藿知成是个爽快脾气,“你就快点动手吧,炸死总比耗死强,就算炸死咱们还能就个伴儿,也不孤单。”
你他妈的才炸死。
玉如心脸色一沉,“你要是不会说人话就闭会嘴,别拿狗叫充数。”
藿知成就差当场汪汪两声了,“行行行你说啥都对,我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
“你用不着听我的,”玉如心提了口气,反手握上刀柄,“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藿知成还想卖卖瓜,“你别小看我这刀,我这可是宝刀……哎哎哎哎!”话没说完,刀身已经离开了地面。
诚如玉如心所料,欧阳错不止有两把刷子的,一个成熟阵法该有的反制一件不落地安排上了,刀一拔出,被破坏的阵眼立刻爆发出逼人的气浪,亏着他早有准备,逆着阵中灵力流转的方向跃了出去。
“哎我去啊,你这手可真够快的!”藿知成惊呼。
玉如心没功夫跟他拌嘴,“不然呢,等到明年?”
嘴也是真够损的,这句话藿知成没敢说出来。
整个阵法跟疯了似的运转起来,灵力剧烈激荡,连樗树的幻境都被推上了一层高度,
火炉里刮起了炽热的龙卷,堆在阵法周遭的尸体全部卷上了天,狂风之中,那些断臂残肢相互厮打啃咬,眨眼的功夫,用抢来的胳膊腿临时拼凑出了身体,张牙舞爪地向玉如心咆哮而来。
玉如心踹翻一个,又扑上来一堆,打散了还会重新拼凑起来,根本死不了。
温度越来越高,玉如心始终是个普通花精,在阵法里熬了这么许久,还要对付源源不断的尸怪,身上那点灵力早耗得差不多了。
刀身冒起了白烟,藿知成大声叫唤,“太热了,哦不,太烫了,我都快都被烫化了。”
玉如心分了些灵力给藿知成,解了掌心里的滚烫,藿知成喘了口气,“不错啊小东西,还挺仗义,自己都没多少灵力了吧。”
“用不着你管。”玉如心没心思跟他拌嘴,满心都在寻找阵法的破绽。
藿知成得了口凉快灵力算是回了魂,“哎我说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我好了也能帮衬你不是,你用这把刀去砍那些杂碎,我把灵力借给你,咱们也算一起闯出去的,谁也不欠谁的情。”
“就你?”玉如心还真不是瞧不起他,“你是个人的时候都没保住命,这会就剩……”他数了数,“这会就剩两片残魂,你那点灵力还是留着保命吧,再散了你把三尊都喊来也救不了你。”
“不是我,是这刀……”
话音未落,一片黑影迎面扑来,玉如心也来不及思考,挥刀就砍了过去。
砰的一声血浆爆裂。
玉如心找出那条红绡,慌手忙脚地系上,才敢仔细去看。
那是个百十只残尸组合起来的怪物,被横劈成两半,左右散开再没力气组合回去。
“你这刀?”
藿知成得意得不行,“我刚才就说,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不能不相信这刀,这是我师父传给我的神器威力,我的魂魄在,它会以为你就是我,当然了,要是我本人亲自使用威力会更大,你能发挥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
“那这刀也不算聪明!”玉如心打断,连着又挥出几刀,转身往更深的地方跑去。
他记得很清楚,在樗树外面俯瞰时,看见了一颗青色的珠子,灵力极盛,毁了那东西,这阵法就是无源之水,再没什么可怕的。
“哎哎你怎么说话呢,你可以说我,但不可以说我的刀,什么叫刀也不聪明啊,你怎么得了便宜还卖乖!”
玉如心疯狂奔跑,红绡滤掉红色之后,大大放开了手脚,一路劈砍,溅得满脸是血,似乎只是普通的水。
“没有,你们都很棒。”
“这还像句人话,”藿知成心底跳了一下,把目光挪到玉如心染红的白衣上,“你这会怎么……这么凶,是我的刀帮了你吗?”
玉如心又劈了几个,终于看到了那颗青色的珠子,窥探整体时,那东西不过就是颗杏子大小,此时直面真容,才知道远远低估了。
珠子感应到入侵,腾地燃成了巨大的火球。
威压扑面,仿佛一只呲着獠牙的猛兽。
“藿知成,我知道你快到极限了,其实我也是,”玉如心憋了口气,把刀刃对准了那颗珠子,“你给我有多大力使多大力,能不能出去,就看这一刀了。”
然后便高高跃起。
冷锋穿过火焰,直抵珠子的正中,抵抗的力量顺着刀柄传回来,沉重得仿佛巨石压心。
玉如心此时什么都顾不上,就算手掌裂开,也拼了死命往前推。
他感知到藿知成也在拼命,力量汇合在一处,同时爆发出惊人的咆哮。
“啊!!!!!”
珠子碎裂,掀起万顷气浪。
玉如心的身体跟片落叶似的,一个眨眼的瞬间恨不得翻了万八千个跟头,恨不得把他脑浆翻散黄了。
天旋地转间他看到一抹金色,本以为是双眼冒的金星,再看竟然是一扇大门,恨得他咬牙切齿。
王八蛋,还知道来接爷爷!
他一顿手刨脚蹬,倒被飓风越吹越远,“倒是开得近一点啊!一点眼力都没有!”
