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奉仙将琴邬脸上的血迹一点点擦干,如今这张脸竟是半点血色也没了,越发惨白。
“丫鬟们没给你端药吗?”她的语气难掩关切。
琴邬瞥她一眼,眼中是冷嘲。
他别过脸,这时门被推开,裴奉仙鼻尖闻到苦涩药味,她抬眼是丫鬟端着药进来了。
丫鬟看到她也是一惊,“少爷你怎么在这?”
她又看向琴邬,她明明让了武婢守在门口的。
裴奉仙没回答,伸手接过她手中的药,“药给我,你出去吧。”
“这,于礼不合。”
她朝琴邬看向,想看他眼色行事,却见他别过脸。
加上裴奉仙皮笑肉不笑,态度强硬,丫鬟只好将药交给裴奉仙。
“你下去吧。”有些话,不适合第三人在场说出来。
丫鬟咬唇,想起昨夜裴奉仙对琴邬的态度,她想少爷不会要将夫人给灌死吧?
裴奉仙抬眼,见丫鬟还没走,挑了下眉,察觉到她眼中的担忧失笑,凑近她低声道:“我是来哄母亲的,不是来害他的,放心去吧。”
少年的嗓音钩子似的,钻入丫鬟耳中,她闹了个大红脸,“劳烦少爷。”匆忙离去。
见门再次合上,屋内只有二人,裴奉仙缓了口气。
该处理历史遗留问题了。
端起药朝琴邬走去,汤匙撞在玉瓷的碗中,发出清脆悦耳声响。
裴奉仙躬身轻柔道:“母亲,该吃药了。”
那人依旧是背过身的动作,浓黑如墨的青丝绕在纤细修长的颈脖,像鳞片发亮的黑蛇缠绕白玉柱。
她眼中的火苗腾起一簇,琴邬还真是好颜色。
尽管知道他底子里是个烂透的,但见到他如此脆弱美好的模样,心中却忍不住泛起一抹怜惜。
真情假意混作一谈,裴奉仙脸上扬起一抹玩味的笑。
“母亲。”
“母亲。”
她催命似的唤了许多声,见那人身子微微朝里缩,裴奉仙眼眸一动,故意将身子靠上前,唇凑在那嫩红的耳边:“琴邬。”
“琴、娘——”
她舌尖在口齿中来回,故意将这称呼叫出了耳鬓厮磨,缠绵悱恻的意味。
这二字传在琴邬耳中确实惊雷炸响。
终于,那背过身的人转过身来,推了她一把,眼神恨恨带了一抹水意,“我是你母亲,你还来招惹我做甚?就不怕我告诉你父亲吗!”
裴奉仙闪身避开,琴邬的神色更怒,她笑笑:“突然那么一推,也不怕把自个儿的药给洒了。”
“还好我拿住了。”
她语罢,琴邬看到裴奉仙白嫩的指节沾了药渍,手指红了一片。
她手中的药还冒着热气,琴邬秀美微蹙,瞪着嬉皮笑脸的裴奉仙怒道:“还不把碗给放下!你是知道你爹要回来了,故意给他上眼药,说我这个做母亲的苛待你了吗?!”
“奉仙哪敢啊。”她一脸无辜,“我只是觉着前些日子说了伤你的话,想对你道歉,看着你因为我的那些话身子越来越弱,心里不好受,想让你好好吃药,早日痊愈。”
“琴邬,对不住。”裴奉仙故意叫着琴邬的名字。
偏偏他也没有纠正母亲的身份,两人相对而望,琴邬没有再发作,这是软和了态度。
裴奉仙有把握在父亲回来前,将琴邬搞定了。
她简单擦了擦手上的药渍,不甚在意地将帕子往桌上一丢,定定看向琴邬,拉着他坐下。
琴邬怔愣地看着她,还没缓过神,他那名义上的继子的手,便覆上了他的手背,他手一动,眉间生起惑人的愠色。
“你疯了吗?我是你母亲!”
