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骗了高荧,大婚那日发生的一切她都记得清楚。
那日,她在婚房中等了许久也不见新婚丈夫高恪的身影,因着腹中饥饿,她起身想要先吃些桌上的糕点充饥,但糕点不甚可口,艰难下咽的期间她还不小心将随手放在这桌上的羽扇碰掉。
扶着头上沉重的首饰弯下身子将羽扇捡起时,长孙雪还在桌下发现了一把做工极为精巧的匕首,她心中一边思忖着匕首怎会出现在此处,一边将那匕首顺手捡了起来。
她刚直起身子不久,还未来得及将那把匕首好好端详,门外便传来了响动,她便急着拿起羽扇重新坐回了婚床之上,那把匕首也顺手被她藏到了婚服之中。
……
“公主?”小梅看着出神的长孙雪说道,“公主在想些什么?”
长孙雪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今日高荧态度转变,莫不是我那日同她随口提起的赋凌司真的与谋害高恪一事有关。”
“兴许真的是!”小梅转着眼睛,一边思索一边说道,“不过那赋凌司原先似乎便是由高恪掌管联络,莫不是有人笼络了赋凌司将人杀害?”
“其间利益纠葛繁杂,你我身为局外人哪能知晓全貌。”长孙雪说着,垂眼拿起床边桌几上茶盏,喝了口已凉的茶水。
小梅的话也惹出了长孙雪的思虑,如今高恪身死,这覃国朝中又是谁揽下了同赋凌司交际的事务?赋凌司于覃国而言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这王宫之中想要高恪消失的人怕是有许多。
“奴这几日听闻杀害高恪的凶器是把匕首,也不知是否能借此查到凶手究竟是何人。”小梅撇了撇嘴,“不过说起赋凌司,昨日那个名叫沉风的,不就从赋凌司而来?那人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公主,可这一整日都快过去,连个人影也见不到。”
“那人只负责保我性命无虞,与你口中保护的意义可大不相同。”长孙雪轻笑着同小梅说道。
若是长孙雪没猜错,沉风的作用除了防止身为一国公主的她在覃国王宫内被古怪名声远扬的高荧折磨得不成样子,便是监视她有无异常的举动。
“我只盼望公主能早日康复,早日回到兆国。”于娘出声说道,语气里带了些惆怅,“公主如今的身体孱弱,平日里定要多加注意才是,这白日里也不知是如何摔了跤,在胳膊上落了这样大的一片擦伤。”
知晓于娘和小梅会担忧,长孙雪便只提了胳膊上的擦伤一事,并未提及腿上也因白日里的磕碰留下了淤青。
“是呀,公主是像金子一般娇贵的人,眼下公主的伤未好全,平日里要多多小心才是。”小梅垂着眼边说着边握了握长孙雪的手。
“我记得了。”长孙雪被小梅的说法逗笑,可眼眶却不知不觉变得湿润。
她叹自己不知为何会沦落到如此境地,哀自己如今没有能力照顾这些在意自己的人。
沉风一进院子便听到了那句“如金子一般娇贵”的话,心中嗤笑了一声,随后又怀着几分担忧推开了门。
他虽对这件差事算不上十分上心,不过先前他已经因为做错了事,被傅聿派到这王宫之内护卫,若是这件事他再搞砸,短时间内怕是就要同幼时一般被困在赋凌司所在的那片竹林,不得自由。
进门时,恰逢长孙雪第一滴泪落下。
病榻上的公主听到声响抬眼看向他,泪眼晶莹,细眉微蹙,一时间他被看得竟有些不知所措。
“发生了何事?”沉风出声询问道,他皱了皱眉,执意赶走方才心中无措的想法。
于娘和小梅听到声音惊得站了起来,低着头退到了一旁。
长孙雪见她们不自在,便开口道:“膳房此时应备好了晚饭,你二人去帮我取来罢。”
于娘和小梅应声退下。
天色渐晚,夕阳苟留于天际,屋内光线更是黯淡,今日王宫内的侍者虽送来了新的火烛,但方才长孙雪同于娘和小梅叙话,那火烛并未点燃。
下一根火烛不知道何时才会送来,这一根火烛便要用在刀刃上,毕竟等到黄昏过后,这间屋子便没什么光亮。
