机吗？”

小浈愣了一秒，点头。

两分钟后，她带着那盒烟和打火机重新回到复明号附近。

拆开塑封，小浈学着烟民们的姿势，抽出一根烟含在唇间，红色的火苗引燃末端的卷纸与烟草。

她吸了一口，就像所有第一次抽烟的人那样，烟雾猝不及防地涌入呼吸系统，太不熟悉这种感觉，小浈被狠狠地呛了气。

燃烧的烟味弥漫在她的口腔之中，这是一股很难闻的味道，仿佛她的脑细胞都被这口烟熏进味了。

“不太对…”小浈苦着脸嘀咕，手指夹着那根香烟，左看看右看看，没瞧出它有什么出色之处。

“第一次抽烟要慢一点。”她身旁突然出现一个男性青年，华夏语说得很流利，慷慨地指导她：“要像呼吸一样将烟吸进肺里。”

男人说完便没再出声，小浈警惕地打量着对方，在确认没有攻击性后，才重新将香烟滤嘴咬在齿间，缓慢地吸进一口。

闷闷的感觉传达到她的大脑，肺腑里像是被压住一块石头。

谈不上好不好受，甚至感觉有些晕，很奇异的感觉。

小浈透过呼出去的白烟，看着对面那艘复明号，好像灵魂被抽离了几分，纷乱的思绪被安抚宁静。

“…谢谢。”小浈说，身旁的男人拉远距离，没有打算回应她。

小浈低头吸了第三口，然后将那根烟扔在地上用脚踩灭，动身去登船梯。

她用左手弯勾起手提包，右手将数好的三张现钞交给收钱的人。对方抬眼瞥她：“东方面孔，很少见啊。”

