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愣了愣,随即明白了楚玉弦的意思:“楚大人,你这是……让黎将军当诱饵?”
“算是吧。”楚玉弦看着窗外,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只有这样,才能让二皇子放松警惕,也才能让黎将军彻底站在陛下这边。”
他知道这么做对黎沉不公平,可他没得选。
二皇子的势力太大,要是不尽快除掉,不仅太子的位置保不住,黎沉也会有危险。他只能用这种方式,将黎沉拉到自己这边,哪怕会让黎沉误会他,恨他。
御书房外,黎沉刚走出不远,就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的廊下,正是赵武和李默。
“将军!您没事吧?”赵武立刻迎了上来,脸上满是担忧。
“没事。”黎沉摇摇头,“太子找我,只是问了些边境的事,没什么大事。”
他没说太子拿出二皇子证据的事,也没说楚玉弦的事。
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尤其是在宫里,到处都是眼线,万一走漏了风声,后果不堪设想。
“那就好,那就好。”李默松了口气,“我们刚才在
宫门外头看见不少二皇子的人在晃,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就怕您在里面出事。”
黎沉瞥了眼宫墙根下那些穿着便服却腰杆笔直的身影,:“二皇子的人?倒是来得快。”他顿了顿,又道,“你们先回驿馆,把门窗都盯紧了,我绕路去个地方。”
“将军您还要去哪?”赵武立刻急了,“刚从宫里出来,万一再遇上二皇子的人……”
“放心,我心里有数。”黎沉拍了拍他的肩,“你们先回去,记住,不管谁来问,都别说我见过太子,更别提楚玉弦。”
赵武还想再劝,却被黎沉一个眼神制止。
他知道这位将军的性子,一旦拿定主意,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只能点头应下:“那将军您务必小心,我们在驿馆等您。”
黎沉“嗯”了声,转身往宫墙另一侧走。他没真打算绕远路,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楚玉弦到底是不是故意让太子找他,又故意在御书房出现,这一整套“引他入局”的戏码,到底藏着什么心思。
宫道旁的宫灯亮着,黎沉走得慢,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果然,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不远不近地跟着,像是在刻意保持距离。
他没回头,但知道楚玉弦的人,果然跟来了。
黎沉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身后的人。
那人穿着一身灰衣,低着头,看不清脸,见黎沉转身,立刻单膝跪地:“黎将军。”
“楚玉弦让你来的?他让你跟着我,想干什么?”
灰衣人没抬头,声音平稳无波:“主子只是担心将军的安危,让属下暗中保护。”
“保护?”黎沉往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还是监视?”
灰衣人沉默片刻,才道:“主子说,将军心思重,怕是会多想,让属下转告将军,今日御书房之事,是为了帮将军避开二皇子的锋芒,别无他意。”
“别无他意?”黎沉笑了,笑声里满是嘲讽,“他楚玉弦做什么事,都喜欢绕这么多弯子吗?直接跟我说一句,很难?”
“主子有主子的难处。”灰衣人依旧低着头,“将军只需知道,主子不会害您便好。”
“不会害我?”黎沉弯腰,手指捏住灰衣人的下巴,强迫他抬头。
借着微弱的光,能看见这人眼底的忌惮,却没有半分慌乱。
“那你告诉我,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连二皇子的底细都摸得这么清楚?为什么在边营要骗我是文臣?”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去,灰衣人却只是闭紧了嘴,摇了摇头:“主子的身份,属下不便透露,将军若想知道,还是亲自问主子吧。”
“亲自问?”黎沉松开手,直起身,“他要是肯说,我还用得着问你?”