刚骂完,后领就被提了起来,“你在骂谁?”重虞冷冷地睨着他,然后抬头,往门的方向望。
发丝逆风飞扬,锋锐下颌一览无余。
玉如心的火气一发不可收拾地窜了起来,并不是气重虞把他扔进阵法,单单只是对他的隐瞒。
为什么不直接把琉璃书的事情告诉他,他们朝夕相处,每天说无数句话,怎么就瞒得一丝不透。
“为什么?”他直接质问,“你是不是诚心耍我!”
“是!”重虞声音压得很低,却极具威慑,抬手就把玉如心扔进了门里。
景物在玉如心眼侧飞掠而过,在回过神时,后背狠狠磕在一棵树上,耳边响起爆炸的轰鸣声。
对面山头被炸穿一个窟窿,烈焰泛着青色的光,点燃树林,燎起了熊熊山火。
正是刚刚他们所在的地方。
他侧目回来,重虞已经站到了对面,一双黑眸深不见底。
“那东西是我自己想要的吗?”玉如心看了看四周,除了凌霄和云晋,关键人物欧阳错不知所踪,“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什么狗屁琉璃书,我才不稀罕,你自己的东西自己收着,赶紧从我这拿走!”
狗屁两个字刺痛了重虞的神经,脸色一沉,阴得可怕。
云晋给凌霄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赶紧退了下去,偌大的山头只剩重虞和玉如心两个人。
对面的狼烟吹了过来,呛得玉如心连连咳嗽。
重虞不为所动,眼风淡淡扫了过去,“琉璃书是北溟至宝,我的老师用生命守护的东西,被它选择是你几辈子的荣耀,把你的嘴巴放干净点。”
玉如心坐在地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刚才在樗树空间里,为了保命杀得太狠,受伤了都没感觉,这会安全了没事了,疼痛倒火烧火燎地找上门来。
到底是疼了才知道,还是知道了才疼。
“既是我几辈子的荣耀,又为什么遮遮掩掩,为什么不早早告诉我,好让我这个卑微奴婢双膝跪地,对着尊上你痛哭流涕地谢恩。”
重虞目不斜视,看着对面狂乱的山火,“我没理由向你交待,你也没资格质问我。”
玉如心想起了之前学过的仙侍训令,其中有一条就是恃宠而骄终是玩火**,他现在恃的是比恩宠还要重要无穷倍的琉璃书,是不是也可以骄横一把。
真可笑啊,他却偏偏只想睡一觉。
或许一切都是梦,睡醒之后再没有琉璃书横亘在他跟重虞中间,那样就可以回到最单纯的主仆关系上,他守着独属于他的秘密,默不作声地思慕着这个男人,无需任何人知道,那才是他想过的生活。
也不对,没有琉璃书,他连给重虞当奴婢的机会都没有。
该死的琉璃书。
玉如心抬手把红绡摘了下来,阳光晃得眼睛发酸,分不清是用眼过度还是真的困了。
“尊上君临天下,”他以刀撑地站了起来,又感觉站着都能睡着,嘴也挣脱了大脑的控制,自顾自地说起话来,“威风凛凛,哪有人不心悦诚服,还怕降服不了一个仙侍……大不了就把奴婢关起来,冥界多得是地牢,大不了就关一辈子,反正在哪都是一样的,反正我也没想出去。”
说着说着就委屈得发不出声,这叫什么事呢,他就想知道个真相,怎么就非得扯出大一堆破事。
对他说句话怎么了?他凭什么不能知道!
腿上传来刺痛,又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伤的,玉如心瘸着往前走,也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总之去哪都比跟重虞待在一处要好,最起码他能痛痛快快哭一场,哭累了睡过去,蓄点力气好继续往下捱。
一抬头,重虞又挡在了他的前面。
怎么什么都不能如愿。
他鼻子一酸,眼泪先声夺人,哗啦啦地涌了出来。
真够丢人现眼的。
“你就这么点出息?”重虞眉心紧蹙。
“对!我就这么点出息!”玉如心索性破罐子破摔,冲着重虞又哭又吼,“你也用不着费力气抬举我,琉璃书选了我只能算他瞎眼,我本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不配有这么好的东西!”
重虞气得额角乱跳,本来玉如心破了欧阳错的阵法挺让他高兴的,转眼就被这犟种搞得火冒三丈,左一句眼瞎右一句不配,尖刀似的扎在他的心上。
他想都没想,一腿窝了出去。
“放肆!”
玉如心当即横飞了出去,连着撞断三棵树,灰扑扑地跌在了地上。
重虞扑在地上的玉如心,气到呼吸急促。
这一脚是没动灵力,可也没收着劲。云晋皮糙肉厚,窝心脚都挨皮实了,踹轻了还要跟他嬉皮笑脸地说不解痒。
换成玉如心,又在盛怒之下,还真是有些说不好。
重虞故意提高声调,“花墟山不是单为你一个人打的,脑子里想的净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我看你也就配当个奴婢!”
玉如心抬起头,吐了两口血,忽然笑了。
说他脑子里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好好好,这可是冥尊大人亲口说的。
玉如心爬了两下,没爬起来,挨了一脚的肚子这会往死里疼,疼得他满身都是冷汗,有个什么东西正拼命地往他躯壳外面飘。
之前意外落水现出真身就是这种感觉,那种沉重的疲惫,连呼吸都超过负荷。
但是他不想在重虞面前这么丢脸,咬着牙往前爬了一段,就算回不去,找片水池也是好的,总不能在旱地里把真身露出来,那可真是死得过于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