裴奉仙轻笑一声,看他的眼神犹如在看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又不是亲的,再说,”她眸光在琴邬清华青涩的脸上过了一遍,“你才十七,算什么母亲。”
“说起来,要不是我爹**熏心,你这个年纪我该叫你一声姐姐。”
“姐姐~”
“琴坞姐姐~”
“你就喝了这药,原谅我吧。”
琴邬咬唇,被裴奉仙一声一声的姐姐,叫得浑身紧绷,下身发热。
他口中溢出几道细碎的闷哼声。
他觉得他如此变态又卑劣,居然对一个小他四岁的少年有了反应,他还是这少年名义上的母亲,这太荒谬了!
“别……别叫了!”他明明是嗔怒的语气,但在那如月夜阑珊灯火照彻的风情眉眼之下,裴奉仙心头竟真生出了一丝欲念。
她软声:“那我喂你吃药,吃完药就算作你原谅我了。”
琴邬怕裴奉仙看出端倪,只好答应。
骨瓷般的汤匙抵在娇艳欲滴的唇边,裴奉仙恶劣地往前怼,冷硬的瓷冲破柔软的唇,抵在贝齿上,里面的药也晃荡出来,落了些许在冷白的肌肤。
“你到底是来喂药的,还是故意捉弄我的?”琴邬恨恨道。
“抱歉,不小心不小心。”
裴奉仙将人脸上的污渍擦去,这下安分了好好喂药。
将药水吹了吹,再递到人唇边。
少年认真的模样像是在对待无比珍重之人,琴邬紧抿的唇松了松,心头叹息,将药咽下口舌。
“也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回来,你身子要快些好,不然他看到可是会心疼了。”裴奉仙状似不经意道。
琴邬抬眼:“再怎么好他也是要知道的,你爹给我写了信,说明日回来。”
裴奉仙心中冷嗤,她这个爹还真是重视琴邬,只怕将人当心肝了,竟比自己孩子还要重视。
她都是靠着娘亲那边的消息才知道的。
不过也有些庆幸,还好她今日进了琴邬的院子,和他说上了话,不然明日她就遭殃了。
“琴娘。”
裴奉仙这一声如惊雷,比之之前直呼其名,和叫姐姐有过之而无不及。
琴邬冷脸道:“你在叫些什么?没规没矩!”
裴奉仙放下碗,眼中闪过精芒,一手搭在床柱上,送上脸望着琴邬。
“这就叫没规没矩了?那日我们在地宫岂不是没羞没臊?琴娘你这么快就忘了吗?”
她伸出一截小舌,那小舌红嫩得亮眼,琴邬看得眼睛一颤。
他在楼里那么多年,以前还小的时候,见过那些姑娘小倌吐舌,老鸨说这是在诱人,他不懂这有什么吸引人的,反倒觉得恶心。
如今个中滋味,他后知后觉。
裴奉仙见他这模样笑了,小舌游移到他脸侧再到耳朵,轻轻一咬。
起先冰凉的耳朵逐渐变得和唇一样的温度,裴奉仙吐气:“母亲,父亲与你聚少离多,没有父亲的日子奉仙可以陪着你,我们莫要因为一些旁的人闲杂事,生了间隙,你说可好?”
耳朵是琴邬最敏感的地方,被裴奉仙咬住,他只得往旁边的柱子靠去,才没有不支断送了过去,适应裴奉仙的折磨,又被那人身上的香弄得发晕。
等她送了口,琴邬才缓缓回神,水雾似的眼儿看着裴奉仙,魅惑横生,迷茫至极。
见裴奉仙还要发作,他讨饶道:“我答应你便是。”
裴奉仙喜欢他的模样,更喜欢他此刻的神情,心头一热:“往后可以和琴娘亲近吗?”
