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月,小下能活吗?”不良人盯着地上王小下的尸体说道。
引魂蜡已经燃尽了,可是王小下的尸体却仍旧是一副灰白的颜色,没有半分将要复活的迹象,或许她早就死了,他们只是在做无谓的挣扎而已。
“走吧!小下还在等着我们”忘月看着崔恒一脸淡漠地说道,接着头也不回地向着她种的那一株彼岸花而去。
不良人虽是不解但也还是乖乖地跟了上去。
这满地的彼岸花生得几乎没什么差别,远远看去唯有一株生得娇艳欲滴,鲜红如血一般地生长着,长长的根茎之上顶着巨大的花朵,花开而无叶,那花蕊处好似有血将要滴下一般开得极为艳丽。
忘月走到这一株彼岸花前割开手掌将血滴至这花蕊之中,口中念念有词道:
“以吾之血换彼之身,王家小下之魂速速归来!”
顷刻间红光乍现,从那忘川之中引起一缕红光来向着这株彼岸花飞来,直冲向这花蕊之中整个地落了进去,不多时这花已然全身散发着红光似是有了魂魄,不知为何这花却怎么看怎么像极了王小下。
“这花?”不良人不解地盯着这花喃喃着,却又不敢大声去问,生怕扰了忘月做法。
忘月已是收起手来后退了一步,她脚下有些不稳险些摔倒正被不良人一把扶住了。
“小下的肉身已不能用了,我求了孟婆为她重塑了一具身体”忘月对着不良人解释道。
“原来如此,所以你这几日一直以血浇灌这花吗?”不良人问道。
“是啊,血肉之躯没有血肉怎么能行呢?”忘月脸色苍白地回道,虚弱地笑笑。
那花蕊的红光渐渐地弱了,花也似乎枯萎了一般无力地低下头去,不良人刚要上前却被一道红光猛地打向眼睛,他忙用衣袖遮挡,再抬头看时那红光深处一道婀娜的身影缓缓起身,光渐渐散了,王小下一席红衣正站在那红光里。
她比之前更美了,看上去更有生气和活力,而且她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妖。
“忘月,似辰”王小下睁开眼看见他们二人叫道。
不良人喜出望外地笑起来,忙跑到王小下近前,忘月也向前两步露出一脸欣慰的笑容来。
“小下,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不良人忙问道。
他忍不住伸手捏捏王小下的臂膀,又突想起男女有别,手又急着落下,眼里的喜悦却难以掩饰地溢了出来。
“没什么,好像比之前更轻了些”王小下答道,眼睛却看向忘月苍白的脸,忍不住皱起眉来。
“我身上满是你血液的味道”她又对忘月说道。
“没什么,为给你换副身子流了些血,还得指望你这个头牌给我多赚些银子好补一补身子,你不知你不在的这一月忘月阁生意可惨淡了许多”忘月打趣着说道,露出一丝苍白的笑容。
“你这身子是彼岸花幻化的,自然比你曾经的**凡胎轻上许多,还需得适应些时日”不良人宛如一个大哥哥般满是柔情地看着王小下解释道。
“为何给我换副身子?我掉下忘川魂魄一直溺在水中,不知发生了什么”王小下倒是不解地说道。
“走吧!我带你去看个人”忘月只说道。
她领着王小下去了崔恒处,他仍旧躺在地上不省人事,身边躺着王小下的尸体,彼岸花铺了一地,有些花瓣被风吹散落至崔恒的身上,满地的红色倒好像是他们二人的婚礼。
王小下站在隐蔽出静静观看,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及难以察觉的心疼。
“他,死了?”王小下喃喃道,那句‘死了’说的极轻,轻到被风轻轻一打便散了。
“没,不过我倒是有些事想要问你”忘月回答道,将目光看向王小下仔细地端详着。
“在你跳下忘川时我见一白色身影也跟着跳了下来,这妖兽为了救你竟也追进忘川之中拼死将你的身体救回,可你的魂魄被困忘川,他便又拼了命用自己的心头血去炼制引魂蜡,这才将你的魂魄从忘川中救了回来”忘月说道,目光紧盯着王小下的脸去看她的反应。
王小下沉静地盯着地上的人,沉默着,却什么也没有说。
“我听说了你身上的蛊,你被救上来时那副身子上便满是窟窿,想是因你这些年多次自刎而至,忘川带虽拘了你的魂魄但也带走了你身上的蛊,你也算因祸得福了,这妖兽以为你救不活了便昏死过去,我虽不知这一段时间你们之间都发生过什么,但他好像视你如命”忘月又说道。
不良人在一旁静静听着,也观察着王小下的反应,若心中真心爱一个人就很容易察觉到那个人的心意,王小下虽什么也没有说,但她眼里的苦涩使得不良人一眼就看出她心里是在意那个妖的,甚至是动了情的。
王小下只静静地看着崔恒,她心疼他的伤,却也怨他,怨他炼了傀儡蛊,怨因着他她才会不生不死地活了这么多年。杀她的虽不是他,他却与杀人者同行,又与杀人者何异?
