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接他们的是季卿鸿的副手。
两人在餐厅里等待时闲得无聊,便开了瓶红酒尝了尝,就不能开车回去了。
苏玖便提前让他打电话,找个靠谱信得过的来,此刻大概正在路边候着。
等坐进季卿鸿的不知道第几俩豪车里,一直绷着的人这才轻笑出声,“少爷的门面实在太好用了,威风的很。”
无论见了多少次,她还是会觉得这人实在会装,唬起人来倒是真有些正经威严的模样。
不过就像现在,进了车里就又是另副面孔,听到她调笑话也只是把头埋到自己怀里哼哼唧唧,“除了那些一手遮天的老狐狸,也就你不怕我了,不仅如此,还敢把我耍得团团转,当个玩应儿。”
说罢,又气呼呼的咬她的耳垂。
只是没用什么劲儿,跟撒娇没有区别。
知道他此时就是没话找话,故意提的,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两人如今什么关系,自己对他什么样子都清楚得很。
来来回回的车轱辘话说个不停,倒也真不怕她哪天听腻歪了恼他。
不过他幼稚是真的幼稚,聪明亦是如此,总是让她生不起什么气,或是达不到她忍耐的阈值,简直是将她的性子摸透了,像只试探主人底线的坏小狗,仗着可爱的外表,犯错了就哭,让人狠不下心彻底教训。
她偏偏吃这套。
弯了眸子,软了声音吓他,“若再说这种话,今晚可别进我家的门了,毕竟我没有带玩应儿回家的习惯。”
“不许,我不说就是了。”季卿鸿松了口,只拿额头顶着她脖颈蹭,“我们是光明正大的关系,定是能让我进你家门的,对不对?”
他话里有话,苏玖顺着他打太极。
“那要看季大少爷让不让了,毕竟之前可瞧不上我跟脚呢。”
“那都猴年马月的事了。”听她翻旧账,男人有一瞬露出心虚的表情,可随后又理直气壮起来,“我不管,反正我什么都给你了,要是想当负心女,看我怎么闹。”
不等苏玖回应,他赶紧抱着人吻了上去,堵住那张只要说话就让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坏嘴。
总不说好听的,那就干脆不让她说。
唇瓣相贴,他还抽空吩咐了声副手,“去西边小楼那里。”
车子闻声启动。
苏玖见状赶紧把住他又凑上来的脸颊,“先去成衣店。”
虽然季卿鸿不知道她这么晚去那里做什么,但也没什么意见,只是对她分神与桎梏不满,待她才讲完,就又像见到肉骨头般凑了上来,不得章法地缠着她吻。
见到这个情景,副手自然是知道听谁的话,便先往东巷子那边开了。
反正花的油钱也不是他的。
车窗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在昏黄的路灯下缓缓降落,给地面铺上层洁白的地毯,路上的人也少了许多。
这座快节奏的不夜城,也只有在某一瞬坠入时间的裂缝中时,会显现出曾经的古朴,让人忍不住驻足观望。
但行驶在大路上的车子,还有其中的乘客并无兴致欣赏。
过了不知多久,微微沙哑的女声才道,“好了……”
再亲下去免不了他又精神起来,擦枪走火。
感受到她插在发丝中的指尖轻轻摩挲的力度,季卿鸿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不过身子还伏在她怀里,平复呼吸,“去成衣店做什么。”
“有些事要办。”看到男人抬头看她的眼神,苏玖这才改口,“去拿早些日子给你定的礼物。”
不怪季卿鸿没有什么安全感,任谁摊上这么个强势武断,事事不报备的女朋友,都要炸毛的。
“真的只有礼物吗?什么时候不能拿,偏偏这么急?”他越发怀疑,歪着头眯眼瞪人,“老实交代,我都这么听话了,九老板要是还敢瞒着我什么……”
这该死的敏锐。
苏玖移开视线不看他,这番举动更是坐实了她的心虚,惹得季卿鸿抱着她的力度愈发得紧了。
“送点东西。”她无奈道。
“送什么?”他不依不饶。
“真想知道?”女人声音轻飘飘的。
“现在停下还来得及,之后如果被发现,你也只是被我蛊惑,加上你的手段,也不会被牵连。”
“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想着把我踹下船?”季卿鸿满脸受伤,眉毛不可置信的扬起,“那时候你怎么跟我说的,你问我愿不愿意。”
“我……”
“你不许说!我要说。”他难得打断苏玖的话,“我告诉你鹿九,晚了!在你招惹我的那天,你就已经没法反悔了,知道吗?别说你去当那个,就是你做了鬼,去了阴曹地府,我都要追着你去。”
车内空气不知什么时候又冷了下来,不复方才的燥热。
冷的季卿鸿感觉每一个毛孔都紧缩着,可她的话又让自己的脑袋充血,又疼又胀。
“你既然知道我疯,就别想着摆脱我。”
那双看着她的眼睛好似冒着火,在昏暗的车里闪着森然的光,让苏玖完全不会怀疑他所说的真实性。
她扯了唇角,扬起个微不可查的弧度,轻轻道,“真傻。”
“我今天杀了那人,你不怕吗?”
