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莫怕莫怕,他打你不得的。”阴鹤解颐牵起胡谙手腕,不小心碰到团扇却“砰”地被甩开。她腰重重撞于楼阶,鲜血咳出,满眼不可置信。
胡谙又惊又慌,不解自己这扇子怎有如此威力。见阴鹤受伤,慌神忙道:“姐姐,可有碍?”
此话一出,阴鹤身子骤顿。手微微抬起,欲压其藕臂起身,却见双手染血触目,骤然卸力垂手:“你……你唤我姐姐?”
胡谙只顾担心阴鹤伤势,一时道错了称呼,尴尬道:“阴鹤,抱歉我……”
话未道完,阴鹤吃力摆摆手,凝眸含情,虚弱道:“无碍,不必道歉。你……你走远些,我要疗伤。”
胡谙飞速远离,蹲在一旁,忧心忡忡。须臾,度度炱风忽咻过,七层户牖开开合合,砰砰作响。阴鹤闭目吹笛,静坐吸收炱风。周遭歌舞骤停,原先载歌载舞之人霎时消散。
七层楼阁,霎时阴森森。胡谙悚然打量周遭,惧意暗生。却立而不摇,忧心忡忡,凝望不移。
她慌,她忧,她怕自己伤了一个好姑娘。她初来乍到,如吴下阿蒙。腿脚多次想迈开。但心绪强压,她不允许自己抛下阴鹤。于情于理,都不该跑。
身无长物,寸心可语慰。渐渐,不知是她的执念,还是旁的,脑中萦回“道消不可弃”。
此音似熟似陌,若非其心与胡谙相齐,她真得怀疑自己犯阴。
约莫半炷香,风散笛罢。阴鹤缓缓开目,见胡谙蹲在不远处,忡忡凝于自己,心刹停。愣神半刻,莞尔道:“锦……胡谙,我无碍。”
话落,胡谙奔向阴鹤,手轻搭其肩:“为何如此?我的扇子为何会……”
“谙谙的扇子自然非同寻常。”清冷女声乍起,视线追溯门外——白七浮着素衣缓缓现身。她边踱边嗤:“这散春楼真是愈来愈破败不堪。”
白七浮一现身,这黯然世界便有了光。胡谙跑至白七浮身旁,轻举团扇:“怎么个非同寻常?它不是外婆编的吗?”
胡谙双眸莹然光亮,立于白七浮旁,仿若洒了月光的溪。
白七浮指尖轻掠步摇花穗,缱绻道:“此扇来了仙界,便渡了仙法。”话毕,视线落于阴鹤,嗤笑补道:“主避鬼怪魔。”
闻其言,胡谙若有所思。想来是错将阴鹤认作恶鬼,才反应过激。她轻抚团扇,细细游走缕缕丝线,心中暗道:扇儿扇儿,阴鹤是好鬼。神明仙门非善,妖魔鬼怪亦非恶,万不可凭出生论是非……
闻谮言,阴鹤佯作矍然:“千百年来,花妖巧嘴一如既往,到处骗……”话未道完,便被白七浮封了嘴。
阴鹤嗯声怒视,白七浮则调整身位挡住胡谙视线。随之抽出柳条勾绕胡谙手腕,化作青烟离去。
烟随风散,再聚便在玲珑城。
此处花覆满城,粉盖全池。放眼望去,皆是妃色流苏与白兰。胡谙错愕,汗颜道:“七七,你很喜爱流苏与兰花吗?”
闻言,白七浮扫了眼花海,凑近嗤道:“我真身便是流苏花,至于兰花,是我爱人所喜之物。”说罢,视线落于胡谙,唇角若有似无勾起。
胡谙身子紧张后倾,汗颜道:“兰生幽谷,无人自芳。七七的爱人定是个很好的人。”道完不禁暗叹:难怪胸前纹兰……
她夸赞时,心中暗生自豪。因自己也喜兰花,赞喜兰之人若同自诩。
白七浮双眸微眯,视线紧锁于胡谙,嗤道:“谙谙,你喜欢什么花?”
此言一出,胡谙霎时魂惊,垂眸赧然:“道来也是有缘,我也喜欢兰花。从小到大,我只见过兰花……”
见其局促,白七浮拉开距离,嗤道:“那谙谙若是见了别的花,可会移情别恋?”此言差矣,胡谙忙道:“不会,我喜欢兰花也是有缘由的。因……它到死不改香。”
胡谙身边从不缺花。家中花品琳琅满目,学校街边花圃皆种各色花,但它们从未吸引胡谙的目光。直到兰花的出现……她骤觉相见恨晚,喜难自禁。
闻其言,白七浮蓦地目眦尽裂,身子也随之摇晃,喃喃:“到死不改香……”
见其似骇似疯,胡谙以为自己说话刺激到白七浮。虽不知刺激点在哪,但仍面露愧色,抚其臂而慰之。
此时此刻,她迷茫又痛恨自己嘴笨,不会安慰人,脑中只现“怎么了”“别难过”等低劣无用的话语。索性默不作声抚着,主打多言必失,不语万无一失。
白七浮身子刹惊,微颤半霎,汗颜道:“无碍。只是觉得此话很好。”
她今日过于反常,胡谙总觉不安。白七浮若天上月那般清绝,却因一句话骇然魂惊。胡谙合理又荒谬怀疑她为情所困,毅然决然道:“七七可是被爱人抛弃了?”
