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浈揪着门净玄的两根手指,被他牵引着坐上副驾驶。她看见门净玄从车头绕过去,坐上驾驶位:“安全带。”
小浈动作缓慢地将安全带扣上进插销里,门净玄确认她扣上了安全带,才抚上方向盘点火踩油门。
所有景物开始稳步后退,小浈侧过头,看着眼前的一切快速消失在她的视野。第八个标志性建筑,第七个标志性建筑,第六个…
她突然发觉,门净玄主导的行驶路线完全是照着她的逃跑路线倒回去的。
好像就这样告诉她,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会像这样倒退到原点。
小浈看着后视镜里的建筑,垂眸闭上眼睛翻了个白眼。
她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思考着要不要先门净玄一步提起她干掉的那个人。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决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门净玄提出这件事,她再见招拆招。
“听伊西多说,你有需要买的东西。”门净玄的语气不咸不淡,“买到了吗?”
“…没有。”小浈说,“没时间。”
“因为刚刚那个女性朋友吗?”
“有部分原因是因为她。”
她看见门净玄忽然笑了一下,哪怕只是一瞬间。
小浈感觉天上要下红雨了。
这瞬间的怪异感还没消退,门净玄左手打着方向盘,速度加持的转移方向让小浈感到猝不及防的倾斜感,再定睛一瞧,门净玄居然在把车往回开!
“…去、去哪儿?”小浈完全猜不到门净玄的脑思维怎么长的,他说:“不是没买到?我们再回去一趟不就行了。”
小浈:哈哈哈。
“…不用了。”小浈干巴巴地说,门净玄放慢车速,侧头看她:“为什么,钱不够我这里有,要多少有多少。”
小浈深呼吸一下,假笑道:“不用了,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真的不重要吗?”门净玄反问。
小浈僵笑,一字一句说:“真、的、不、重、要。”
“这样啊。”男人听出她的咬牙切齿,颇具讽刺意味地说:“我以为是什么,需要你去找那个伊西多借钱。”
小浈越听越窝火。既然门净玄恶心她,就别怪她不做善事了。
她坐直身体,假模假样地:“没有找你是我的不对。”
“哥哥,”她谄媚地一笑:“原谅我好不好?”
门净玄彻底安静了,貌似被小浈的一声哥哥恶心得不轻,默默转着方向盘。
小浈坐在副驾驶上低着头狂翻白眼。
眼睛都要翻抽筋了。
不过好歹顺利地回到家里,小浈也不上赶着恶心门净玄了,十分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结果还被门净玄骂:“把背挺直了,这里不支持我们养鹌鹑。”
小浈撇嘴,后来读书读多了才晓得门净玄应该要骂她是鸵鸟才对。
不过现在被动地寄人篱下,小浈只好听从他的指示,跛着腿仰着头从门净玄身边路过。
门净玄:“……下巴长眼睛了?”
瞧瞧,搁他家里听话和不听话都不对,活像这天下都是他的,张嘴闭嘴都是阴阳怪气。
小浈很努力地压制自己要恶心人的想法。
吃晚餐时小浈累得快要睡着了。连轴转外加短距离马拉松,她简直就是战士。
好不容易吃完饭,小浈想溜回房间,门净玄无声地看着她,小浈又老实地坐好。
“你怎么又把纱布拆了。”门净玄觉得这两天不爽的点快超过了人生总和,“你教授说你在学校摔了,平地摔?”
“对。”小浈敷衍道:“左腿绊右腿。”
“我看你下午的行动力很可观啊。”门净玄幽幽地说:“一个多小时跑那么远。”
小浈快忍成忍者:“可能那时候不是我在主观操控吧,璧如脸皮在带着我行走这类。”
“对,脸皮还能让你交上好朋友。”门净玄气笑了:“别交什么乱七八糟的朋友。”
小浈多无辜似的:“那个伊西多也是乱七八糟的朋友吗?你很讨厌我找他借钱,可是借钱是朋友的正常交友范畴。”
“我没钱吗?”门净玄反问她,“弄得像我快破产了,连几千英镑都拿不出来似的。”
小浈果断伸手:“那你给我钱。”
门净玄:“既然不买东西,要钱干嘛。”
小浈说:“拿去和同学攀比。”
门净玄简直不可理喻:“那更不行了。”
小浈收回手:“那我去找伊西多借。”
“你以为他是借贷中心吗?”门净玄真的不知道小浈的脑子怎么长的,反正被气到了,站起身到房间里拿了好几沓现金出去,一股脑全扔她面前:“去,拿去攀比。”
门净玄指着钱,嘲笑道:“你在学校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想怎么攀比?”
小浈说:“同学不喜欢我,他们要是当着我的面说我,我可以拿钱…抽他们脸吗?”