他盯着灰衣人看了片刻,忽然道:“你回去告诉楚玉弦,别再派人跟着我。我的事,我自己能处理,不用他假好心。”
灰衣人迟疑了一下,还是应道:“属下会把将军的话转告主子。”
说完,他起身,几个起落就消失在黑暗里,没留下一点痕迹。
黎沉站在原地,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心里更乱了。
楚玉弦到底在搞什么?一边派人保护他,一边又不肯透露身份,既想帮他,又要跟他保持距离,就像在他面前竖起了一道墙,看得见,却摸不透。
他叹了口气,转身往宫门外走。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二皇子已经盯上他了,要是不尽快想办法,怕是真的要栽在京城。
刚走出宫门,就看见一辆熟悉的马车停在不远处的巷口,车帘低垂,看不清里面的人。
黎沉心里一动,脚步顿了顿,还是走了过去。
他伸手掀开帘子,里面坐着的人,正是楚玉弦。
楚玉弦穿着一身素色长衫,没戴官帽,头发用一根玉簪束着,看起来比在御书房时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柔和。
他看到黎沉,愣了愣,随即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猜的。”黎沉走进车厢,在他对面坐下,“你既然派人跟着我,肯定会亲自来看看,不是吗?”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外面传来的零星脚步声。
楚玉弦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黎沉:“这是治外伤的药膏,比你买的金疮药好用,你回去试试。”
黎沉看着那个瓷瓶,心里忽然一软,却又硬着心肠别过脸:“不用了,我有金疮药。”
“那不一样。”楚玉弦把瓷瓶放在他面前的小几上,“这药膏是宫里的秘方,治刀伤很有效,你小臂上的伤,用这个好得快。”
黎沉盯着那个瓷瓶,没说话。他知道楚玉弦是好意,可他就是忍不住想别扭,想跟他置气。谁让这人一直骗他,一直跟他藏着掖着。
“你找我,就是为了给我送药膏?”黎沉开口,语气带着点生硬。
“不是。”楚玉弦摇摇头,“我是想跟你说,二皇子已经在你住的驿馆附近安了眼线,你回去后,尽量别出门,有什么事,让你的人去办。”
“我知道。”黎沉淡淡道,“刚在宫里,我已经看到他的人了。”
“那就好。”楚玉弦点点头,又道,“还有,太子那边,你别跟他走太近,他性子懦弱,靠不住,万一被二皇子抓住把柄,只会把你拖下水。”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让他找我?”黎沉抬眼,看向他,“御书房的事,是不是你安排的?”
楚玉弦沉默了片刻,才道:“是。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太子是站在你这边的,万一有事,他能帮你挡一下。”
“挡一下?”黎沉冷笑,“他连自己都保不住,怎么帮我挡?楚玉弦,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很好骗?”
“我没有那个意思。”楚玉弦的声音低了些,“我只是……不想你出事。”
“不想我出事?”黎沉看着他,眼底满是复杂的情绪,“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你接近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只要你说,我就信你。”
楚玉弦看着他,张了张嘴,却还是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黎沉,再等等,等时机到了,我一定会告诉你。”
“等?”黎沉的声音高了些,“我已经等了两年了!从边营到京城,我等了你两年,你还要让我等多久?”
楚玉弦没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微微颤抖。
黎沉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的火气忽然就消了大半。
他知道楚玉弦肯定有难言之隐,可他就是忍不住想逼他,想让他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
“罢了。”黎沉叹了口气,拿起小几上的瓷瓶,塞进怀里,“我回去了,你也别再派人跟着我,要是真为我好,就别再让我猜你的心思。”
说完,他起身,掀开帘子就要走。
“黎沉。”楚玉弦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黎沉停下脚步,没回头:“还有事?”