小浈没有搭理他的兴味，只是用双眼凝视着对方。

那人显然想敲诈她——东方人，穿着不合身的风衣，并且是年纪小的女性，她想要偷渡一定是因为无法解决到棘手的原因。

这种人最容易被榨出钱了。

“这点钱可不够，还得添两张呐。”守着登船梯的男人狮子大开口，没有任何理由就想敲诈她两百英镑。

小浈面不改色，甚至笑了笑，手指轻轻撩开风衣，指尖搭着卡在侧腰处的枪托上。

收费者登时眼色大变，嘴唇蠕动两下，举止可笑地挥挥手，让她上船。

小浈谦虚道谢，随后款款登上梯子。

她登上船后观察了周围的人员构成，预想中的恶臭肮脏并没有出现，相反，需要偷渡出境的人里还有很多穿着得体的男男女女。

可能是凶杀罪犯，也可能是金融罪犯。

不过到了这条船上，也不会有几个人的双手是干净的。小浈将手提包挪到右手，借过几个体味很重的白人，寻了一个位置坐下。

不知道何时会启程，也不知道这艘船的目的地在哪里、途径哪些地方。

但这些问题都并不重要，于小浈而言，重要的，只是顺利出境。

这个位置靠窗，小浈将手提包放在里侧靠着小腿，手指在身上摸索着，清点身上所拥有的一切物品。

两部手机，一把手枪，现金，香烟，还有放在地上的TRG-42狙击步枪。

她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右手摸出烟盒，从里抽出一根点燃，缓慢地吸着。

直到这根烟燃到滤嘴处，推着贩卖货品小车的女性走进过道中，彰显出船的汽笛声吹响出声，小浈看见窗外的物体在后退。

她爽快地吐出一口烟，捏着烟蒂摁灭。

小浈把玩着缴获而来的那部手机，开始给门净玄发讯息。

她敲敲打打，思索后发出：先生，很抱歉行动并不顺利，埃文斯逃跑了。

这次门净玄倒是回复很快：她呢

小浈挑眉，打字回复：她已被成功击杀，后背中弹。

看着屏幕上的这句话，小浈的手指没有规律地点击着侧边。

只要门净玄相信，那她就算成功一半。

小浈舔舔唇，目光紧紧盯着屏幕，时间过去了好一会儿，手机才收到讯息。

——把她的尸体完好地带回去。

把尸体带回去？为什么？回去鞭尸？

她瞪大眼睛，眼里浮现出许多个问号，对门净玄的指示百思不得其解。

但顾及扮演的身份，饶是有百般疑惑，小浈也没法直接问，只得准备打字回复。

那个‘好的’二字正准备发送，悬在发送键的手指猝然停下，小浈眼瞳转动两下，删掉了那些字母，重新输入：先生，警方已经抵达现场介入，他们把她的尸体收起来了。

小浈认为，这种凶杀案不可见天，就算门净玄欲想对她的尸首宣泄这些天的忍耐，也不可能直接对着警方抢人，几番迂回下来，说不定这具只存在于对话中的尸体都烂了。

这个理由简直是…

小浈欲想思索着一个贴切的词汇，还未想出来，握在手里的机体振动一下。

对方回复：抢过来，不计一切后果

他说：报我的名，忤逆者格杀勿论

小浈的心情登时沉下去，一种莫名的焦躁感席卷她的思绪，却又不能直言反问，否则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她回复：好的，请您放心。

发送完这条讯息，小浈提起脚边的手提包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上，拿出巫哀的手机想给她打通电话。

但看着拨号界面，小浈又踟蹰了。

最后她也没有拨出那通电话，拿着两部手机，拼尽全力将手机扔进海里。

做完这一切，她终于轻松一点，望着日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呼吸着名为自由的空气。

小浈站在围栏处，毫不掩饰得意的笑容，要不是还未彻底出境，她真想大喊一声：去你祖宗的门净玄！等老娘伤势养好了就回去把你宰了！

她兴奋得想跺脚，还没压制好这种冲动，侧方远处传来声音：“你很高兴？”

声音不算陌生，小浈侧目，右手摸向腰上的手枪：“干嘛。”

说话者正是教她抽烟的那个男性青年。

男人的五官在日光下尤其立体，他指了指小浈放在脚前的袋子：“你会用枪吗？”

小浈没说话，只是一味地凝视对方，但凡察觉到他想要动手，就准备立刻拔枪。

“放心，我没有恶意。”男人说，“我只是想请你帮个忙，报酬好说。”

“为什么是我。”小浈反问。

男人倏忽笑了：“看你很合眼缘？”

他挪着步子，却没有突兀地靠近小浈，与她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我不知道这艘船的目的地是否和我一样，但你不觉得，这种出境方式太慢了吗？”

小浈不想理他，遂转身准备离开甲板。

“到了下一个港口，这艘船会像在英国境内一样停留。”男人不疾不徐道：“但是否像这样顺利，就不一定了。”

小浈抬起脚的姿势停住。

“英国海关和偷渡方沆瀣一气，仅靠过路费就能维持家庭开支。”男人继续说，“但你会觉得，一路上会一直这么顺利吗？况且…你手上的伤貌似也经不起这样折腾吧？”

这个事实着实是小浈还未来得及想的，她左手的枪伤也急需得到正确处理。

“你想说什么。”小浈冷声反问，对方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多个朋友多条路，你不是泛泛之辈，我欣赏你。”

小浈嗤笑道：“你骗鬼呢。”

两人在甲板上僵持，最后对方率先坦白，说：“我要去泰兰德办件事，并不算难，你只需要抵达泰兰德期间保护我的安全就行。”

小浈道：“我并不觉得我有这种能耐。”

“你会开枪，我看得出来。”男人实在是没辙，说：“我的人都是西方面孔，在亚洲太显眼了，正好你是东方人，就算你的脸…也不至于让人太过警惕，很适合这种工作，当然，报酬会让你满意。”

小浈思忖许久。

她道：“那应该先转移吧？计划呢？”

男人微笑着，说：“我会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