她显然收敛了一个很残暴的词汇,但这并不是重点,门净玄冷笑:“你也知道不受人待见,我也没见你能硬气一点啊?窝里横。”
窝里横本人被骂了,且实在无法忍受,腾一下子站起来就要往房间走,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把钱带上了。
“你给我回来!”门净玄站在餐桌边呵斥她,回答他的是关门声。
门净玄黑着脸,直接上前拉开小浈的卧室房门。那些钱被她放在床头柜上面,而她则坐在地板上看脚上被鞋子磨出的血泡。
“……”双方都不说话了。
小浈见他转身离开,连门都不关。
刚才的唇枪舌战激起了她的驴脾气,撇着嘴巴,脚后跟在地板上重重地踹了一下。
什么隐瞒,什么利用,无所谓了!反正横竖都是死,命在他手里还不如活得硬气点。
小浈打定主意,闷着气看着脚上的血泡。
脚步声从门口传来,小浈不想抬头查看情况,随即对方站在她面前,硬着声音说:“坐凳子上去。”
小浈置若罔闻,搁那儿一坐,死猪不怕开水烫。
犟得跟头驴似的。门净玄感觉自己的脑袋在冒烟,平复了一下心情,向她伸手——
小浈感受到男人的动作,以为他要把自己拉起来,事实上也确实是拉起来的,不过拉的不是手,是衣领。
差点没把她弄死。
“咳咳咳、咳咳咳咳!”喉管被卡住,小浈剧烈地咳嗽起来,眼睛都被呛红了,很难接受地看着门净玄:“你要杀了我吗!”
“你做白日梦呢。”门净玄没好气,毫不掩饰嫌弃:“坐地上着了凉又偷偷缩被子里哭是吧?搞得像我在虐待你。”
“我没哭过!”小浈呛回去。
她确信门净玄对自己翻了个白眼,哪怕只是一个晃眼,小浈偷偷翻了回去。
门净玄将手中的医疗箱撂在床头柜上,压着那几沓钞票,下巴扬了扬:“自己上药。”
“谢谢你的好心。”小浈毫无感谢之意地敷衍一句,“你出去吧。”
“我是狗吗?你让我出去我就出去。”门净玄毫不客气地呛声,小浈说:“可是我要先洗澡。”
门净玄说:“去吧,破伤风就好笑了。”
破伤风是个什么东西?小浈在自己的人生经历中寻找这个词汇,她确认自己没听过,不过听门净玄的语气而言,貌似是一种病。
正常人类都讨厌生病,小浈是正常的。
她在原处琢磨一秒,还是决定先合理规避一下生病的风险。拖沓地打开医疗箱,从箱子里摸出纱布。
门净玄由上至下地盯着她,见小浈拿着纱布无从下手,又忍不住嘲讽:“要不是是我亲自去接你,还真以为你是什么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呢。”
小浈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的反击。
她以前不是没有磨出过血泡,但她从来都不会去处理它,都是等血泡破了之后跛几天脚就好了。
“你在这儿看着影响我操作。”小浈感到有些丢人,开口就是逐客令:“我会处理,你不用担心了。”
门净玄完全不信。一个连破伤风的感染方式都不知道的人说这种话,除了逞强之外,就只有逞强了。
“你会处理,难道我看着就不会了?”门净玄就站在她面前看笑话:“处理啊。”
小浈见他十分坚持地等着,也是头铁,麻利地从医疗箱里找出一根次抛采血针,对着脚后跟的血泡就要上手刺。
门净玄:?
“如果你的处理方式是这样的话,”他一点都不留情面:“那你也是该死了。”
小浈听着他恶毒的发言,不禁古怪且难以忍受地抬头看他。
门净玄满脸不耐烦地俯身,右手拽住小浈一只脚的脚腕拉过去几分,“不许动,还有你那个裙子,我都不想说,你别告诉我这也是你们攀比的一部分。”
小浈挽上去的裙子还没来得及放下来,被门净玄扯了一下,裙边也只是在她膝盖上面一点点。
“长得又不白。”门净玄讥讽道:“腿这么短也好意思露出来,你在某方面真是特别的自信。”
小浈:……
她把脚收回去,说:“算了,我自己查一下搜索引擎也可以处理,不劳烦您。”
“你这倒是想起手机和电脑了。”门净玄简直是个炮仗,小浈说一句他能骂十句:“要不是你找人借钱,我还以为你是不爱钱的奇葩横空出世,手机都能落在学校,你怎么不把你自己也给丢了?”
小浈里外都不是人,她感到绝望之余,还忍不住猜测门净玄的嘴是不是淬毒了。
怎么会这么刻薄啊。
“把你那蹄子伸出来。”门净玄说,手里已经准备好了消毒棉球,举着镊子的手活像要把小浈就地扒皮。
小浈把脚伸过去,二人总算安静了一小会儿,门净玄将纱布覆在被戳破的血泡之上,然后用医用胶带粘起来。
最后一处血泡快要处理完毕,小浈颇具情商地向他道谢:“真是麻烦你了。”
“不然呢?”门净玄贴上胶带,直起身体再度俯视她:“臭死了。”
说完,他带着医疗箱出去了。
并且不关门。
小浈快烦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