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的挂钟指向八点,灰叶良木终于挣脱了绷带的束缚。
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混合着窗外飘来的雨腥气。
她摸出手机,屏幕上跳出小兰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舞台效果超棒!结束了就去接你~”
指尖悬在回复框上方,最终却点开了有希子的对话框。
【我有点事先回酒店,不用等我。】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她已经抓起外套冲出了医务室。
走廊里空无一人,《金苹果》的咏叹调从剧场方向飘来,带着虚幻的华丽。
灰叶拐进消防通道,金属台阶在脚下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要去布鲁克林,那张地图里的地方。
口袋里的牛皮纸信封硌着肋骨,妃英理给的零花钱还没机会花。
墙上那张地图的标注与克里丝留在木屋那张纸条上的字迹重合。
雨丝斜斜地打在脸上,冷得像冰粒。
灰叶把连帽衫的帽子拉到最紧,左眉梢的疤痕在路灯下泛着浅粉色。
百老汇街口的出租车司机听见她报出的地址,眉毛拧成了疙瘩:“小姑娘,那边晚上可不太平,最近的杀人魔……”
“我有急事。” 灰叶的声音裹在雨声里,带着坚决。
出租车穿行在雨幕中,曼哈顿的霓虹在车窗上流淌成彩色的河。
豆大的雨点疯狂砸向车顶,仿佛要把整个城市淹没。
果真像莎朗说的那样,今晚会有空前暴风雨。
“到了。” 司机踩下刹车。
灰叶付了钱,刚推开车门就被狂风灌了满脸雨水。
废弃工厂的铁门锈迹斑斑,“禁止入内” 的警示牌在风中摇晃,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
她摸出藏在靴筒里的折叠刀。
□□过不了机场的安检,而她又没有持枪证,所以来了纽约后又买了把折叠刀防身。
工厂的内部比想象中更空旷。
月光透过破损的屋顶照进来,在积水的地面上投下破碎的光斑。
灰叶的脚步声惊起几只老鼠,窸窣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她沿着墙根往前走,指尖划过布满涂鸦的砖墙,触到片温热的粘稠。
是血。
灰叶猛地后退,撞在堆废弃的铁桶上。
金属碰撞的声响未落,就看见阴影里蜷缩着个人影,黑色风衣浸透了雨水,胸口插着把折叠刀。
是个男人,身体都凉透了,看来早就死了。
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惊恐中,脖颈处有圈深紫色的勒痕,和新闻里描述的杀人魔作案手法一致。
继续往前地方走,经过一段窄巷,就是工厂的核心地区。
灰叶转身的瞬间,就碰到了个穿黑色连帽衫的人影。
对方的左肩微微耸起,姿态佝偻,与新闻里对杀人魔的侧写一一对上。
“又一个…… 猎物。” 对方粗糙的双手给手枪装上消音器。
明明是面对失望的至暗时刻,但灰叶的心脏却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她看着对方故意扭曲的步态,看着那只握着枪却始终没有扣动扳机的手笑了。
“别装了,克里丝。” 她的声音裹在雨幕里,清晰地传到对方耳中,“真杀人魔可不会这么走路。”
黑色连帽衫下的身影猛地僵住。
过了几秒,对方缓缓抬起头,帽檐下露出张苍白的脸。
贝尔摩德的伪装被彻底撕碎,碧绿的瞳孔里闪过惊讶,随即化为惯常的嘲讽笑意。
“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 贝尔摩德站直身体,刻意压低的声线恢复了原本的音色,
带着因疼痛而起的微颤,“你怎么知道他在这里?”
灰叶侧身让开,露出身后的尸体:“在你扮演他之前,应该先确认他是不是还活着。”
“我来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了”
贝尔摩德的目光在尸体上停留了半秒,剧烈地咳嗽起来,捂住腹部的手渗出更多血。
她的目光扫过贝尔摩德流血的腹部,那里有道新鲜的伤口,“中枪了?”
“FBI?”
