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度十分尴尬,裴闻津心虚地偷偷看向萧谛听,格外不好意思地舔了下嘴唇,起来迎她也不是,继续坐这也不是,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萧谛听也只看着他一个,舌头顶起左腮思忖了片刻,表情愈发耐人寻味。在周显以为殿下要开始拷打二人时,她忽然“噗嗤” 一下笑出了声。
室内安静到可闻落针,她这一声嗤笑格外刺耳。
裴闻津小幅度地缩瑟了一下,与公主共事许久,俨然晓得自己怕不是死到临头了。
周显见她面子上有所缓和,想铺一个台阶给双方下,他放下还捏在自己手里的酒盏,跪好拱手道:“殿下亲临,微臣有失远迎,还望殿下赎罪。”
放以往周显自然不会如此谨小慎微,偏她萧谛听自淮州归来受了封赏,官职不曾变动,地位确实水涨船高。
萧谛听眼皮都没抬一下,目光始终锁在裴闻津身上,她眼底含着笑,如附骨之蛆贴着裴闻津:“裴大人今个清晨还派人与我说高烧未退,午时怎得就在这刑部与人会酒了?”
周显额角的汗瞬间冒了出来,喏喏着说不出话,偷偷用眼角余光去瞥裴闻津,盼着他能说句什么缓和气氛。
可裴闻津只是垂着眼,他脸色比自己身上的衣袍还要白上几分,显然是伤到了元气。竟真在萧谛听的句句阴阳下,安静得像只被按住了爪子的猫。
周显不着痕迹地推了推桌案,想怼一怼坐在对头的裴大人,不料他一时犯蠢,桌案在地上划拉出尖锐的“吱呀”声。
萧谛听挑起眉,从进屋起第一次正眼看向周显周大人。
周显:……
裴闻津:……
眼看气氛要往更诡异的方向迈进,裴闻津先行一步遍了个理由:“……在屋子里太闷。”
周显:?
这番言论实在是有些惊世骇俗,周显的目光在屋里两人之间来回逡巡,想不出裴大人能以什么底气讲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简直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正当他以为明昭公主会直接发作,可谁知公主撤下冷脸,居然很配合地顺着他说:“本宫要是没记错的话,才过了不足七天……这才哪到哪?”
裴闻津又开始闭口不言,沉眉敛目,乖得让周显以为他是被人夺舍了。
萧谛听这下彻底没脾气了,此人手段当真了得,往那一坐不张嘴呛人,就让人烧高香了。念及此人还病着,萧谛听还是没狠下心继续为难。
神知道公主想到了什么,反正她自己把自己说服了,随着她神色初霁,周显才颤颤巍巍问起她的来意:“殿下今日登门拜访,可是有要事交与微臣。”
萧谛听挥手示意他不必如此拘束,用遛弯一般到处逛逛地咸淡语气道:“本宫手下的一个小辈今日受了欺负,本宫就有意来同你说道说道……不过。”
周显脸色一变,连忙拱手想要解释,萧谛听视线却又回到裴闻津身上:“不过眼下还有些要事需与裴大人沟通,既然大人能有气力在此处与人宴饮,应当是也有时间同本宫谈谈了。”
裴闻津哪敢拒绝,公主自淮州归来后,在京城里整了些小动作,锦衣卫第一时间捕捉到了其中的暗涌,这些事他也想和公主“好好聊聊”。
周显闻言如蒙大赦,忙不迭地起身整理官袍,连声道:“是是是,微臣想起来自己还有些事要处理,先行一步,殿下随意。”
他脚步轻快得像踩在云端,心里却盘算着传闻果然是真的,一脸捡到瓜的表情跑了。
路过裴闻津时还不忘递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转眼就消失在了回廊尽头。
会客厅里只剩两人,裴闻津才缓缓起身,声音依旧带着病后的沙哑:“此处人多眼杂,殿下若不介意,不如随我去大理寺详谈。”
萧谛听挑眉,没应也没拒,只抱着胳膊揶揄他:“你这身子骨,撑得住来回折腾?”
裴闻津垂眸轻笑:“不碍事。”
他抬眼时,眼尾带着点红痕,神情略带讨好,此情此景实在有些辣眼睛,公主被刺地眼睛发疼,赶忙别开脸顺着他走,不再多言,转身率先迈步出门。
裴闻津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刑部庭院,门口早已停着一辆青帷马车。
车夫见裴闻津出来,忙躬身行礼,却在看到萧谛听时愣了愣,显然没料到会有公主同行。
裴闻津没解释,只扶着车门示意萧谛听先上。马车内部铺着厚厚的锦垫,暖炉里燃着银丝炭,驱散了外头的寒气。
萧谛听刚坐下,就见裴闻津也跟着进来,车厢顿时显得有些逼仄。
“你高烧刚退,不好好在家养着,跑出来见周大人做什么?”她率先开口,目光落在他依旧苍白的脸上,语气不善“你也是胆子大,不怕陛下知道了饶不了你。”
裴闻津没立刻回答,反而侧头盯着她的眼睛,像在确认什么。车厢里光线昏暗,他的目光却格外明亮,过了片刻才低声问:“都知道了?”
萧谛听拿铁夹拨弄炭火的手一顿,随即勾唇轻笑:“不算……只是你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时候顶着病体出来,总不会是为了和周显讨杯酒喝。”她身子微微前倾,语气带着几分探究,“我只当这案子水深的吓人?”