得出此论也算有理有据。白七浮既因“到死不改香”骇然,反之则是有人“未故而改香”。正所谓一朝被咬,十年畏绳嘛。再猜那“改香”之人,十有**是白七浮爱人。
胡谙此推测虽勉强,但猜念一旦生了,不问清楚便会痛苦。她凝眸而视,好奇尚异。
视线游观白七浮——偏首睨着胡谙,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调笑:“正是如此,她嫌我貌丑态俗,相伴十余年便狠心抛下我,一去不复返。”
闻言,胡谙大惊:“十余年?这么多年的感情说放手就放手了?”她转圈打量白七浮,不解道:“貌丑?明明玉容仙姿,堪称绝色!”
此话一出,白七浮本就明丽的面色多了几分媚,凑近嗤道:“谙谙心中,当真如此?”
观白七浮神色,全然不觉忧郁。胡谙心刹停,后知后觉此人意为套话,对自己的容貌自信无比。但夸都夸了,道好听话也不会少块肉,听的人也开心,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胡谙双眸微眯,轻盈围绕白七浮,怡然道:
“那是自然。七七风姿卓越,立于月下,我还当是天女下凡。从小到大,我还从未见过如此貌美态雅之人。”
胡谙眸子莹然含光,白七浮偏首侧目,唇角弧度更甚。俄尔,扬袖指向前方,嗤道:“此乃玲珑城。”
“玲珑?”胡谙喃喃思忖,兀自揣摩名下之意。
白七浮晃首舒颈,漫不经心道:“玲珑乃死局,破后重立。以执念作引,喜怒嗔痴狂,万般皆有相。悲欢离合痛,诸般皆为空。玲珑,活棋可死,死棋可活……来玲珑的个个都是德才兼……”
“啊!”话未道完,胡谙被撞倒在地——是一老妇。那老妇瞧着年近花甲,却身强体健,力大如牛。她撞倒胡谙,不疚反怒,白眼翻上天:“你这年轻人,不懂得给老人让路?尊老敬贤被你吃了!”
胡谙被撞得眼冒金星,未等来道歉,却等来说教倒打一耙,嗔道:“婆婆!是你撞上我的!我只尊善者,敬德者。您这般为老不尊,倚老卖老的人……”
话未说完,那老妇怒“啐”,唾沫星子满天溅,凶神恶煞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嘴皮子利索,个个尖牙,我一个老婆子争不过你!哎呀呀,我腰好痛啊……”
只见她缓缓半倚靠地,先前凶神霎时消散。
闻其言,周围霎时挤满人。一大哥道:“姑娘莫管,这婆子整日疯疯癫癫。”
游观白七浮——脸都绿了,攥紧袖下柳条。胡谙则一改委屈,欲上前关问,却被一大娘拉回,苦口婆心道:
“姑娘,我知你人善,这王婆子是个狐妖,狡猾得很。你帮她,她恐会害你,恐善缘结恶果。”
此话不无道理,胡谙扫视周边,皆冷面而观,幸灾乐祸。皆是讨厌之人遭报应的喜悦。胡谙犹豫再三,撇下大娘手,径直向那老妇迈去:“婆婆,你……”
那老妇许是觉得丢脸,佯作无恙,嗔道:“你滚,少搁这惺惺作态。我无碍……”她说话间气喘吁吁,额冒冷汗,色比白纸。
胡谙长吁一口气,蓦地抱起老妇,左看右睨:“医馆在何处?”
周遭霎时议论纷纷,皆是不屑云云。“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这姑娘是个榆木脑袋!”“她救王狐狸?”
……
胡谙愈听愈气,重复喝道:“医馆在何处!”
她气势逼人,云云散去。方才好言相劝的大娘欲言又止,想告知又一副怕扯上麻烦的模样。幸好,白七浮立于人群回应:“随我来。”
此话一出,周遭云云由原先指责一人骤变指责两人。“俩蠢货。”“初生牛犊不怕虎,多栽几次就老实了。”“莫管莫管,且看她们后续被‘狐’咬。”
胡谙不闻讥讽,快步跟于白七浮身后。一抹白,一抹粉,如风散于人群。
医馆中,老妇面露难色,紧紧攥着自己衣角,仿佛这样能转移疼痛。郎中医术精湛,只是熬的药浑黑冒泡,看着比毒药还难喝。
胡谙忧道:“这……这药确定没熬错?”
此话对郎中乃耻辱,不亚于否认一个郎中的基本药理学识。但想来也是出于好心,郎中也懒得多言。
老妇喝下药,不到半刻,面色便红润了许多。胡谙大惊,赞道:“妙手回春啊!”
郎中闻言神色平平,倒是那老妇羞怯起来:“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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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爱人浮华,归处念旧郎【启】