“猜对一半。”
远处传来皮鞋踩过水洼的声响。
节奏均匀,目标明确,正一步步靠近。灰叶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是追踪者。
“躲起来。” 她拽着贝尔摩德扑进旁边的铁柜。
柜门关上那刻,手电筒的光柱扫了过来。
灰叶透过柜门的缝隙看见道高大的身影,是一个头戴针织帽的男人,手里握着把黑色的狙击枪。
“FBI……” 贝尔摩德的呼吸喷在灰叶耳边,带着血腥味。
灰叶的心脏狂跳。
她捂住贝尔摩德的嘴,指尖触到对方唇角的伤口,温热的血粘在指腹上。
赤井秀一的脚步声在尸体旁停下,手电筒的光来回扫视。
他蹲下身,手指轻轻碰了碰尸体胸口的刀。
“看来猎物提前被处理了。” 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
他站起身,目光投向铁柜的方向。
灰叶屏住呼吸,贝尔摩德的身体在她怀里微微颤抖。
“出来吧。” 赤井秀一的枪口对准了铁柜,
“我知道你在里面。”
灰叶的大脑飞速运转地想着引开男人的办法。
“躲好。” 灰叶按住贝尔摩德的头。
猛地拉开柜门翻身滚出铁桶堆,同时,手里的折叠刀扔向远处的铁桶。
哐当 ——
折叠刀先落地
赤井秀一的枪口立刻转向声响处。就在这瞬间,
灰叶扑过去抱住他的腿,用尽全身力气将人掀翻在地。
狙击枪掉在积水里,发出沉闷的响声。
“是杀人魔的同伙!” 她故意大喊,“他往那边跑了!”
赤井秀一并不完全相信她,备用手枪的枪口瞬间对准她,黑黢黢的枪口在雨幕中泛着冷光。
“你是谁?” 男人的枪口抵住她的太阳穴。
“路过的。” 灰叶的声音因疼痛而发颤,却强迫自己直视那双浅绿色的眼睛,
赤井秀一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三秒,似乎在判断真假。
雨更大了,砸在两人身上发出噼啪的声响。最终他松开手,
捡起掉在地上的枪:“那个人长什么样”
灰叶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竭力表演得像一个被杀人魔吓到的路人:“黑色连帽衫的女人”
灰叶故意往相反方向瞥了眼:“五分钟前往那边跑了,好像受伤了。” “她手里有枪,你们要小心。”
“这里危险,赶紧离开。”赤井秀一疾步向灰叶指的方向跑去。
灰叶揉着发红的手腕,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
她刚才撒谎了,不仅隐瞒了见过他们追的那个女人的事实,还故意指错了方向,
这个认知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工厂外的雨势丝毫没有减弱。
灰叶沿着墙根往前走,在转角处看见个熟悉的身影靠在路灯下,正是克里丝。
“小聪明还是这么多。” 贝尔摩德从铁桶后走出来,
她的脸色比刚才更白,左手紧紧按着流血的腹部,“没想到你会帮我。”
“我只是不想惹麻烦。” 灰叶别过脸,不敢看她的眼睛。
“是吗?” 贝尔摩德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灰叶下意识伸手扶住她,触到对方风衣下滚烫的皮肤,在发烧。
“跟我来。”灰叶拽住贝尔摩德的手,往工厂后门走。
雨水疯狂砸在两人身上,贝尔摩德的脚步越来越踉跄,
最终靠在砖墙上大口喘气:“去我说的地方,那里安全。”
灰叶背着贝尔摩德拐进旁边的小巷,七拐八绕后停在栋不起眼的公寓楼前。
蓝色公寓楼比想象中整洁。
灰叶按贝尔摩德说的找到钥匙,打开门后,将女人安置在床上后,灰叶先确认了一遍环境。
落地窗正对着条后巷,窗帘拉得很严实,只留着道观察外界的缝隙。
黑色风衣下摆浸出深色血渍,在米白色地毯上洇开朵诡异的花。
看见灰叶进来,她掀起眼皮扯了扯嘴角,却牵动了腹部的伤口,疼得倒抽冷气。
“关门。” 贝尔摩德的声音比雨声还冷,指尖死死掐着床沿,指节泛白。
“医药箱在电视柜第二层。” 贝尔摩德靠在床头,声音发飘,“拿瓶威士忌。”
灰叶翻出医药箱,里面的纱布和碘伏都是未拆封的,显然是长期备用的安全屋。
她把威士忌扔过去,看着贝尔摩德仰头灌了两口,喉结滚动的弧度在灯光下格外清晰。
“脱衣服。” 灰叶的声音有些发紧。
贝尔摩德挑眉笑了,指尖勾住风衣拉链:“这么急?”
