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已透过纱帐洒在床榻上,李星月伸了个懒腰,这一晚,难得地睡得很安稳。
她伸手摸到桌上那张药方看了看,药材确实都是常见的。可她的梦魇之症太医院太医酷似多年尚未得到痊愈之法,怎么就能被巫成玉用一些普通药材治好呢?
“琴儿,你说这巫医到底是怎么治病的?也没见他们有什么特殊的方法,可被到处变卖的巫医就是能治好很多病。”
琴儿扶着李星月从床上起身,“殿下您想这些做什么?那巫成玉一心想让您放了他,自然是要拿出浑身解数给您治病的。”
梳妆的时候,李星月突然开口,“对了,本宫记得藏书室有一些关于巫族的书,你去找一下,全部给本宫搬过来放入暖阁。”
午后,李星月来到暖阁,把手绢摊开放在桌子上,上面正是刺客肩头刻着的那一段刺青的纹样。
她开始翻看琴儿搬回来的书,太医院那边一直没什么消息,她上次跟李星竹说了刺青的事,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巫成玉那厮油盐不进,想从他口中得知这串文字的意思,怕是还不如自己翻书来得快。
然李星月翻了几本,她的指尖突然一顿,这竟一本巫族医书。
李星月把书翻到扉页,这本书名为《巫医录》,是当年巫族战败收敛财物时带到中原的医书,此书乃巫族名医所编,按道理来说应当是真实的。但让李星月惊讶的是,这本书的记载的关于蛊毒的制法竟和莫沙道听途说得到的如出一辙,如若真是如此,那莫沙所说的解毒之法会不会……
李星月正在出神,琴儿突然来报,“殿下,太子殿下叫您去太子府一趟。”
“知道了。”
李星月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去准备吧。”
公主殿离太子府不远,不过盏茶工夫,李星月已站在太子府书房外,透过雕花的窗户,能看到李星竹正伏案看折子的身影。
李星月跟李星竹素来是没什么规矩的,她推门而入,径自坐在案几旁的空位上,“兄长,可是刺客的事有什么消息了?”
李星竹把折子递给李星月,“并未,今天叫你来是为另一回事儿,前几日漠北王送来国书,不日将派遣使者来商议你和莫沙的婚事。”
“一家子癞蛤蟆。”李星月小声嘀咕。
李星竹喝了口茶,“我们与漠北有约在先,莫沙对你一直很好,所以我以为应当早日商量婚期。”
李星月把漠北的国书放在桌子上,怎么都没想到李星竹会这个时候跟她提婚事,她满脸震惊的看着李星竹,“兄长,如今父王重病在身,你让我如何有心思远嫁异族?”
“我自会安排最好的太医给父皇看病,可若父王现在清醒着,也断不会因为他的病情影响你的婚事。”
李星月突然站起身,衣袖带翻了桌上的茶盏。茶水洒在折子上,折子上的墨迹晕染开来,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意,“你永远一副什么都能处理好的样子,可如今几日就过去了,父王的病情可有好转?刺客可有抓到?你怎么能有心思提其他的事儿?”
李星竹显然没料到李星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愣了一下:“月儿,你是不是有心悦的人了?”他的语气忽然柔软下来,“若是此人不是莫沙,你一定要告诉哥哥。”
“为兄听说,巫久少年时曾救你一命,你是不是?”
“不是!”李星月打断他的话,“那巫久与我们仇深似海,他在南巷,自号付南光,不臣之心昭然若揭,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沉默片刻,李星月无奈扶额,“算了,我不该吼你,我没有喜欢的人,你先忙,我去看看父王。”
刚一出太子府,嬉闹的声音就传过来。
“哈哈哈哈,又是本王赢喽,拿钱,拿钱。”
“再来一把,再来一把。”
循声望去,只见莫沙正半蹲着身子在台阶上,他面前摆着个金丝蛐蛐笼,两个小太监跪坐在旁,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李星月忍不住蹙眉。琴儿见状,连忙轻咳一声,莫沙闻声抬头。
见是李星月出来,莫沙拍拍两个小太监的肩,“你们先玩儿。”他勾住其中一个的脖子,“记着这只‘黑将军'给本王留好了。”
他乐呵呵几步小跑到李星月身边,仿佛全然忘了之前的不愉快,不知是斗了多久的蛐蛐,连衣服上都沾上了草汁的味道,“怎么样公主殿下?本王的提议考虑得怎么样了?”