少年点漆般的眸子黑白分明,眼睛跟小狐狸似的,还扯了扯他的衣袖。
琴邬也是一时着了魔,竟微不可察地颔首,“莫要让旁人知道。”
“不会。”
这种事还是偷着来好,果然书铺里那些小娘文学卖得好是有原因的,这种背着人偷腥的感觉刺激又上头。
尤其是还是对着讨厌的父亲,还有种报仇的感觉。
琴邬支起病体送裴奉仙到院门口的时候,裴奉仙彻底放下心中的石头,确定琴邬不会给她爹告状了。
*
是夜,裴奉仙刚和一群狐朋狗友在外面消遣回来,那楼里的零嘴太好吃了,裴奉仙还回味无穷。
正巧她娘白日里差人给她送了好酒,加上云玉怕她在外面吃不好,还做了菜正热着。
裴奉仙哈哈一笑,拉着云玉的手:“云玉姐姐既然现在有美景有佳肴,我们把这些带到庭院去吧。”
“我听朋友说今日月圆,正好可以赏月!”
“走嘛走嘛。”裴奉仙小狗似的蹭着云玉的肩,云玉板着的脸终是败下阵来。
“你少喝些酒,女孩子喝多了不好。”
裴奉仙笑道:“云玉姐姐也喝酒啊。”
云玉:“我比你大了不少,又自幼习武这不一样。”
裴奉仙拿着酒盏一顿,“云玉姐姐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也自幼习武啊!不公平!”
云玉见这小玉人噘嘴的不服的模样,面色微动,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内力都没多少。
“你在说我坏话?”
裴奉仙拉住云玉的手,凑近对上她的眼瞳。
“没有,不是要去赏月吗?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二人到了庭院,月儿高高挂,裴府底蕴丰厚,庭院也修得别致,有活水堪比小溪,月光清辉洒下,照在潺潺的水面,轻盈又梦幻。
裴奉仙听着流动的水声,喝着杯中的甘泉醉。
“云玉好喝吗?”她看得出来,云玉喜欢喝酒,以前起夜的时候看到过,那纤细高瘦的人影持刀舞剑,最后飞身摘下树上挂着的壶。
她之前以为是水,后来悄悄地尝了些,才发现是酒,烈酒。
“好喝。”
云玉喝酒不上脸,但此刻脸上有些红意,目光落在裴奉仙自在的脸上,她也不住勾唇。
奉仙许久没有这般高兴了。
“我今日又去了琴邬那里,这次进去了嘿嘿。”
“在那里待了快两个时辰,我还以为你去外面了。”云玉声音淡淡。
裴奉仙听出她有些不高兴,连忙道:“我不是故意不回来吃饭的,是琴邬留我。”
“云玉姐姐你想想,我怕他给我爹吹枕旁风,好不容易才把人哄好,自然不能功亏一篑,只能顺着他咯。”
她喝得脑子有些晕乎乎的,靠在云玉肩上,嘴上每个把门,声音清亮:“你是不知道他有多难哄,又是喂药又是说好话,又装乖还给他讲故事,好折磨人啊~”
她最后一句听不出是抱怨还是带着回味的嗔,云玉听出来了。
她头一次抚上裴奉仙的脸,用了些力道,掰过让裴奉仙正视她。
“奉仙,你喜欢他吗?”
“喜欢?”裴奉仙脑中闪过琴邬的唇,心下一跳,不知是难为情还是什么,极口否认:“不喜欢,那些都是骗他的把戏,为的是我爹不罚我。”
“我只喜欢云姐姐。”
她靠在云玉的怀中,又蹭了蹭。
就算有一天,她不能恢复身份,真要娶妻也是娶云玉,没有谁比云玉对她还好了。
她昏昏沉沉睡去,浑然不知亭后的树旁有道人影。
云玉听到石子落在水中的响声,眉梢微动。
“什么声音啊云姐姐?”
“没什么。”
裴奉仙再次倒入怀中,云玉耳朵微动,听到那离去的脚步声,视线落在远处的衣裙,眼眸深深。
湘纭锦,府上只有琴邬有这样的缎料。
跨时间段那终于通了点,但是字数有点多分两章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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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扯头花初见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