“怕什么?”
季卿鸿不懂,战场上死在他手里的人太多了,他早就不知道怕,便也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怕我跟杀他一样,杀了你。”她温柔的模样,好似在跟他说着那些情人间的低语,“不怕有天因为你挡了我的路,就被杀了吗?”
“哈。”季卿鸿嘴里溢出声嗤笑,“就这事?”
他抓着女人的手,按在心脏处,“这里早就是你的了,不说我会站在你身侧,就算哪天成了你的阻碍,只要你有能耐,就拿去。”
那张薄唇微启,“给你捏着玩。”
温热的胸膛,跳动的心脏,此刻就在她的掌下,隔着皮肉,肆意宣泄着浓烈的臣服与爱意。
苏玖知道,快了。
她的任务快要完成了,她离开的时候,或许不远了。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想你追着我呢。”她指尖收紧,攥住男人胸口的布料,将他拽到面前,直到两人呼吸交缠,难分难舍,“你说过会乖的,不是吗?”
“如果我不想你死,怎么办?”
“你怎么这么坏。”季卿鸿咬着牙忍耐哭腔,理智与疯狂的**在脑中厮杀,“只会拿话堵我。”
“那不说这些了,好不好?”苏玖舒了眉眼,吻上他不知何时又湿润的眼角,“总生气,对身体多不好,我想我的大少爷长命百岁呢。”
车子适时停下。
察觉到苏玖想要起身的动作,季卿鸿攥住她的胳膊,一字一句问道,“在你心里,到底谁更重要。”
他总是敏感又尖锐,学不会装傻。
女人被抓着的手落在他的脸颊,另一只手却微微用力掰开他的手指,沉默片刻,才回答他,声音里是万般无奈,“我说过,此身已许,再难许卿。”
车门被合上,发出碰的一声。
苏玖揽了揽外衣,呼出的雾气将她的五官模糊,只留下那道单薄的身影,踩着高跟鞋在洁白的地上缓慢前进。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也就几秒,或是更久,连雪都没能将黑色的车身完全覆盖。
又是两声,其中一个是车内震动的闷响,另一个与方才如出一辙。
“带我去。”
季卿鸿几步就追上了她,将人紧紧抱在怀里,握着她冰凉的手放在掌心合拢,苏玖听到他如同呢喃的声音落在耳边,是哭过的沙哑,“带我去……”
“我会听话,我再也不闹了,你别丢下我。”
原本笼罩在天空中的乌云不知何时散了,雪也不再飘落。
古时月,今照人,却无人知道今时月何时能照得来人。
银辉撒下,映出他红着的眼框,脆弱得像是碰一下就碎了似的,只是背对着他的女人没法看到,终是隐藏在了这个寂静的雪夜里。
“怎么会呢。”她头顶的雾气浓了,“我以为你要走了。”
季卿鸿听到她好像笑了,“就像第一次载我那次,还想着过会怎么回家呢,这么冷的天,黄包车怕是也难找。”
这话听的男人呼吸一滞,心头的悔意将委屈掀翻,小声道,“对不起,这种事不会有第二次了。”
他抿了抿唇,“我不会丢下你,所以,也不要这么对我了,好不好?”
苏玖感觉抱着自己的手松了,但男人却来到她面前,轻轻捻下她发丝间的雪花,“我想跟你一起白头。”
可怜兮兮的,每次看到都会让她心软,只是这件事注定不会实现,就像现在雪融化在他指尖一样。
她笑着看那双眼睛,“好呀,如果季大少爷有这个能耐的话。”
“我有的。”他固执地回应,“一定有的。”
“我信你,那走吧。”女人牵着他的手,十指相扣。
等两人见过成衣店老板回到家后,已经快要后半夜了。
折腾许久,提心吊胆的,此刻也终于能放松下来,把衣服换了,就抱着睡着了。
……
吵醒季卿鸿的是电流的滋滋声。
睁开眼便看到坐在床边的女人,此刻将一个不知道从哪拿出来的电报机放在了桌子上。
他没有出声打扰。
过了会,苏玖放下手中的笔,摘掉耳机,神色复杂的看向他。
“成衣店老板被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