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别走 第10章 第 10 章

“你为什么睡这儿，你自己没床吗？”程羽困极了，他有些不耐地摆手，“快走吧，真是困死了。”

“哥——”林星跪坐在床上，他双手撑在程羽的膝盖上，叫了一声“哥”，但是程羽没什么反应，林星沉默了下，情绪低落，“我就是怕你再做噩梦……”

程羽那点因为困极产生的烦躁被这句话一下子冲没了，他叹了口气：“我没那么脆弱，不会再做噩梦了。”

“可我担心你……”林星微垂着头，温顺的像个小绵羊，“我担心你就会睡不着，我睡不着说不定就会在你卧室门口徘徊……”

“哎，林小星，你可真是……”程羽用手指了他好几下，最后无奈妥协，“行了行了，赶紧去拿你的枕头！”

“好嘞哥！”林星脸上的失落一扫而空，他从床上翻滚跳跃下去，“我这去拿！”

早晨，天刚蒙蒙亮，林星是被客厅开门的声音惊醒的。

“哥，哥，外面好像有人来了。”林星推了推睡得香甜的程羽，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心慌，他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

“嗯—”程羽睡眼惺忪看了他一眼，又转过身继续睡了，嘟囔了一句，“才几点再睡会儿。”

“程羽！你给我出来！”客厅忽然出现舅妈王春梅尖锐的呵斥，“小兔崽子，躲哪里呢！”

程羽迅速从床上弹起来，神情不耐，整个人萦绕着浓重的起床气，他趿拉上拖鞋，一脸怨气去开卧室门，全然没听见林星“哥，哥，我还在呢……”的小声呼喊。

咣啷！

“喊什么喊。”程羽拉开卧室门，抬眼就看见客厅进了一堆人——一脸气愤的舅妈、搓着手的舅舅还有鼻青脸肿的宋程小勇。

“小，小羽……”程美丽昨天接到王春梅电话，说程羽床闯家里把程小勇打了，王春梅让她给个说法，程美丽连夜赶了回来，今天早晨到的，手里还拎着行李箱呢，她指了指后面鼻青脸肿的程小勇，“你表哥说你揍了他……”

程美丽话说了一半，忽然瞥见程羽床上还有一个人，她吃惊地看着对方从程羽床上下来，过来跟她打招呼，还冲她腼腆一笑：“程阿姨，早上好。”

“你、你怎么在这里……”程美丽有点懵。

“他怎么不能在这里？”程羽抱臂靠在墙上，他被大早上的喊叫吵得烦死了，以至于他跟程美丽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一丝不耐。

“那，那倒也没什么。”程美丽撩了一下耳旁碍事的碎发，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兄弟俩关系好，睡一起自然也没什么，但是明明有两个卧室啊……

算了，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你，你们俩！”程小勇捂着脸，痛得嘶了声，他指指程羽，又指指林星，“你们必须给我个说法！”

“好哇，两个人人打我儿子一个是吧！”王春梅心疼儿子，冲上来，抬手就打，因为程羽站在前面，首当其冲挨揍的是程羽，一声又闷又响的巴掌落在程羽胸腔，“他可是你表哥，你也下得去这狠手，你是一点亲戚情面都没有啊……”

王春梅一巴掌落下去，自己先哭了，程羽不是不能躲，但是他没躲，他皱着眉就那么看着，王春梅雨点般密集的巴掌就落在他身上，王春梅一边打一边哭嚎：“你怎么下得去手，下得去手啊！”

卧室门口堵满了人，林星从后面挤出来，抓住王春梅的手，王春梅的巴掌被生生架在半空中，落也落不下去，抬也太不上来。

王春梅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孩儿竟然敢拦他，她错愕又震惊地看着林星：“你还敢拦我？！”

“阿姨，你都不问问，程小勇为什么被揍吗？”林星在王春梅的激情质问下，没有丝毫慌乱，他定定看着王春梅，整个人展现了与他这个年纪不相符的沉着冷静。

王春梅不想被一个高中小孩儿拿捏，她不说话，只是使劲往回拽胳膊：“你、你别拽——我！”但是事与愿违，王春梅并没有夺回自己胳膊的控制权，那小孩儿把她的胳膊架在空中，还是那么盯着她，彷佛她不给一个回答，他就不会松手。

王春梅一边抽胳膊，一边急急叫道：“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看我们家小勇好欺负啊，可怜我的小勇在家陪奶奶，就被揍成这副模样了！”

程美丽在混乱中被挤到边上，她听见林星这么反问心里顿时就有底了，她自己的孩子她心里青春，程羽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就打人的。她本以为程羽会顺着林星的话解释，但是她抬眼就瞥见程羽一副无心解释爱咋咋滴的模样，她心中叹了一口气，接着林星的话说：“小星，你那天也在，跟阿姨说说，那个，小勇为什么被挨揍啊？”

王春梅没好气地瞪了程美丽一眼，程美丽也不甘示弱，她说：“嫂子，咱们也不能只听小勇一个人说是吧，既然三个孩子都是当事人，那也得听听他们的说法啊！”

“程小勇为了涨粉，假扮疯子吓唬姥姥，姥姥吓得差点晕过去。”林星丢掉王春梅的胳膊，把程小勇为了直播流量故意扮演疯子吓唬程姥姥的事情三言两语说清楚，最后他看向大家，“要是程小勇不吓唬姥姥，他也不会挨揍。”

程美丽本来因为儿子揍了人家不敢说话，现在一听事出有因，腰杆一下子直了，她对着王春梅说：“嫂子啊，小勇这么大个人了，也忒不干正事了，妈她刚从医院出来，怎么经得住惊吓！”

