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暗七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他到底做了什么?”
少年的身子抖得更厉害,像是又回到了部落被烧的那天,声音带着哭腔:“他……他派人到处抓人,不管男女老少,全被拉去牙帐!我阿爷是部落的巫祝,藏了块传下来的玉牌,结果被亲卫搜出来,当场就……”
话没说完,少年就捂住脸哽咽起来。帐子里瞬间安静,只有风卷着门帘的哗啦声。
乌拉尔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少年的背,声音沉得像压了石头:“他们抓了人之后,把人带去哪里了?”
“不知道……”少年吸了吸鼻子,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只听亲卫说,要把人带去祭帐。”
“祭帐?”暗七皱眉,他在北地待过两年,从没听过牙帐里有这么个地方。
暗七抬头说:“难道他抓这么多人,是为了……”话到嘴边,被乌拉尔打断。
“是为了祭祀。” 乌拉尔回答
少年似是听懂了这话里的寒意,身子又开始不受控地发抖,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淌:“我躲在柴房里藏着听见,听见亲卫说巫祝的血能镇住东西,还说人越多越好,要够鲜活……”
“够了。”乌拉尔低喝一声打断他,掌心按在少年颤抖的肩头,“你在这帐子待着,哪里都别去。”他起身时,腰间的弯刀发出一声轻响,与风卷门帘的哗啦声撞在一起,“暗七,备马。”
暗七应声:“是。”
他转身往外走,靴底踩在毡毯上,竟走出了几分踏在冰面上的脆响,“只是牙帐守卫森严,我们两个人……”
“不用两个人,只我一个,你身上有蛊虫,在这大雪天不好发挥。”
乌拉尔抬手扯过挂在帐门后的狐裘,往肩上一裹,帽檐压得极低,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戾气,“你留在这里,盯着这孩子,我去送这破匣子。”
暗七猛地转身,语气里满是急色,“那地方凶险不明,你一个人去……”
“凶险才要去。”乌拉尔的声音从狐裘的毛领后传出来,闷得像裹了层冰,“再晚一步,那些被抓的人,恐怕就都死了。”
他掀开帐帘,风雪瞬间灌了进来,打在脸上生疼。
帐帘落下,重新将风雪隔绝在外。
暗七站在原地,看着少年缩在毡毯角落发抖的模样,又看了眼帐门的方向,最终还是握紧了腰间的短刃,他知道,乌拉尔的决定,从不会改。
而他也不能擅自行动,这是乌拉尔的命令。
毡毯上的少年还在小声抽噎,手指死死抠着毡子的毛边。
暗七走过去,将一旁的暖炉往他身边推了推,火星子在炉子里噼啪作响。
“把眼泪擦了。”暗七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却递过去一块干净的麻布,“你阿爷是巫祝,骨头硬,你要是一直哭,他在地下也不安心。”
少年愣了愣,攥着麻布的手紧了紧,眼泪倒是真的止住了些,只是肩膀还在微微发抖。他抬头看向暗七,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沙哑:“大人,那位大人……他会没事吗?”
暗七没回答,只是走到帐门边,撩起门帘一角往外看。
风雪比刚才更急了,远处的雪地被狂风卷得白茫茫一片,连方向都快辨不清,天真的很冷。
“他不会有事。”暗七收回目光,指尖在腰间短刃的刀柄上蹭了蹭,语气笃定,“但你要是敢乱跑,或者泄了半分口风,不仅救不了人,连你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少年用力点头,把自己缩得更紧了些,眼睛却死死盯着帐门。
失去家人的恐惧让他处在应激的边缘,精神时刻紧绷着。
而帐外的风雪里,乌拉尔的马蹄声正朝着牙帐的方向,一步步踩进更深的危险里。
马蹄在雪地里刨出深深的坑,乌拉尔勒紧缰绳,目光落在前方雪坡下蜷缩的身影上。
那是个老牧民,裹着破烂的皮袄,脸冻得发紫,胸口早已没了起伏,手边还攥着半块冻硬的青稞饼。
“怎么会这样……”乌拉尔低声呢喃,狐裘下的手攥得更紧。
他早年在北地游牧时,虽也见惯风雪,却从没有过这般饿殍遍地的景象,看来牙帐的人不仅抓活人祭祀,连寻常牧民的生路都断了。
快马绕过一片枯树林,前方终于露出一处低矮的土坯房,烟囱里飘着微弱的青烟。
乌拉尔翻身下马,将马拴在门外的木桩上,抬手拍了拍门上的铜环。
片刻后,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妇人探出头,看到乌拉尔,眼睛瞬间亮了:“乌拉尔?你怎么来了!”
“卓玛姐,是我。”乌拉尔压低声音,跟着她走进屋。
屋里烧着个小炭炉,与屋外的酷寒判若两个世界。
“卡德尔呢?”
卡德尔是卓玛的丈夫,一个技艺精湛的北地铁匠,四海之内但凡用铁武的多多少少都听过他的大名。
“我来是想打听件事,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卓玛端茶的手顿了顿,脸色瞬间沉下来,声音也压得极低:“你怎么打听这个!前几天牙帐的人来搜过,要找人,反抗的全都被杀了。”
“找人?找谁?”
“谁知道,我看才不是找人,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谁家有个小姑娘全都被抢走了,就连那些俊俏的小伙子都不放过,可汗以前是残暴些,没想到现在直接疯了,见人就杀。”
他早知道牙帐的可汗残暴,却没料到对方会荒唐到这般地步,哪里是找人,分明是把牧民的性命当草芥糟践。
“那……祭帐呢?”他声音压得更低,目光紧紧盯着卓玛,“我听说他们抓了人往祭帐带,还要用活人祭祀,是真的吗?”
滚烫的酥油茶溅在手上,她却像没知觉似的,脸色瞬间没了血色:“祭帐……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她往门外扫了眼,确认风雪没裹着人来,才凑近了些,声音发颤,“卡德尔前几天偷偷回来过一次,说他被叫去牙帐北边搭大牢,里面焊了个半人高的铁笼,还让他打了把带符文的匕首。他说那祭帐邪得很,夜里能听见里面有人哭,亲卫守得比可汗的寝帐还严。”
铁笼?符文匕首?乌拉尔的心脏猛地一沉,瞬间想起少所说的。
他猛地起身,腰间的弯刀蹭过桌角,发出一声冷响。“卓玛姐,卡德尔现在在哪?我得找他问清楚祭帐的守卫排布。”
卓玛却一把拉住他的衣袖,眼里满是慌张:“你别去!卡德尔说了,那现在就是个活地狱,你去了就是送死!”
“我不能不去。”乌拉尔轻轻拨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