“小心二皇子。”楚玉弦的声音带着点担忧,“他最近动作很多,怕是会对你不利,你要是有什么危险,就去城西的清风楼,找一个叫青竹的人,他会帮你。”
黎沉顿了顿,还是应道:“知道了。”说完,他跳下马车,头也不回地往驿馆的方向走。
楚玉弦坐在车厢里,看着黎沉的背影渐渐远去,眼底闪过一丝痛楚。
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很自私,可他没得选。
他的身份太特殊,一旦暴露,不仅会连累黎沉,还会引发朝堂动荡。
他只能再等等,等他彻底稳住朝局,等他有能力保护黎沉,再把一切都告诉他。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楚玉弦靠在车厢壁上,闭上眼睛。
他真的很怕,怕等他能说出真相的时候,黎沉已经不再相信他,不再记得边营的那些。
黎沉回到驿馆时,已经是深夜。
赵武和李默还在等着他,见他回来,立刻迎了上去。
“将军,您可算回来了!没事吧?”赵武一脸担忧地问。
“没事。”黎沉摇摇头,“我去见了个朋友,耽误了点时间。”
他没说见的是楚玉弦,也没说马车里的对话。有些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那就好。”赵武松了口气,“对了,将军,刚才有人送了个包裹过来,说是给您的,我看了看,没什么问题,就放在您的房间里了。”
黎沉愣了愣:“谁送的?”
“不知道,是个小厮,放下包裹就走了,问他也不说。”赵武答道。
黎沉心里一动,快步走进自己的房间。
他走过去,解开麻绳,打开包裹。
里面放着一本兵书,还有一张纸条。
兵书的封面上写着“孙子兵法”四个字,书页已经有些泛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黎沉翻开,里面夹着一张纸条,上面是楚玉弦的字:“兵书是我父亲当年留下的,上面有他的批注,或许对你有用。二皇子最近可能会对驿馆动手,你多留意。”
黎沉看着那张纸条,心里忽然一阵暖流。他拿起兵书,翻了几页,果然看到上面有密密麻麻的批注,字迹苍劲有力,看得出来,写批注的人对兵法很有研究。
“将军,这是……”赵武走进来,看到桌上的兵书,疑惑地问。
“一个朋友送的。”黎沉把纸条折好,夹进兵书里,“你们也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盯着外面的动静。”
“好。”赵武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黎沉坐在椅子上,看着手里的兵书,心里五味杂陈。
送药膏,送兵书,提醒他注意安全,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眼线,就为了让他在京城能站稳脚跟。
可他越是这样,黎沉就越想知道他的身份,越想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拿起桌上的瓷瓶,打开,里面的药膏散发着淡淡的草药味。
他倒出一点,涂在小臂的伤口上,瞬间传来一阵清凉的感觉,疼痛也缓解了不少。
他不用等楚玉弦主动说,他可以自己去查。
楚玉弦既然在京城有这么多眼线,肯定会留下痕迹,只要他仔细找,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想到这里,黎沉的眼神坚定了不少。
他把兵书和瓷瓶收好,躺在床上,却没立刻睡着。他脑子里反复回放着今天在御书房和马车里的对话,试图从楚玉弦的话里找出蛛丝马迹。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睡着了。
梦里,他又回到了边营的那个雪夜,楚玉弦穿着白袍,他走过去,想问他到底是谁,可楚玉弦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然后就消失了。
黎沉猛地惊醒,他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心里的决心更坚定了。
不管楚玉弦是谁,不管他有什么秘密,他都要查清楚。
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边营的那些,为了那个在雪夜里回眸一笑的人。
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驿馆的院子里,几个洒扫的仆役已经开始工作,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
可黎沉知道,这平静的背后,藏着多少暗流涌动。二皇子的眼线还在驿馆附近盯着,楚玉弦的秘密还没揭开,朝堂上的争斗也越来越激烈。
他就像站在一个漩涡的中心,稍不留意,就会被卷入其中,万劫不复。
但他不会退缩。
他是镇国将军,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要闯一闯。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出房间。
新的一天开始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他要查楚玉弦的身份,要应对二皇子的算计,还要在京城站稳脚跟。这一切,都不容易,可他已经准备好了。
刚走到楼下,就看到李默匆匆跑了进来,脸上带着急色:“将军,不好了!二皇子的人来了,说是要搜查驿馆,说您私藏乱党!”
黎沉:“来得正好,我倒要看看,他二皇子有什么本事,敢在我面前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