李星月沉默了,此事放在之前她确是看不上的,可上午看了巫族医书本就让她有些怀疑,现在北漠使者马上就要到了,她真的很担心哪天父王还没好起来,李星竹就把她许出去了。
莫沙见李星月沉默,凑近李星月,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压低声音道:“要不要本王给你捉几个人巫族人过来试?”
“我兄长定是不会同意这么做的。”李星月侧身避开他呼出的热气。
莫沙撇撇嘴,“啧啧啧,你兄长可是个大善人,这事怎么能告诉他呢?”
“莫沙。”李星月明天突然认真地叫了他一声,“本宫成婚,是一定要父王到场的。”
莫沙闻言瞬间喜笑颜开,“月儿你放心,我这就去找最好的医生给王上看病,一定让王上看到你出嫁。”
李星月搭上琴儿的手腕,“咱们回宫吧。”
她没看到,待她离开后,莫沙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转身走入无人的巷子,一个黑衣斗笠女子出现在他的身后。
“寒霜,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寒霜把斗笠拿下来,是一个容貌姣好的女子,“主上,按照您的吩咐跟巫久接触过了,他拒绝跟我们合作。”
莫沙冷冷一笑,“不忙,既然是合作总要拿出些诚意,等我替他除掉他在巫族唯一的障碍,再去找他谈。”
“主上,那中原公主会搞死巫成玉吗?”
莫沙勾起嘴角,眼底却毫无笑意,“放心吧,李星月恨毒了巫族人,为了她的父王,她一定会的。哦,对了,去给我找几个好太医。”
寒霜微微垂下眼帘,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片阴影,“王上,你真要娶那个李星月吗?”
“当然,她会是本王的王后。”莫沙说完又摸了摸寒霜的头发,“放心,她只是王后而已。”
寒霜恭敬行礼,把兜帽重新戴上,斗笠重新遮住她的表情:“属下告退。”
她的身影很快融入巷子深处的黑暗中。
另一边,李星月回到公主殿,她重新翻了一遍《巫医录》,里面关于蛊毒的记载只有两页零散的记录,里面特别提到穿心蛊不同于普通蛊毒的解法,需以下蛊之人鲜血为药引。
李星月翻过一页,正欲看后面具体的解读药方,才发现这是此书最后一页了。
“琴儿。”李星月叫了一声。
琴儿立即从外间快步进来,欠身行礼,“殿下,您招呼奴婢。”
“巫成玉怎么样了?”
“他一口咬定此事是他一人策划,与旁人无关,也不承认和刺客有关,他还说……”琴儿顿了顿接着说,“他还说就算有什么要说也不是跟我们这些下人说,他要亲自和公主殿下说。”
李星月冷笑一声,“既然他那么想见本宫,那本宫倒要听听他想跟本宫说什么,琴儿,带上药钵,本宫要为父王试药。”
公主殿的地牢是自古就有的,传到李星月这一辈,这还是她第一次进来,石壁上的火把跳动着,在地牢潮湿的空气中投下摇曳的光影。阴冷的石墙渗出水珠,顺着青砖的缝隙缓缓流下,李星月忍不住用手帕捂住口鼻。
铁门后,巫成玉被铁链锁在刑架上,头无力地垂着,白衣早已被鲜血浸透,在火光下呈现出深浅不一的暗红色,他的手腕因长时间的束缚而发青,显然是受过刑的。
“听说你很想见本宫,说说吧,是谁指使你凿开十山的?”
巫成玉抬起头,火光映在他眼底,他咧嘴一笑,干裂的唇缝又渗出血丝,“公主殿下以为十山那些老弱病残是谁能指使奴才?”
李星月捏起他的下巴,指甲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掐出月牙形的凹陷,“你真的没有和巫久接触过?”
巫成玉扯了扯裂开的嘴角,“巫久是何人?奴才不识。”
不等李星月说话,琴儿先插嘴,“你莫不是把公主殿下当傻子?他是你们的王上你不认识?我看你就是故意诓骗公主殿下。”
巫成玉:“……”
李星月:“你出去给本宫守着。”
琴儿嘟嘟嘴,十分不情愿地挪到了地牢外面,地牢里只剩下巫成玉和李星月两个人,好像空气都在一瞬间静了下来。
李星月把腰上的匕首取下来,她用刀背轻拍巫成玉的脸颊,“你若是什么都不说。”刀刃突然翻转,在他锁骨处划出一道血痕,“那你的价值在本宫这里可就只剩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