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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一出,贺时行和陆明钦都惊了一瞬,起身便随着下人往出事的地方赶。
陆明钦的气还没消,问下人缘由之前,先小声嘀咕了一句,真能惹事。
贺时行不知道这两个人的前情,乍然听见陆明钦这句,不由有些奇怪,只是眼下的事要紧,自然也不会打岔。
却是越听脸色越难看。
那小厮追出去找林文议,林文议自然不理他。他不敢靠近,只好远远跟着。林南叙牵着马走到永兴坊时,却撞上了刚从京郊猎场回来的几个纨绔。今日踏雪冬狩,奉国都尉家的王公子收获颇丰,正在兴头上,余光瞥见林文议,直说与她投缘,要把猎的鹰送给她,邀她往都尉府畅谈,还说等春日时,再猎一双鸿雁相赠。
林文议见这群人锦衣华服,言语轻浮,自然知道是那群靠祖荫为非作歹的二世祖,心下厌恶,当即要离开。谁知王公子的仆从见林南叙不从,竟然敢直接动手抓人,争执间马匹受惊,撞伤了抓林南叙的王家仆从。
王公子自觉被下了面子,让人拿住林南叙,直嚷要去官府讨个说法。跟在后面的小厮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吓得魂飞魄散,冲回府里便抓着门房喊。门房是从江岭就跟着陆明钦的人,见事出紧急,顾不得贺大人也在,立刻让他去书房禀告陆制台。
陆明钦与贺时行到永兴坊时,却见林南叙被人摁着跪在地上,连那匹护主的马也已血溅当场,尸体横在街中,路人在王公子杀马时早吓得四散而去,有些胆子大的躲在临街铺子里,一面叹息这姑娘好端端遭此祸端,一面祈祷王公子千万别迁怒街上诸人。
王公子没注意到两人,捏着林南叙的下颌强迫她抬头,冷笑道:“是去见官,还是跟我回府,姑娘选一个吧。”
林南叙神色漠然:“王公子真敢去京兆府衙吗?”
“老子有什么不敢的!”王祁闻言手上掐了狠劲,盯着眼前人看了片刻,又松懈下来,嬉笑着拍了拍她的脸,“只是去了衙门,少不得给姑娘用刑,到时候夹棍笞杖招呼上来,血淋淋的,我看着也心疼。”
“不如你求求我,跟我回府,这事也就算了。”
他一边威胁林南叙,一边想这姑娘实在有意思,到这个地步,眼底却不见惧色,若是带回去,这么烈的性子,可真是过瘾……
然而还没等他回味完脑子里那些下贱想法,忽然迎面挨了一鞭子,一条血印横贯整张脸,疼得他头昏眼花哀嚎连连,幸而身侧的兄弟扶了他一把,王公子才不至摔个四脚朝天。
被夺了马鞭的王家恶奴瑟瑟发抖,祈祷自家公子回过神,可千万别拿他出气。
王公子自小金尊玉贵千娇万宠的被人哄大,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当即捂着脸高喝要宰了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待看清眼前人,却瞬间哑了声。
“贺……贺大人……您怎么在这……”
贺时行面露愠怒,厌恶道:“王祈,你当街辱胁功臣,私杀战马,是自己去刑部解释,还是我让兵马司押你去?”
功臣?战马?王公子神色茫然。他不就是抓了个女人,怎么……
他又看向贺时行身边的人,眼生,从来没在京里见过。
刚刚就是他抽自己。
女人,功臣,战马。没见过的官员。
王公子虽然一肚子气,但不太大的脑仁终于转快了一点。
江岭总督是不是近日回京述职来着?手下还有个刚平反的罪臣女。
王公子慌忙讨饶。
“我……我不知道是陆制台的属下,我这就给姑娘赔不是。陆大人高抬贵手,原谅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宣朝律,杀战马者,枷号两月,鞭九十充军。而辱挟官吏者……”陆明钦阴恻恻笑了笑,“可绞刑。”
王公子顿时瘫倒在地。
“陆大人,这只是一点误会,没……没必要这么上纲上线吧?”
他当然不服气,他搭讪过那么多姑娘,纵然有一两个不从的,拿奉国都尉府的名头略吓唬两句也就噤声了,今日不过是运气不好,遇上的这个是陆明钦的下属罢了。
刚才是有兄弟提醒他,这女人不是普通民女,看蹀躞是有官身的,可王公子自恃是忠靖王的外孙,又见林南叙也不是宫中女官的打扮,自然不放在眼里。
而今知道她是陆制台的下属,却也不怎么怕。
就算她是江岭总督的人,陆明钦只是一时风光而已,哪比得上自己,是圣上的表弟。
有忠靖王府说情,圣上不会把他怎么样的。先前镇国公府的世子惹事,他母亲仪淑长公主进宫哭了哭,陛下不就轻轻揭过。
“误会?”
王祁身后有人轻笑一声。
“有什么误会,王公子来缇骑司说吧。”
缇……缇骑司?
管诏狱那个?