王春梅是知道程小勇搞直播的，难道小勇真的为了流量去吓唬老人了？王春梅看向程小勇，程小勇梗起脖子反驳：“我那是、我那是剧本！奶奶知道是我！我那都是演的！”

程羽嗤笑一声：“要是知道是你，又怎么会被你吓得浑身发抖。”

程小勇脸色涨红：“那、那你也不该打人！打人就是不对！”

王春梅气焰没那么嚣张了，但也附和程小勇：“对啊对啊，打人不对！程美丽，你儿子把我打成这样，你说怎么办吧？”

这时，林星说：“程小勇脸上的伤都是我打的，有什么冲我来。”

程羽从无所吊谓的状态里抽离出来，他瞪了林星一眼：“逞能？”

“本来就是……”林星被程羽瞪得瞬间没了气势，说话的声音都变小了。

“林小星，别说话了，后边呆着去吧！”程羽把那个刚才还沉着冷静的林星拽了一个趔趄，反手就把他推进卧室。

“好哇好哇，程羽，你竟然向着一个外人！”王春梅说着又要扑上来。

程美丽挡了上来，没让王春梅扑上去：“嫂子，这事可不是小羽他们找事啊，纯粹就是小勇找打……”

“你你你！”王春梅不敢打程美丽，只能透过程美丽的身体，向卧室里的俩人气得干瞪眼。

程有福一直在这场干架里插不上话，这时，他适时出来打个圆场：“算了算了吧，都是一家人，都是误会……”

“什么算了！我儿子就被白打了！”王春梅白了程有福一眼，“你这窝窝囊囊的样儿，自己被欺负就算了，儿子被欺负也不管？！”

“哎，你这……”程有福冲她使眼色，又把她往旁边拉，“你忘啦？咱们以后还得靠美丽……别闹太僵了，不好看。”

王春梅不情不愿地冷哼了一声，到底没有再多说一句话。王春梅和程有福的私语，王小勇当然都听见了，他知道爹妈的打算，但是他不打算顺着他们，他程小勇的面子最重要！

程小勇看向林星和程羽，他嘴巴被林星揍得疼，但是他仍然坚强发声：“你们必须给我道歉！要是不道歉，我们就公平决斗，一对一地再打一次！”

程羽都懒得离理他，程小勇被揍得鼻青脸肿了，怎么还有勇气说出这些话。

王春梅推了一把程小勇，小声说道：“决斗什么啊，你还嫌被打得不够惨吗！你别说话了！”王春梅数落完程小勇，她先看向林星：“对，你是谁家的孩子，跑到我家里打人！你家长呢，叫他们来！”

程羽往前一站：“我就是他家长。”

程美丽看了程羽一眼，“喔嚯——”一声。

王春梅瞪眼：“你，你说什么呢！程羽，你表哥被打成这样，你胳膊肘怎么还一次两次三次的往外拐呢！我一定得替小勇讨个说法，医药费他总得赔吧，精神损失费他总得赔吧……把我孩子打成这样，他赔锝起吗！”

程羽起身，翻出钱包，拿出一沓子钱，那是他的备用现金，大概有三千多块钱，他扔给了程小勇：“够你医药费了吧？”

程小勇看了看手里的钱，眼睛一瞪：“说要你的钱……”

他还是觉得面子更重要。

但是王春梅已经把他手里的钱拿走了。

程羽开始赶人：“还不走吗，等着请你们吃早饭啊？”

王春梅拉着不情不愿的程小勇走了，临走之前她瞪了林星一眼，瞪完之后，心里突然想起了个模糊的轮廓，这小孩儿眼熟啊……

程小勇一家走了之后，程羽在密码锁一顿操作，就把程美丽进屋的密码删了。从此，程美丽没有自由出入这个房子的权力，自然她也不能随便往这里带人。

“哎哎哎，你这个臭小子，连妈都不要了啊！”

“你也赶紧走吧。”

程羽说着，把程美丽推出房子，程美丽却有话还没说完，她一把抓在门框上，看着程羽，欲言又止，她知道程羽现在烦得很，但是有些话她不得不说。

程羽拧着眉头看程美丽，心里烦躁的敬语都用上了：“您还有什么事儿？”

程美丽微微一顿，然后说：“你舅妈和舅舅也是爱子心切，你别怪他们。”程美丽叹了一口气，又说，“你舅舅还有姥姥，他们是我的亲人，也是你的亲人，一家人别计较太多。”

程羽冷冷地说：“我不计较，以后你别让我见他们就行了。”

程美丽一愣：“那怎么行，他们虽然有不好的地方，但我跟他们，还有你跟他们，是血脉相连，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随后，程美丽一顿，眼睛里有湿润的泪光飞快闪过，“妈妈已经跟他们错过十几年了，现在不想再错过，他们是我的亲人，你也是妈妈的亲人，妈妈希望你们好好相处。以后，我们都好好的，好不好？”

程羽深吸了一口气，积压在心中的不满一下子爆发出来：“亲人？你把他们当亲人，他们有把你当亲人吗？当年你抱着我走投无路，他们不帮你算了，还把你从家里撵出来！要不是这样，你又怎么会把我放到别人家里养？！”

“我一个人在别人家里生活，整整十五年，你所谓的亲人，他们也从来没来看过我。程美丽，你说，有这样的亲人吗？”

程美丽愣住，过了很久，她才说：“你太小了不懂，那时候姥姥和舅舅他们太穷了，也是被生活逼的呀……”

程美丽走后，屋里终于安静了，程羽的胸口隐隐发闷，无力地倚靠在玄关墙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