等到小梅和于娘将晚饭取来,再将这烛火点燃,三人聚在烛火旁用饭,这是长孙雪如今一天中最期待的事,哪怕膳房给她们备下的吃食简单至极。
长孙雪抬手将刚刚落下的泪拭去,沉风则在原地一动未动,看着她动作,等着她回答,思索着她的泪与过往那些在他剑下乞生的人有何不同,竟真的令他觉得有些楚楚可怜。
“未发生什么大的事,让郎君担心了。”长孙雪垂着头回答道,“不过是因我今日不慎跌倒,身上多了不少擦伤,有些疼得厉害。”
“公主身子娇弱还是少出门为好。”他边说着边拿起火折,吹了口气,将屋内那根唯一的火烛点燃,没注意到病榻上的长孙雪伸了伸手欲要阻拦,只听到了身后病弱的公主又传来了咳嗽声。
原也没什么不同,沉风看着那刚点燃的烛火想到。
她同那些最后死在他剑下的人一样虚弱,一样不甘,一样都是将死之人。
但明明方才那刻又是有些不同的,他到底无法蒙蔽自己的内心。
他想将腰间的剑拔出,横在那公主的脖颈上,逼那公主再掉些眼泪出来,好让他辨上一辨,究竟不同在何处。
大抵是近日同那个被他绑在茅草屋的人交流久了,才会生出些莫名其妙的念头来罢,他为自己方才片刻的动容找着理由,他不该在一个要死的人身上浪费太多心血。
只是那公主这样体弱,不知是否能够撑到他任务结束的那一天。
“我有一事想要求助郎君,不知郎君可否应允?”
那公主的声音如他料想那般有气无力。
“什么事?”沉风说罢吹灭了手中火折。
“我这身上的伤痛得厉害,不知郎君可否为我寻来膏药止痛,若是这膏药还能有祛疤的功效便更好了。”
“我明日会把药膏给你。”沉风沉默了半晌才回答了长孙雪的话。
“多谢郎君帮我。”长孙雪边说边咳了几声,“不过,我原以为郎君不会在乎我受了多少伤,伤口又是否会愈合,就同这王宫中的大多数人一般。”
“你怎如此想?”
“郎君说过的,只保我性命而已。我一直谨记着郎君的这句话,不敢劳烦郎君,只是这身上的伤口实在疼得厉害。”
“事情不该再糟糕下去。”
沉风的话说得模棱两可,长孙雪觉得这话好似不是在对自己说,更像是在劝慰他自己,为了差事不要嫌烦。
“承蒙郎君不弃,我愿许郎君一诺,他日离开王宫,我定当报答郎君恩情。”
长孙雪还是硬着头皮将话接了下去,毕竟眼下覃国宫中除了高荧,便只有这个名为沉风的人在意她的性命,尽管这二人都并非真心为她着想,但只要自己身上有对方在意的事,多说些话便有机会改变这窘迫的现状。
殊不知她口中的报答让沉风觉得可笑。
看来这娇贵的公主尚不知晓自己必死的事实,还一心想着能逃离此处。
沉风没再多说些什么便要离开屋子,在一人虚弱时告知令其绝望的消息,无疑是在加速那人的死亡,这是沉风不愿看到的事。
“郎君要去往何处?”长孙雪将心底里的疑问道出,“非我过问郎君隐秘,只是郎君说过会保我性命,时时刻刻与郎君待在一处我心里总会觉得安定。”
“公主从前的护卫可就是这样行事?”
沉风的反问让长孙雪摸不着头脑。
“公主也应当知晓今时不同往日,我不是过往公主身边那些拿俸禄做事的护卫,自不必时时陪在公主身侧。不过公主大可放心,答应公主的事我定会做到,公主也不必多过问我的事。”
依旧是一无所获。
看着沉风离去的背影,伴着一旁抖动的烛火,长孙雪重重地靠在了床架之上,但如今她脊背上没有二两肉,这一靠,痛得她蹙了蹙眉,之后又是无奈地叹息。
多一日待在此处,长孙雪心中便多一分不安。
沉风离开后不久,于娘和小梅便拿着食盒进到了屋中。
食盒依旧只有两层,一层放米粒少得可怜的白粥,一层放腌过头的咸菜。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残破的院落,逃离这食不饱穿不暖的生活,长孙雪看着被于娘和小梅郑重地摆到桌上白粥和咸菜颇有些绝望地想到。
晚点替换第二章 好奇怪 明明记得改过的 为什么还是原始版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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