裴闻津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坦然点头:“殿下聪慧……五年前的那桩案子,与我有些瓜葛。”他话说到一半便停住,显然没打算细说。
萧谛听也没追问,只是转过头看向车窗外。
街道两旁的积雪还未化尽,行人裹紧了衣裳匆匆而过。她看了片刻,忽然皱眉:“这不是去大理寺的路,也不是回皇宫的方向。”
裴闻津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瞥了眼,语气平静:“不去大理寺了,去裴府。”
萧谛听猛地转头看他:“为什么?”
她张了张嘴,想问“为何去你家”,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只轻轻“嗯”了一声。
裴闻津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低声解释:“府里清静,比大理寺更适合说话。不干别的,就是请殿下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他语气诚恳,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
萧谛听现在闹着下车,大概率是能被裴大人丢在路边,一路走回去。除非她想一状把裴闻津告到御前,但她现在不想。
马车很快停在裴府门前。
朱漆大门敞开着,门房见裴闻津回来,忙上前搀扶,却在看到萧谛听时吓得差点跪下去。
萧谛听投来一记询问的眼神。
裴闻津清了清嗓:“您先前来过。”
萧谛听又“哦”了一嗓子。
不对,神踏马自己来过,我嘞个原身啊,感情你俩真纯熟啊!
萧谛听内心万马狂奔,她之前只觉得公主和裴闻津应该有些交流,是利益纠葛还是旁的她说不清,不过眼下裴闻津能自然带她来裴府,想必这关系很不一般。
她空出手来,务必好好查一查,摸清这上京城里的关系网。
她正思忖着,裴闻津就摆了摆手,示意门房不必声张,自己在前引路,带着萧谛听往里走。
穿过抄手游廊,绕过栽着红梅的庭院,两人来到一处雅致的偏厅。刚推开门,萧谛听就顿住了脚步——厅里坐着三个眼熟的人。
裴闻津在府邸养了些活物,不过都不是他想养的,养这玩意的另有其人。
一入内就能看见,姬川穿着常服蹦蹦跳跳地在院子遛猫逗狗,手贱惹毛了纯种的大黄土狗,那半大的小狗就委屈巴巴地缩在角落里哼哼唧唧。
还有许久未见的上官凛与宋平璋,也未穿官袍,坐在凉亭里一块下棋。宋大人拈起黑子,思索片刻不知如何继续,犹犹豫豫了半晌落下一字,就被上官凛补齐缺口,杀了他个片甲不留。
听闻大门有动静,姬川先一步把狗抱起来扑哧扑哧窜到裴闻津跟前,邀功似的把洗干净的狗崽子甩到他跟前:“大人你看我今日捡的极品大黄!是不是特别漂亮!”
裴闻津牙疼地躲开:“……拿走。”
姬川沉浸在展示自己捡到只漂亮小狗的喜悦里,完全没注意到自家大人身后还跟了位贵人。
还是下棋的两位南北镇抚,看清来人后有些惊奇,反应回来以后就飞快上前来问安,被萧谛听抬手挡了回去。
她笑嘻嘻地插到裴闻津身前,对着小狗看了一圈,觉得确实漂亮,伸手接过,满意地上下看了一圈,掌心捂着小狗软乎乎的绒毛:“哎呀确实不错,我的了。”
姬川:?
少年的脸一瞬间涨红了,嚅嗫着在三个大人之间看了又看,见没人替他说话,壮起胆子拦着公主:“那,那个殿下……”
萧谛听收起玩弄的心思,宽慰道:“我玩一会儿就还你。”
有了这个插曲,其余三个人就不怎么在乎她来这里的目的了,还是萧谛听先问了一嘴:“其余二位这是?”
宋平璋拱手道:“裴大人被禁足,有些事情只能来这里商议……卑职们私下里也会来此处小聚。”
萧谛听:“不必多礼,也当我是寻常亲友,你们先紧着自己的事情去做。”
众人简单聊了两句询问近况,裴闻津就以有些私事要谈,把萧谛听带到了自己的书房。
裴家子嗣稀薄,他本就是家里的主人,一路走在前头,倒像是初次见面那般引着她进宫面圣一样。
一入内,裴闻津关好书房的木门,难得正色:“卑职那日走得匆忙,没问殿下一些细节,这粮草案结案以后,收敛赃物时,卑职还注意到一条‘粮食线’的去向。”
“是不是您动了那条线?”
萧谛听也锋芒毕露,走上前,露出自己的爪牙:“就是我干的……怎么只许裴大人‘私藏’,不许本宫‘贪污’?”
她舔了舔自己的牙齿:“裴大人先前不就说过本宫喻此案有所勾连呢,我不坐实这个罪名,岂不是白遭牢狱之灾了?”
互相握着把柄的裴萧[抱抱]
那啥亲友酱和很多老师都说我感情戏写的一坨,我寻思着干脆给他俩改成无cp,纯拜把子情谊吧/
主包写不明白感情递进。。说我想写一对喜欢互相贴贴,但是各怀鬼胎互相坑比的冤种夫妇行么,两人在绝情方面都虫脆是个红蛋的那种[害羞]
我没招了为何是活力更新[抱抱]督促我日更吗有点意思,谢谢平台谢谢我自己
也谢谢一直冒头支持的咸鱼宝宝和庐隐宝宝[害羞]更文超有动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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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各怀鬼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