话没说完就疼得倒抽冷气腹部的血已经浸透了黑色高领衫,子弹擦过的地方皮肉外翻,混着泥沙和血污。
灰叶没有讲话,而是将威士忌浇在女人的伤口上,疼得女人闷哼一声。
女人的指甲带着灼热的力度:“怎么,在律师事务所待久了,连基本礼仪都忘了?”
她刻意压低的声线里裹着笑意,腹部的伤口却因说话牵扯而渗出血珠,
“至少该说句‘好久不见’吧?”
“少说话。”灰叶的声音有些发紧,指尖却稳得像在拆弹。
她用镊子夹出嵌在肉里的弹片,动作熟练得让自己都惊讶。
贝尔摩德碧绿的眼睛在昏暗中像两团跳动的鬼火:“知道我为什么来纽约吗?”
她凑近,温热的呼吸喷在灰叶耳边,“组织要清理FBI内部的高手”
灰叶猛地抽回手,后背撞到了床头柜,台灯摇晃着发出吱呀声。
“我不想知道。”
这句话像根针,瞬间刺破了贝尔摩德的伪装。
她眼底翻涌着灰叶看不懂的情绪:“你不该来这里,更不该救我。”
“我只是不想欠人情。” 灰叶起身想去倒热水,却被拽住手腕。
贝尔摩德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灰叶想甩,但甩不开,只好作罢。
女人的手心滚烫:“你左眉的疤……”
灰叶故意用力按住伤口,换来对方一声压抑的痛呼。
她冷冷地开口“比不过你肚子上的。”
灰叶语气不善,贝尔摩德也不再追问她左眉伤疤的事情。
气氛就这样沉寂的下来。
直到灰叶包扎伤口时,女人才再次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灰叶扯紧绷带,贝尔摩德直接倒吸了一口冷气。
“莎朗好像很担心你。”
贝尔摩德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嗤笑出声:“担心?她早就不认我这个女儿了” ,
她看着灰叶专注的侧脸,红唇如血:"小家伙你长大了。"
“人总是会长大的。”
“好了。” 灰叶系紧最后一圈纱布,不小心带倒了旁边的威士忌瓶。
琥珀色的液体在地毯上蔓延,酒香混着血腥味,竟然意外地让人安心。
“不要靠近莎朗” 女人的声音带着种近乎恳求的急切,“越远越好,她不是你该靠近的人。”
灰叶笑了,反手握紧对方的手腕:“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贝尔摩德的脸色瞬间惨白,抽回手:“我是为你好!”
“你的好就是让我永远活在谎言里?” 灰叶后背的伤口在激动中突突作痛,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那些死在你手里的人,那些深夜响起的枪声……”
“够了!” 女人剧烈咳嗽,手帕上咳出的血珠染红了苍白的指尖,“滚出去,现在就滚。”
灰叶犟着不说话,只是直愣愣地看着女人。
犟到最后,灰叶认输了。
从东京相遇之后她们就没有坐下来好好的说过一句话。
或许是贝尔摩德也会心软,在她推门时,竟然罕见的软下声音“别告诉莎朗我在这里。”
夜雨像首永不停歇的催眠曲敲打着窗户。
灰叶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卧室里传来的呼吸声均匀而微弱,显然是累极了。
她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有十七个未接来电,全是小兰和有希子的。
编辑好的短信删了又改:【我在朋友家借住,很安全,勿念。】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开了条缝。
灰叶屏住呼吸,女人站在门口,金色的发丝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睡不着?”
“不关你的事。”因为刚被女人骂滚出去,所以灰叶的回答带着些敷衍和冷漠。
贝尔摩德没说话,只是走过来,在沙发边躺下。
她的体温高得像个滚烫的火炉。
灰叶想躲开,却被牢牢按住。
“别动。” 女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雨还在下,风穿过楼道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灰叶盯着天花板,鼻尖萦绕着贝尔摩德身上的香水味,混合着酒精和血腥气。
两人也曾这样挤在壁炉前取暖,那时,女人的指尖还会轻轻抚摸她的伤疤。
说:“等春天来了,我们就去东京。”
她就这样在回忆中沉沉睡去。
目前来说,这篇文还不够肥美,但是作者早上发现营养液竟然变成了40瓶,有点感动。
小卡拉米你们也给我投营养液!于是决定今天怒更两章(超级大声jpg.)
还有一章跟平时的时间一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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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滚出去,现在就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