王公子面如死灰。
他转过头,正对上苏珩似笑非笑的戏谑。
他顿时双腿发软,颤声道:“苏大人,只是误会,怎的劳动明堂卫……”
全然没了方才的得意。
他是皇亲不假,可真论起来,却已经隔了两层,得从今上的皇祖父算起,平时和宫里也不太熟。苏珩虽然和皇上半点血缘都没有,却真能在御前叫一声哥哥。
虽然很多宗室暗中不忿,可皇帝对这个便宜弟弟,却实打实偏心的没边。
这个活阎王怎么突然有兴致多管闲事……王祁想到潜在的那层可能,吓得哆哆嗦嗦趴在地上,语无伦次求饶。
苏珩懒得跟人废话,只瞥了眼蔺靖,道:“带走。”
待王祁失魂落魄被明堂卫拖走,他与贺时行见礼,笑:“贺尚书与陆制台放心,缇骑司会给林文议一个交代。”
贺时行试探道:“苏指挥使抓人,不止为这桩事吧?”
王祈话里有一点倒是没错,这种事交由刑部审理即可,明堂卫缇骑司专理诏狱钦案,素来不理会这些小事。
即使是贺尚书,听到苏珩下令时,也不由心惊。
苏珩不置可否,只漫不经心笑了笑:“告辞。”
一直站在陆明钦身后的林文议也开口,道:“多谢贺尚书与陆制台相救,属下告退。”
“林南叙!”
陆明钦下意识要拦,想起贺时行还在。
贺大人想起陆明钦之前那一句嘀咕,再看陆明钦的表情,也隐约窥到点轮廓,笑:“陆制台看起来还有事要和林文议讲,我就不打扰了。”
陆明钦听出贺时行话里的揶揄,瞥他一眼,带林南叙回府。
“如果我没来,你今天想怎么收场。”
陆明钦瞪林南叙一眼,正要去看她胳膊上的掐痕。林南叙却避开他的手,低眼讲,没事。
陆制台被她气得舔了舔后槽牙,把人拽过来。看到眼前人下颌的印子,嘴里的嘲讽又讲不出来,想。能不能跟蔺靖商量一下,悄悄打断王祈一条手。
林南叙胳膊上青红几道掐痕,幸而没扭到筋骨。陆明钦让门外的府役去拿药膏,听见林姑娘小声讲:“左右我身上有江岭总督署的勘合,不会出什么事。”
而且林家刚平反,王祁知道她的身份,也不敢乱来。
这些勋贵只是狂,却不蠢,这时候真伤了林家孤女,是江岭和圣上的脸一起打。
“而且……”林南叙声音又低了点,几乎微不可闻,“陆制台的人不是在后面,我看到他去报信了。”
陆明钦翻了个白眼,手上却小心翼翼给人涂药:“林文议这会儿想起来我了?”
他其实还有些刻薄话咬在嘴里,只是林姑娘现在低着头,看起来好像有点委屈。陆制台看着心疼,又怕话讲重了,惹得林南叙赌气离开,再被什么人带走。
总觉得有个狗东西偷偷跟着林姑娘看了很久热闹。
“我只是运气好,换成个普通民女,这会儿怕是已经被绑去都尉府了。”林南叙眉眼低垂,声音轻细,“京城还真是一点没变。”
陆明钦动作顿了一下,讲:“世道如此。”
拜高踩低,强权横行。只不过京城繁华地,高官勋贵如过江之鲫,王祈这些二世祖翻车的几率大一点。
王祈畏的是尚书台与总督署的权势,惧的是缇骑司的刑不可知而威不可测,以权压权,他也不算伸张正义。
陆明钦抬手想抱人,又想到林南叙先前刚拒绝过他的,手尴尬悬在半途。
他已经很克制了,不然林南叙不给他看伤的时候,他早咬人了。
“我明白你的心。”
不等陆明钦反应过来,林南叙忽然抱住他。
唇上温软的触感让陆大人彻底陷入恍惚。
王祈没给林南叙灌酒对吧……
她怎么忽然……
房间里的炭火太烫了,烧得他头昏。
陆明钦只觉得自己从前二十三年的从容自若游刃有余都在林姑娘这一吻里分崩离析。
而林姑娘显然清醒的很,亲完退开时,还咬了他一下。
齿尖须臾磨过唇,不痛,但陆明钦怀疑她在报复。
“我对你并非无意。”她看着他,目光清亮,陆明钦看到她瞳孔边缘细碎的纹路,澄明似琥珀,映着他的不知所措,“但我真的不想再留在这里。”
他们相识实在不能算友善,可江岭共事半载,生死一隙,她也见过陆制台的剖心正道,朝夕相对,同舟共行至今,说没有动心是假,她对他自然有情,才会在建州时一次次默许甚至放纵陆明钦凑近。
只是几年的变故与颠沛,情爱的事于她已经很淡了。
去苏南的路上,她曾见沿途书院兴盛,问过当地人,才知而今学派争鸣,南直、淮南、荆湖等地兴办学堂,邀天下学士往来讲学布道。这几年江岭沿海饱受匪患之苦,文教停滞,十七年时,金衢两州已有文士牵头,在县学讲席。
她也想为横州府出一份力。
天地广阔,她不想再困在谁的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