王小下最后闭上眼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忘月,可有药能救他吗?”她说。
“我倒有一粒药,原是为你准备的,如今倒也用不上了”忘月说。
她在王小下去往鬼界的第一天便四处去寻求可护住元神的药,只为那王小下若元神受损到时能有药医治,正巧来往的宾客中有一人乃十殿阎罗转轮王之内侍,转轮王乃掌管轮回之神,传闻其手中有助人成仙之药,忘月设计使那内侍欠下许多债,又让其以仙丹相抵这才得来一粒这丹药,如今看来这丹药倒正好可以医治这妖兽被忘川水所伤的元神。
“他既为我所伤便还他个恩情吧!也算有个了断”王小下看着崔恒道。
“好”忘月只应道,伸手便将药递到了王小下的手中。
王小下接过轻盈地走到崔恒跟前,扶起他的头来将药喂他吃下。
“活下去吧!”王小下在他的耳边轻轻说道。
那药入了口中便顺着喉咙流下,带动着崔恒的喉结跟着微微动了动,他似乎睁开了眼,又好似没睁开一般又昏死过去。
忘月与不良人站在王小下身后等待着,王小下放下崔恒站起身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忘月,我过去的一百年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今死了一次心中倒好像突然明朗了许多”王小下看着崔恒说道,目光渐渐暗淡下来,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你打算怎么办?”忘月问道。
“似辰”王小下忽而对着不良人轻声叫道。
“嗯?”不良人温柔地看着她应道。
“跟我一起吧!我会把你失去的一切全部帮你夺回来”王小下说,目光越发的冷了。
“好”不良人宠溺般地回答道,只要她要,他什么都愿意去满足她。
忘月轻轻地叹口气,既是为着王小下,也是为了那个妖。
“我们走吧!再晚些鬼族的人该来了,那副身子你还要吗?”忘月最后对着王小下说道。
“留在那吧!让他们看见我死了”王小下说,最后看了一眼崔恒以及她的过去。
等苍泽带人找过来的时候正看到躺在地上的崔恒和王小下的尸体,这满地的花瓣遮挡了他的视线,他大手一挥无数的花瓣被风掀起,却也露出王小下那一身触目惊心的窟窿,当心心念念的人真正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心口憋闷难耐,紧接着一口鲜血喷吐而出洒在满地的花瓣之上。
“君上”身边的侍从忙一把将苍泽扶住。
“没事,旧伤未愈而已”苍泽淡淡地说道。
“把大殿下带回去安置,不要让别人看他”苍泽命令道。
“好,那那个凡人女子呢?”侍从又问道。
“既有缘遇见,便埋了吧!”苍泽一脸淡漠地说道,眼中却因痛苦而充了血,额头的青筋也跟着凸起着。
“是”那侍从回道。
苍泽转回身刚迈开一步却脚下又是一软整个人跌倒在地,好像天和地都连接在了一处再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了,心口处也跟着丝丝拉拉地疼着,像是被人用极钝的刀在一片片地割,虽不致命却无尽地折磨着他。
“君上!”那侍从忙扶住苍泽叫道。
“不妨事,不要惊扰众人,送我回宫”苍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
一路上苍泽虽是清醒着却好似掉进了某种深渊中不知如何回到的鬼王宫,宫内烛光闪烁,他将自己关在书房之中屏退了众人,这一次他再未留灯,而是将自己陷进深深地黑暗之中。
这一夜他睡得昏昏沉沉,王小下满是窟窿的身体躺在他的面前流着黑红的脓血,那血越流越多直至将他包围,浓烈的血腥气味不停地刺激着他的鼻腔,心口不再疼痛,转而变成剧烈的头痛似要将他撕碎。
他突然明白为何那日王小下刺杀他时为何会叫他无桓,或许她至始至终都没有失忆,可却被他用傀儡蛊困在不生不死的境地受了百年的折磨。
她会记得自己亲手杀死了她的亲人们吗?
苍泽越想头便越是剧痛,他咬着牙将头抵在墙上,那满身的血窟窿却变成梦魇怎么也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